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关何处——春节

平凡的汪肖

<p class="ql-block">  关于儿时的记忆里,过年是最值得期待的一件事情,因为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它意味着:各式各样的零食、从头到脚的新衣服鞋子、一个个的压岁钱红包。而且,还有一个不算短的假期,可以和年龄相仿的表兄妹们一起聚到老家的祖屋,远离父母的监督尽情玩耍。</p><p class="ql-block"> 父母两边都是兄弟姐妹众多的大家族,小的时候,每年过年,都是已在外工作定居的子女们拖家带口一起回到乡下的祖屋,一个大家族,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过一个热气腾腾的年。总记得那时一放寒假,我们一帮小孩子就会先回祖屋,记忆中的祖屋是个颇为宽敞的大院落,前面是住宅,后面是个大院子,房顶是黑青色的瓦片,冬天房间里燃着大大的碳火盆,烧的通红的碳块下埋着散发出诱人香气的烤红薯。印象最深刻的是院子角落里有一棵桃树,春天的时候,满树盛开的桃花犹如一片绯红的云,明丽动人。多年以后,当我读到崔户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时,眼前会忽然浮现出幼时祖屋院角里的那株桃花,不知我的祖父母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在这个桃花盛开的院落里,是否有过这么美好的邂逅。</p><p class="ql-block"> 孩提时代,每年寒暑假是最期盼到祖屋过假期的,父母不在身边,少了很多管束。村子里的人家大多是沾亲带故的,对于我们这些返乡度假的城里孩子又是格外的宠溺,哪家有什么好吃的都会送一点过来,有时候是家里做的好吃的,有时候会是山上摘的野果,有一个伯伯甚至抓了一只小刺猬装在竹子编的小笼子里给我玩。村里的孩子就没有我们这样幸运了,经常会有淘气的男孩子不听大人的告诫,白天乘着大人们干农活时偷偷跑到河里游泳,等到大人回到家,用指甲往皮肤上一刮,立马会出现一道白印子,就会出现大人拿着柴棍追着孩子打的场景。夏天的夜晚,小孩子们会成群结对的在田边水边抓萤火虫,然后装在作业本纸折的小灯笼里玩,在乡下,大家管萤火虫叫“亮亮虫”,倒也是通俗贴切得很。寒假回到祖屋时,通常也就快过年了,村口有一家豆腐坊,我常常会看见村头豆腐坊屋顶的青瓦缝间袅袅升起的炊烟,热气腾腾的样子,在寒冷的冬日里格外温暖。老家的舅妈会用一种白色的酒曲拌在米饭里酿酒糟,为了增温,会用厚厚的毛巾包裹在装酒糟的大碗外面,再埋到米缸里,等个几天,就酿好了。一般除夕的前两天,家家户户的主妇就会彻夜炸制各类食品,圆子啦、三鲜啦、春卷啦、麻叶啦……那也是我们小孩子最开心的时刻,通常会守在灶台边,借口帮忙添柴,实则等着炸出锅的各类美味大快朵颐。很多年后,我到过很多地方,尝过很多美食,却再也没吃过儿时乡间的那个柴火灶大铁锅里烹饪出的那样让我记忆深刻的美味。</p><p class="ql-block"> 祖屋的记忆似乎停留在儿时便再也没更新过,再长大一点的时候,亲戚们都已搬离乡村,幼时一起在祖屋玩耍度假的我们都已经长大,离开故乡的小城,求学求职,在不同的城市开始各自的人生。后来断断续续的听父母说现在村民们都已住进敞亮的小楼,村里已经建成了新农村,通往村里的那条泥泞小路也拓宽了,变成了水泥路,逢年过节,车流如织。物质丰裕,孩子们也不再像我们小时候一样馋嘴于除夕前的炸食。</p><p class="ql-block"> 这几年,父母逐年老去,变得更爱回忆往事。和妈妈一起聊天时,她时常会回忆起她小时候在祖屋度过的时光,夏天的傍晚,她坐在村口堰塘边的青石板上,光着脚丫子把腿伸进水里,小鱼从腿边游来游去。我很羡慕,因为那是我不曾体会过的快乐时光。我想大概我是很少有机会再回祖屋那个小乡村了,纵然再回,也会像《回乡偶书》里说的:“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p><p class="ql-block"> 或许我们这一代人,注定会远离故乡,行在路上。那个叫做故乡的地方,也和我们一样,在砥砺岁月后,悄然变迁。或许,故乡原本只存活于记忆中,只寄居在夜深人静时游子的梦里。可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故乡,一直都是我们心底最温暖的字眼,是我们漂泊生涯里永难忘怀的眷恋。只愿出走半生,归来仍有故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