春影

深深

　　黄昏时偶然回眸，看到新开的牡丹渐渐拉长了投影，模糊地勾勒出自己的形状。繁复的花瓣像是有时的我，理不清思绪，于是就在光线眷顾的时候浅浅地勾勒出概况，以为能从盘错的际遇里挣脱出来，从而看见本来。忽然就想起“春影”这个词来，感觉心灵的某处所在和花影之间有了某种契机。

　　“春影”一词最早出现在唐代，“闲云春影薄，孤磬夜声长”，可以想见花影因为有了云的遮挡，若有若无如风裳般飘渺的样子。到宋时又有赵清献写的七言律诗：“弦管夜声传井邑，楼台春影蘸江湖。”我见过花影铺陈在水面上的姿态，不随流水去，只是偶尔小驻波心，回看了几次，依然还在原地。大概物象之于我们呈现出各种姿态，是为了在漫长的人生里偶尔作个注疏。

　　春影移到小池水面时漾起了清碧，移到小窗时只是小心翼翼地加深了窗帘的颜色，像是避人的囡囡，不疾不徐地将一篇散文铺陈，一花如一页，渲染未尽，忽然她又收回了她的笔，等待我继续写下去。

　　遥想美人鬓边的春影，那一团团烟色许是内心的另一种表达，千花如美人千面，各取一朵，然后安静地等待光，不知会折射到谁人的心底。走过一面被灯火和春影照映得斑驳的墙壁，而我的影子也混入其中，像是谁用泼墨技法表现的寻常人间，我却无数次想分清楚它们，墙边的一只蜗牛回过头看了看我，或许因为它的步伐很小，以致于走过漫长的黑暗才能到达有光的地方，黑白的边界也就格外分明，如果我的脚步迈小一点是不是也能够。

　　我在江南的花影边，曹慎仪先生也问：“魏家春影归何处”，烟光织起细细的一道道屏障，想挽留住岁岁年年，不知春影明日又随风色减去几分，但是我想把她留给我的散文后半段继续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