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版《藏蓝无悔——谨以此文献给中国人民警察节》 作者：肖曦

远古的红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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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城市的喧嚣也渐渐退去，万家灯火，正是就寝之时，都市人终于可以褪去粉饰的妆容和西装革履，安心于短暂却美好的睡眠里。

朔风绵绵，吹熄了这万家灯火，却让警察们更加清醒；凝望着、聆听着，这安静而不寂寞的漫漫长夜。谁又去巡逻了，谁在彼时换了岗；老民警如数家珍、未曾忘记过。

时间似是一叶驾于溪流之上的扁舟，看似慢；待至暮然回首时，已不见之前的风景。好似不经意间，派出所又少去了一些老的面孔；多了些脸上仍富稚气的青年们。

青年警察不满于日复一日的加班，不满于平平淡淡的生活，时时刻刻都想着要破大案要案，老民警点起一口香烟道：“这才是生活罢”。看见脸上的斑驳与由内而发的坚定，青年只得作罢，似懂又非懂，回头凝望着这墨泼之夜……

回想当年，22岁的老民警被分至派出所，脸上更多的是不屑一顾的高傲劲儿，谦虚中仍携一丝轻狂，一颗不甘平凡的心，在老民警心中激荡着。

那时，派出所又小又破，连老警长都说：“这么小的衙门，群众都不知何处去寻。”实则派出所整日里聚满了人，哪家小两口子吵架了，哪家孩子顽皮砸破了谁家的玻璃，哪两家脾气烈，你一言我一语便瞋目相对，哪家孩子顺了哪家的玉米，老警长都一清二楚；隔三差五的上门调解，老民警那时心高气傲，心里哪容得下这些鸡毛蒜皮，一天天的就想破大案，对长他几岁的前辈们都不屑一顾，调解应付了事。老警长也不语，但无论执行什么任务都带上了他，在日日乏味的出警巡逻中，他逐而习惯这样的生活了，日子便也一天天过去。

仍记得那是1993年冬，北方出奇的冷，阵阵寒风扑面而来，人们都裹的严严实实。老民警携枪从外地归来，天冷路滑，谁曾想乘坐的大巴遭遇了车祸。他只觉两眼一黑，便失去知觉，醒来时，头上鲜红的液体渗下，只觉喘不过气，爬出车外，已是鬼火狐鸣，车子侧翻在路旁，他拖拽着车里的一个个不知是死亡还是昏厥的人，用尽最后力气，将他们拖出来。或许是用力过猛，眼前又一片抹黑，昏厥过去。

醒来时，身边都是关心他的同事和家人，本该是令人欣慰的时候，却因丢枪而搞得人心惶惶。大家假装着，告诉他一切都好，不必担心，他却以从警二十余年的洞察力，一眼便看出他们的异样，步步追问之下，也只好作罢，丢枪的事实已然不争。

整个城市的警力迅速调配起来，全市进入紧急状态。那夜，谁也不曾知晓是谁偷走了抢，又要拿来做什么。苦于技术的局限，民警们只得一家家的走访，又小又破的派出所也遵照上级展开了社区调查。走户访巷，然而没有任何结果。

枪击案接踵而至，连连有人丧命，搞得老城人心惶惶，半夜的全城清查，让线索到了一半又不知所踪：嫌疑人变得更加警惕起来。幸存者劫后余生提供的画像，迅速在老城的大街小巷贴满，可骇人的枪击案仍时有发生。

寒冬腊月，朔方的风，席卷老城。

案情漫漫犹如寒战，似乎让本就严寒刺骨的冬日；更添寒意。案犯的消失，使人们更加不安，晚上的街道不再热闹；多年如一日上街卖糖葫芦的老伯，也未见上街。老城，多了一份人人自保、多了一份惶恐、多了一份胆怯；灯火渐渐暗淡。

“谁又想这样呢？”老警长深夜凝望着深冬的老城，发出声声叹息；老民警打起了精神，铆足了劲，坐在值班室（只不过是一栋低矮的平房罢了），他细细回味，想着今天在街上看着的一切，有没有哪些人或事有些不自然。他太希望于此时一展宏图，发呆凝想，又再次抬起头来望着这漆黑寂静一片的周遭；唯有派出所的几只流浪猫亦如往日，似乎是享受着无人的清净，倦卧于派出所那破的不能再破的长椅之下。

次日即来，初生的红日给予人一种凯歌式的气概，仿佛清晨的朔风也不再刺骨。

民警们出来了，老民警也拖着一夜未睡的疲倦身姿，老警长虽眼睛布满血丝，对民警讲话时仍是那般炯炯有神，不带疲倦。看见路旁窜出的几朵小迎春花，不失欣慰的笑着，让大家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一些。天上乌鸦飞过……

饭过半晌，一切好如照常；直到邻村的林华来过。

林华，本地人，在一旁的村子里开了家小小的招待所，平时也不乏客人。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又小又破的派出所，似是一大步踏下来；便惊动了哪位。在值班室里，他才敢大口喘气，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原来，黑夜的降临也携来了位不速之客：黑墨镜、体型瘦削、黑色风衣，像刚从墨场走出，手中的箱子更让林华怀疑；与画像上也有几分相似。

