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的畅想

汉紫

　 时光太窄，指缝太宽，一个回眸冬将尽，一个转身除夕来。岁月匆匆，时光流逝，鼠年完牛年到，一圈年轮添树间，一年岁月长心间。

――――题 记

　　如今，我一看到这一盘盘佳肴，闻到这诱人的气香，脑子里便显出大年三十的黄昏。天渐渐地暗下来，院子里是胧胧的，寒气正顺着树根往上爬；一个白发的老人在厨房里忙碌，一会儿切菜，一会儿炒菜，一会儿添柴火，切菜声、炒菜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像一片雾，又像一团梦，分明又是一盘磁音带，唱着低低的、无穷无尽的乡曲……

　　这老人，就是我的婆婆，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普普通通的山村小脚女人。

　　旧社会，爷爷能识文断字，写得一首好毛笔字，是远近闻名的文化人。也特别有头脑会经营，把茶叶、桐油、生漆等土特产运出去，“洋货”运回来，当了几年“资本主义尾巴”，省吃俭用，家里置了几十亩地，算得上殷实之家，过了一段好时光。可惜好景不长，“文化大革命”时期被划为地主，天天挨批斗，怒急攻心，英年早逝。留下年幼的子女和幼小的孙子辈，一大家子十几个人，四世同堂，重担落在婆婆身上，日子过得非常艰难，常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我也出生在那个时代。

　　那时候特别望过年，只有过年才有肉吃，才能填饱肚子。看到锅里煮肉，闻到肉香，踮起脚尖盯着口水直流，婆婆一边笑着骂我是“小馋猫”，一边悄悄地给我切一块让我打牙祭，躲在灶台后面悄悄吃完，还不忘把手上的油舔一舔，不敢让其他姐妹兄弟知道，甭提心里是多么高兴。

　　日子是苦焦的，婆婆出门手里总是不闲，常常回来口袋里装些野菜，胳肘夹一把柴火。我们也学着她的一放学回来，沿路见柴火就捡，见野菜就挑，从那时起，我才知道能吃的菜很多：狗牙菜呀，灰汉菜呀，折耳根呀。都成了婆婆手中一道道“美食”，仅仅放了一点盐，虽然没有油荤，却十分香甜，填在我们肚子里，可能是饥不择食吧。

　　地里能吃的东西都挖到吃了，日子就这样饱一顿饿一顿地慢慢度过，我们也慢慢成长。

　　婆婆对我们说“苦日子终会出头的”“人勤春早”“三早当一工，免得穷人落下锋”“人穷志不穷”。教我们做事要认真，做人要实诚，过日子要勤俭节约，干活要能吃苦不怕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多识几个字，朴素的话蕴含许多道理，让我们受益一生。

　　因此，伯伯（我的爸爸，改口了的）起早贪黑、勤劳耕耘，承担起家庭重担，渐渐成了种地能手，什么地都能种出好庄稼。地里种些粮食，也种些菜卖，家里情况慢慢好起来。我也“改邪归正”认真学习，先后上中学、上大学，端上了“铁饭碗”。姊妹们也都成了自己的小家，日子一天更比一天好。

　　婆婆也一天更比一天老，腿脚也不太利索，但总是闲不住，一到大年三十，提前几天就主动要动手张罗一桌年夜饭，欢迎儿孙回来团年。看到儿孙吃着自己做的饭菜，笑容洋溢着满脸，还时不时地叮咛“多吃点，多吃点，难得回来”，也总是唠叨我没有吃到，念起我儿时的馋样，说得绘声绘色，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其乐融融，一股股暖流从心里流过，不知不觉中度过除夕之夜。

　　今天又是大年三十，看到一道道美食，我脑子里就又想起那一幅画面，那一道奔忙在厨房里的身影。婆婆，那树梢上的天空渐渐暗下来了吧？那无穷无尽的饭香，又抽出您多少幸福的心绪，那锅碗瓢盆又陪伴着您唱出新生活之歌吧？那一桌桌饭菜带来家的温馨，一句句叮咛和关心，暖到心底，那朴素的话语含有“一半烟火，一半禅意”，憧憬来年幸福吉祥吧？

婆婆， 我还清晰记得您的模样（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

家，一个安放灵魂的地方！

文/汉紫

图/汉紫

作者简介：汉紫，原名曾先武，陕西省紫阳县人。一路阳光，一路欢歌，感受阳光，记录生活，信手涂鸦，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