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那顿温馨的年夜饭

晨

大年三十晚上，我们和哥哥两家人欢聚在仙林某酒店吃年夜饭。尽管入冬以来多地新冠疫情出现局部反弹，从国家到地方都出台了严格的防控措施，但近期疫情得到较好控制，国内连续4天没有新增确诊病例，南京又一向是低风险地区，所以酒店里包间爆满，大厅座无虚席，望着人头攒动、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过去一年年吃年夜饭的往事，其中印象最深的，当数1974年春节在军营吃的第一顿年夜饭。

那年头，部队与地方一样，物质文化生活尚不丰富，人们普遍都有节俭意识，过春节不可能大吃大喝，年夜饭最多就是加几个菜，适当改善一下伙食。

作为刚入伍的新兵当然不了解这些，对在军营的第一顿年夜饭都有过于乐观的期待。农历二十八晚饭后，我们几个新兵饶有兴趣地议论起来：年夜饭会有哪些好吃的呀？有红烧肉吗？有清蒸狮子头吗？来自苏州的王新昌更是关心有没有他家乡的名菜松鼠桂鱼。

老兵马冠祥听了直撇嘴：“想得倒美，还松鼠桂鱼呢，你当这里是你们苏州城里的高档饭店呀。告诉你吧，今年的年夜饭就是吃饺子。”

老马又介绍说，这几年连队的年夜饭都是以吃水饺为主，每到年三十下午，全连以班为单位，自己动手包饺子、下饺子，目的是让战士们在包饺子的过程中感受年的味道。

一听这次的年夜饭只是吃饺子，不仅没有红烧肉、狮子头，还得自己动手包饺子，我们几个新兵不由得兴趣缺缺。我和小朱是农村兵，原本就是苦惯了的，倒是并无多少失落，不过对于自己动手包饺子，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因为过去在家都是吃馄饨的，从来没有听说过饺子，到时自己不会包不说，恐怕还要拖全班的后腿。

幸好，班长刘培良是胶东人，心灵手巧样样在行，早练就了包饺子的绝招，从剁馅、调馅、和面、擀皮儿，直到包饺、下饺，道道工序都是拿手好戏。他笑着安慰我们说：“包饺子有啥难，放心有俺呢，到时一准让你们按时吃上饺子，而且吃得满意。”

包饺子用的面粉、猪肉、白菜和油盐等基本原料由连队提供，但其余的一切，如剁馅用的菜刀、调馅的菜盆、和面用的面板、擀饺皮用的小木棒，以及煮饺子需要的柴禾，就全靠大伙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加之连队只有一台灶，按照先来后到的规则，先包完的可以先煮，后包完的只能排队等着，所以各班之间也是有竞争的。

为了让全班尤其是我们几个新战士开开心心吃顿年夜饭，刘班长早早地为包饺子操起心来，提前安排大伙上西山和后山捡柴禾，准备好相关的工具、和馅用的调料，悄悄地藏在工具房里。

年三十的下午，当包饺子的预定时间一到，全班便迅速地动起手来。若是在平时包饺子，刘班长一般都是在旁边指挥，战士们具体实施，而这次班长当仁不让地亲自动手，剁馅、调馅、和面、擀皮全都包了。

在惊奇羡慕的新战士面前，他娴熟地展现了高人一筹的手艺：剁馅时，两把菜刀在案板上快速翻飞，那有节奏的响声宛若演奏；剁好的馅开始稀了一点，他变戏法似的从箩筐地摸出两个鸡蛋，打进馅里顺时针搅动一番，不一会就变得浓稠了，他又加入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酱油、黄酒、姜沫和葱花，顿时使饺馅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他擀皮儿也特快，能供全班十来个人包；他包的饺子呢，一个个鼓着小圆肚儿，既美观又实在，非常惹人喜爱。

至于我们这些新兵，尽管虚心好学，却也一时难以“出师”，包出的饺子有的撑破了肚皮，有的张着小口怎么也合不拢嘴，更多的是奇形怪状，不成样子，引得大伙儿笑声不断。

欢笑声中，刘班长鼓励我们说：“第一次能包成这样很不错了，俺当初还不如你们呢，明年除夕包饺子就是你们几个唱主角了。”

是呀，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班长已经超期服役，如果今年提不了干，年底恐怕就要退伍了，明年除夕在不在场还真难说，我们听了都有些伤感，老班长素质好、能力强，这样的好战士若是早早离开军营太可惜了。

刘班长却很坦然，微笑着带领我们班在全连第一个包好了饺子，在兄弟班羡慕嫉妒的目光中率先进入连队伙房，获得了下饺子的先机。

老马笑着对我们说：“下饺子也是有讲究的，饺子好不好吃，这最后一道工序很重要，看着吧，班长会亲自掌勺。”

果然，刘班长挽起袖子站到了灶台前，副班长孙家安则主动来到灶后负责烧火，因为掌握好火候也很关键。此时，只见老班长手持大锅铲全神贯注地忙碌着，伙房里不时地传来他的高声吆喝：“火再大点”，“小火”，“拿冷水来”，那专注的神情令人动容。

我们几个新战士紧紧围着锅台，一边目不转睛地观看班长操作，一边翕动着鼻子使劲嗅着渐渐飘来的诱人香味，想到班长、副班长及老战士们为了一顿饺子如此费心操劳，既感动又欣慰，一时间忘记了第一次在异地过年产生的思乡之情……

此刻酒店里的喧闹声仍在继续，我收回思绪，当年的情形却挥之不去，虽然那一顿的年夜饭只是普通平常的饺子，但是当时那种军营里独有的过年氛围，那种深深浓浓的战友之情，令我难以忘怀，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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