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

水空月明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作者:高佐康,中学语文教师。教书之余,喜欢写作,有一些诗歌、散文在全国性报刊发表。他采写的人物通讯《急如星火奔南国》在陕西省委机关杂志《共产党人》上刊登,并荣获“陕西新闻奖”。</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山中岁月</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作者:高佐康</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前言:这是八年前的今日写的一篇文章,当腾讯显示给我时,我立刻就去阅读。忽然,我被当年的自己感动了,那时的我风华正茂,不断进取,无愧于青春年华……</span></p><p class="ql-block">今天,我去了一趟山上,去追寻那一段逝去的光阴。山上昔日曾经繁华过。山间坐落着几个车间,整日里灯火通明、机声隆隆。山道蜿蜒曲折,车辆来来往往,灰尘飞扬。穿着油腻工作服的职工或结伴而行,或独来独往,悠然自在。托儿所紧挨家属区,院里长满了向日葵,孩子们蹒跚学步,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家属区没有围墙,楼房是老式的,低矮结实,青砖裸露。农舍散落在家属区四周,每日看见炊烟袅袅,听到鸡鸣犬吠。学校四四方方,异常空阔,是山上天然的休闲场所,下班后的职工,来到这里,或踢球,或散步,或坐在草地上仰观蓝天白云,小孩子们则笑着、疯跑着。医院在山之南麓,浓荫覆盖,小巧玲珑,白衣天使明眸皓齿,步履轻盈,脸上现出迷人的微笑。</p><p class="ql-block">我在山上呆了十年,把自己一生中最纯美的年华奉献给了这片土地。我来时20岁,我去时30岁;我来时秋高气爽,白云悠悠,我去时北风凛冽、雨雪霏霏。</p><p class="ql-block">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十年间经历的事情究竟有多少?触目生情,满脑子都是过往,但又无从写起。有些东西,真的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有些感受,只有心知道,只能沉淀在心湖深处。我渴望有一个与我有着同样经历、同样感受的文学巨匠,用他那神奇的笔淋漓尽致地写尽那十年的一切!</p><p class="ql-block">当年,师范学校毕业后,我与校友小张、小李来到同一家企业。他们俩有背景,分到了山下子校,我独自上山教书。山上学校人不多,高中部、初中部、小学部并存。学校有单身灶,做饭的妇女姓时,年约三十五六,白白胖胖,一口东北方言。她做饭的水平一般,饭菜不大和我的胃口,只能将就着吃。每逢包饺子时,她忙不过来,就叫我们帮忙,我因此学会了擀饺子皮,包饺子。山上几乎没有饭馆,想改善生活时,我就坐车去山下,美餐一顿。头发长了,我就去山下理发。</p><p class="ql-block">我最喜欢去兄妹理发馆,那里虽然很简陋,但让我心里很舒坦。那个兄长文质彬彬,待人和蔼,每次用好茶招待我。那个妹子手法细腻娴熟,声音柔和。她看起来有二十八九岁,中上个头,白净微胖,眼睛明亮澄澈,卷发自然披拂,淡青色的裤子紧绷绷地裹在腿上。这分明是一个美人,只可惜,满月似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这破相的刀疤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我无从知晓。</p><p class="ql-block">学校人不多,课业较轻,也不用上晚自习,大家整日很闲散。学校有集体办公室,但我不大喜欢听他们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所以备完课、看完作业,我就钻在宿舍里,专心致志地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五年时间,我先后获得了两个学科的大学文凭,工资也升了。同事们都夸我脑袋好使,但他们哪里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p><p class="ql-block">春暖花开,我在斗室里静静思考;夏日炎炎,我光膀子默默背诵;秋高气爽,我在考场上奋笔疾书;冬夜漫长,我伏案苦思冥想......教然后知困,学然后知不足,我总觉得知识的海洋浩瀚无际,给我三生三世,我也无法渡到彼岸。我今天所拥有的,只是沧海之一粟、九牛之一毛而已,我永远没有骄傲的资本!我所能做到的,只能是在兴趣地驱使下,不断求知,不断提升自己。如果说学习是一场修行,那我可以骄傲地说,那些年,我没有浪费光阴,我曾用心修行过。</p><p class="ql-block">我脾气随和,和学生关系处的很好。有空就带他们去爬山游玩,经常给他们讲历史故事,讲做人的道理。冬季到了,学校拉了很多大块煤堆在院子里,任凭老师生炉子用。学生有空时,主动帮我砸煤块,烧炉子。冬季的一天晚上,我把炉火烧得很旺,睡着了。第二天是礼拜天,有人敲门,我头昏脑胀不想动,后来他们敲得越发厉害,我勉强起来,开了门,只见一群学生站在我门前。学生们见天亮半天了,我还没起来,怕我中煤毒,所以使劲地叫我。他们那一张张纯真的面孔让我终生难忘。</p><p class="ql-block">我觉得不能仅仅做个教书匠,要多培养自己的业余爱好,这样生活才会斑斓多彩,才会活得有滋味。我是个智力一般、死心眼的人,学啥入门比较慢,可一旦入门了,我会倾注心血去追求。</p><p class="ql-block">单身们业余时间喜欢打篮球,可我连三步上篮都不会。