时间紧迫，不敢打草惊蛇；更无时间等待特警支援。老警长留了几个值班的民警，便召集又小又破的派出所的十几号民警，到枪械室带走了所有的手枪。

手表的指针走着，滴答作响，似乎声音大的每一个民警都可听见，老民警看着表，焦灼的等待着。林华急促地敲着门，询问着里面的情况，但里面始终一声不吭。

所长下定了决心，示意林华让开，脚用力一踹，门开了。

所长进去后，老民警也随即冲了进去。穷途末路的嫌疑人对冲进房间里的民警们疯狂扫射，“砰、砰、砰”，紧接着又是“砰、砰、砰、砰”，警长将老民警死死挡在身后，硝烟过后；嫌疑人已倒在血泊之中……

那是一个阴雨的清晨、但好像没有风，天气变得愈加阴冷。这一天，又小又破的派出所不再生气依旧，不再人来人往。警车开过的路旁站满了人，他们或不语；或眼角红肿；那些曾经骂街的泼妇、吵架的小两口子；还有昔日调皮捣蛋的孩子们……

老民警坐在那破烂的长椅上，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的嘴角干裂红肿；嘴唇已经鲜血淋漓。他一天没有说过任何话，眼中只有满满的呆滞和深深的无助……

他还是从同事口中听闻老警长下葬的地方。别人都以为他疯了，对别的事情熟视无睹，一天也未曾吃过什么，别人叫他，他像是没听见一般。

城里高额的生活成本，让老民警就算工作已20年，却从没有多少积蓄。他在杂货店里看着找着，脑子里都是老警长的样子，就好像曾经警长熬夜值完班看着他们一般，他提起了杂货店里最贵的一瓶西凤酒，拿了一包最好的烟，沉默不语地放在柜台上，又沉默不语的结了帐，出了门，径直走在大路上。

空中绵绵小雨已成了瓢泼大雨，人们都回到了自己家中，享受着与家人团聚的快乐。巨浪排空，狂风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好似天公愤怒了一般。

他走着，走着，早已不顾浑身湿透，径直走向老警长下葬的地方：眼里却多了一份少年的执着和刚强。走至墓地，已是黄昏时分，风渐渐小了起来……

他跪在警长的墓碑前，压抑已久的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悲痛，眼睛仿佛失明一般，水已淌满了自己的胸脯，却不知是汗水、是泪水、还是雨水。取出那瓶酒，只喝一口便觉得醉了，他把酒倒在坟前，把烟点燃放在坟前；做着最后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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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出奇的静，纵使在多年后回想起来，老民警也觉得那夜很静，很静。他点燃了烟，一根接一根，老警长的音容笑貌，皆浮现于眼前。他一直坐着，望着远方静静思忖，那样子仿佛老警长，也坐在他身旁。

烟已抽完，泪水也已干涸，老民警又开始了沉默不语的生活。他短暂丧失了沟通的能力，别人问他，也常常是一笑带过，不再多说些什么……

日常的出警，日常的生活。日复一日也多了一项内容：老民警经常去警长的坟头，看看他还好不好；有时候雾霾重了、灰土多了，他便拿起一旁的扫把，耐心的将灰土扫去。

白驹过隙，睁眼闭眼的片刻，二十年也就这般过去了，二十年了，老民警再也不像当年刚到派出所那样，看不起这有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岗位，“东家长，西家短”，邻里之间的矛盾他也会去耐心调解，他已习惯于这酸甜苦辣陈杂的警察生活了。

这二十年里，派出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破门被换掉了、警车又添置几部、斑驳的墙皮也被翻新一番、派出所的大楼焕然一新，这二十年里，老民警也多了一份对待工作的执着与处理突发事件的冷静。

这天，青年民警大步流星地走入了派出所的大门：那个比二十年前已经亮堂多了的大门。他高大帅气，学有所成，憧憬着关于未来的一切，希望自己能在大案中一展身手。老民警是带他的师傅，岁月的印记早已镌刻在他的脸上，他们相对而视，老民警看着青年民警的举手投足，竟好似看出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就此，老民警与他形影不离，在案子上、在生活中，互相照应着彼此。

青年民警时而轻狂，对生活上的不公大肆批判着。老民警只是咧嘴笑着不语，默默的点燃一支烟，自从那个深夜，老民警便抽起了烟；一抽，便是二十年。派出所的人也不断更替着，已经没有人知晓他这段尘封的往事。岁月的流逝，老民警头发似是被白漆染了，说起话来也是咳来咳去，似乎被人一看；便知是上个世纪的过时产物。

深夜，派出所接到酒店报警，酒店人员称酒店有团伙聚众吸毒，老民警带上枪，叫起青年民警，他们两人带了十余个辅警，直奔现场。

他们在门外听着其中的一切：里面的人似乎很多，毒贩可能 正在进行现场交易，最近辖区里毒贩交易频繁，市局刚于上星期开完专项会议，要求严打贩毒团伙。他们小心翼翼的等待，时钟悄然走过，他们拿起手枪，老民警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青年的前侧。

一声令下，他用脚踹开门，冲了进去，青年紧随其后；亦如，二十年前那样……

图片：来自网络

朗诵者简介：胡红亮（远古的红月亮），一个坚信声音可以传播爱、传播力量、传播文化的朗诵爱好者！荔枝FM51498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