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碾道,对于当下青年人来说,已经是陌生的历史了,有的可能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再过些年,可能随着岁月的流转和米面加工业现代化的社会变革,它就被淡出视界成了永远的遗忘了(它在当时相当于最现代化的米面加工车间)。但对于我或出生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的人来说,对碾子都比较熟悉,在心灵深处或多或少都藏着与碾子相关的一些故事。石碾子那吃力的慢吞吞的碾转和吱吱吜吜碾脐眼的音响,却是人生磨合的最曼妙的生动。</p> <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屯基号建村时,一共有五处碾道,啥时候建的,谁张罗着建的不得而知。</p><p class="ql-block"> 碾道以村子的方位分布在东西南北中,后来缪万福家东面新建了一条后街,在缪万军家门前又增加了一处。这些碾道四面是用板打的土墙,在适当的地方留一个门口,都是露天的,没有房盖(村子中央的大碾道原先有房子,后来年久失修,房子倒塌了)。冬季时在墙上面横几根大檁木,上面用秸秆铺盖好,挡风遮雪就行了。</p> <p class="ql-block"> 我家东院是丛金武家,丛金武家西南角有一个碾道,叫西小碾道,和我家一墙之隔,很近很方便。碾道很简陋,门口埋根木桩拴毛驴用,碾道里面大约30多平方米,在西边墙上挖了一个方形小窟窿放煤油灯用以照明。灯窝下垒了一个土台子,用泥抹光,用做摆放笸箩或簸萁。</p> <p class="ql-block"> 碾道中央稍微靠南点,在半尺多高的石头墩子上面坐上大石盘(碾盘),碾盘中间有个窟窿,放根铁立柱,叫碾柱,木制的碾框中有个轴眼,套进碾盘上的碾柱里,用碾框把石头碾子框住,放在碾盘上面,石头碾子两边有两个碾眼,碾框上放两个碾脐,这样框住的石头碾子就能绕着中间的碾柱转动了。</p> <p class="ql-block"> 靠碾道北边有一个“扇车”,磨好了的谷物要去皮时,有的用簸萁簸皮,多的就用“扇车”吹。扇车很大,像一头没有头的牛,中间大肚子的地方装上带翅的铁扇子,扇车上面有个梯形的木箱,大头朝上,把磨好的要去皮的谷物等装在里面。吹风去皮时,一人均匀地摇着风扇弯弯的摇把子,打开梯形箱子的开关,糠直接从牛头处喷出,米从扇车脖子处落下,米和糠自然分开,用扇车吹风去皮,自然省了不少的力气。我想,这扇车应该是米糠分离术中最现代化机械的前身吧。</p> <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前吃的细粮,就是去皮碾成米或磨成面的,都得去碾道用石头碾子去碾压后才能吃。每家两三天就得推一次碾子,费劲极了,越是到腊月就越忙,黑白不停,有时“三星还没打横梁”,碾道就有掌灯的了,人也是接二连三占班次来了。有人时就口头相传,谁家挨着谁家一一往下传。没人时,就拿自家的一样物件挨着上家放到碾道里,那就算是排队占上位了。“撂下条帚占上磨”,这句俗话可能就这样来的。那时民风淳朴,村民们也诚恳,都信守这个潜规则。</p> <p class="ql-block"> 家家户户“推碾子”时套上毛驴,碾得多时就用人帮着推,没毛驴的就借毛驴,有时干脆就用人来推。把小麦磨成白面是最费事的了。</p><p class="ql-block"> 村里推碾子最出名的是荣氏家的盲人了,他是个残疾人,小时候出“花”,致使眼睛失明,人们都管他叫“荣瞎子”,不知道他叫什么了,单身一人无儿女,跟随哥哥嫂子过日子。他唱一手好歌,能说评书,记忆力极强,一般说评书时都是边唱边弹着“弦子”,闲来无事时人们都愿意聚到他那里,听他唱说评书。他抱着碾棍推碾子,一推差不多就是一天,边推边擦汗,每次推完碾子都是满头大汗,很是辛苦。</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经常与母亲或姐姐一起,背着驴套,牵着毛驴,拿着笸萝簸萁去推碾子。碾压米面要是多了时,就抱着碾棍跟在毛驴后面帮着推,那是苦力活,时间长了都能给你转迷糊。一圈一圈地转,苦难的日子似乎永远没有尽头。</p><p class="ql-block"> 没人推碾子时,这里也有儿时的乐趣。那可是淘气的小孩子捉迷藏的好地方。有时钻到碾盘底下,有时藏在碾轱辘后面,目标暴露那一刹那,互相就抓扯在一起,脚下蹬起的驴粪沫子和灰尘,弄得乌烟瘴气,一个个灰头土脸鬼似的,嬉闹着,快活极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隔三差五和邻居缪兰友大爷就收拾收拾碾道,把驴粪和尘土扫到一起,端到粪坑去沤肥,碾子坏点小毛病就随时修复,大件坏时就去七队找保管王永山四叔,帮助修理。</p> <p class="ql-block"> 而今,老家一进村头卢清春家墙东和缪万军家前还有两处碾道,其他几处的石碾子已不知去向了。村东头的荒草堆里还闲置着一个石碾子。好多年过去了,经年的日月侵蚀,石碾子已斑驳陆离。孤零零地弃卧在荒草丛生的角落,它如同一位饱经忧患的哲人讲述着岁月的沧桑。</p> <p class="ql-block"> 忘却的记忆很多,但我不能忘的是老家的碾道———它,忠实地以碾柱为圆心,以碾滚为半径,以碾盘为轨道在慢吞吞吃力地扭转乾坤,成为我埋藏在心灵深处永远的乡愁。</p><p class="ql-block"> 碾蚀了自身,奉献出精美。不忘初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作者:王 文</p><p class="ql-block"> 2020(庚子)年9月9日重阳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