在他们的指导下,我每天苦练各种基本功,练习长跑、弹跳,向各种人学习。不久,我就成了学校篮球队的主力,经常与队友们向车间工人、医院大夫、周围学校挑战。我以前会下象棋,但基本功很差,曾参加过山上组比赛,但第一局就被淘汰了。后来,我就刻苦钻研棋谱,经常与爱好者切磋,没几年棋艺大涨。有一届参加企业大赛时,曾获得山上组象棋冠军。到总厂进行比赛时,首局就击败了上届全厂第四名范兰柱先生,第二局逼和上届厂青年冠军张伟,第三局惨敗于县老年冠军王明礼,止步于全厂20强。</p><p class="ql-block">我喜欢唱歌,首次参加总厂比赛,就获得了二等奖。记得当时的参赛曲目是《塔里木河》《骏马奔驰保边疆》。比赛激发了我的热情,有空,我就钻研声乐,向唱的好的人学习。平时,仔细琢磨名家录音,星期天,我爬上山顶,面朝北面的连绵群山,放声高唱,开嗓音。后来,参加企业大赛,获得过第一名。再往后,就不参加比赛了,晋升为评委。</p><p class="ql-block">近十多年,因心情不好,索性连评委都辞去了。想唱歌时,约上一些好友去歌厅。也不计较自己还有没有进步,只是追求开心快乐。</p><p class="ql-block">刘景林是学校的临时代课老师,三十来岁,刻墓碑画画是一把好手。象棋、篮球都属于高手,并且社会经验丰富,的确是一个能人。他家住在山西窑,家境贫寒。我没事时,就翻山越岭去他家坐坐。吃着柿饼喝着茶,下着棋,甚是惬意。</p><p class="ql-block">杨龙是学校的教导主任,英俊洒脱,年轻时是渭南师范的文艺骨干,经常扮演毛泽东。我和他关系很好,他没事就枕着我的被子,躺在我床上,给我讲文革中的所见所闻,有时还唱几段秦腔。我曾翻过好几座大山,去过他家收麦子,摘花椒。他家很穷,仅有两孔土窑洞,但收拾得干净利落。</p><p class="ql-block">曹植生宿舍和我隔壁,他喜欢做饭做菜,喜欢闲聊。他父亲是县赫赫有名的教育人士,他家里条件比较好,饭菜简单但做得极为精细,馍蒸得又圆又劲道,蒜片切得薄如纸张,绿柿子炒红辣椒丝异常爽口开胃。在他家吃饭,总有吃了还想吃的感觉。</p><p class="ql-block">结婚家具是妻子设计的,是父母亲伐了家里的核桃树,请木匠做好,雇车行驶几百里送到山上的。</p><p class="ql-block">我先是住在学校,后来搬到家属区。我在家属区的门前有一颗葡萄树,夏秋时绿荫如盖,串串葡萄如珍珠玛瑙般垂吊着,来往行人只是欣赏,没人采摘。看别人开荒种菜,我也找一片荒地,开垦、播种,也许是地底下炉灰过多,种的蔬菜没有别人家的长得好。尽管如此,种的白菜、萝卜、豆角、辣椒、韭菜等蔬菜也能吃一大阵子了。</p><p class="ql-block">山上没有水,工业用水和生活用水全是从山下抽送上去的。我曾见农民用管道里的水浇苞米,心疼不已,但还不好说,毕竟自己没职没权,说了也不管用。</p><p class="ql-block">女儿是结婚一年后生的。那时候妻子的肚子很大,我一直疑心是个双胞胎。我喜欢男孩子,总希望生个儿子。妻子生产时很痛苦,我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当时我有一个想法,这一辈子,绝对不让妻子再受这份罪了,对党的计划生育政策我举双手赞成!</p><p class="ql-block">女儿生下来了,很丑,怎么看都不像我,虽然现在好多人都说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还是觉得她不像我。初做父亲,我思想一时转不过弯,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成为人父。为给孩子洗尿布诸事,没少和妻子闹矛盾。随着孩子渐渐长大,整天喊我爸爸,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是有孩子的人了,再也不是那个无牵无挂的人了。我没事喜欢把孩子架在脖子上四处走,喜欢让孩子背诵唐诗。我知道她不懂,但我想以后她会慢慢懂的。</p><p class="ql-block">孩子大一点的时候,山上开始往山下搬迁,学校的老师学生越来越少。我与厂宣传部联系好了,去那里上班。我在过年前搬往山下。我走的那天,天寒地冻,白雪皑皑,学校的老师和朋友们纷纷来帮我装车、送行。那些帮过我的人,现在也不知道都流落到哪里去了,给我留下了永久的怀想。</p><p class="ql-block">我离开山上后,一年到头很少再去。企业搬走了,没有班车了,去一趟得大半天。这次我去,看到厂房空空荡荡,家属院门窗已被挖走,我住过的地方成了瓦砾滩。学校大门紧锁着,铁锁锈迹斑斑,院内长满了荒草,我住过的宿舍已经坍塌。医院成了陵园,矗立着许多又冷又硬的大理石墓碑,许多来自天南海北的老人长眠在这里,静听山风呼啸,鸣虫唧唧。山中古村依然,青山依旧,白云在峰顶飘来流去。</p><p class="ql-block">山上严重缺水,农民喝的还是祖祖辈辈喝的窖水,只能靠天吃饭。好在这几年,国家实行退耕还林政策,正在为山上的农民在山下盖小区。也许过不了多久,我还能在小镇再见到先前那些陌生而熟悉的面孔。</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游客的精彩点评:</span></p><p class="ql-block">似水流年,四季轮回,那些已经淡忘的平淡或仍会翻腾的涟漪,就这样被你写进记忆里装订成册,归于昨日的夕烟暮雨,成为了美丽的回忆,让人遐想难忘。寂静的聆听着你的故事,不经意间走过了一个又一个轮回,人生莫过如此,生命原本是一场又一场旅行,邂逅、相谈甚欢、又匆匆离去,更多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轨道上行走。只是走着走着,很多人便丢了自己,忘了回去的路。看过的风景,路过的人,与人与景在你的心中记得多少?岁月路上又有多少沉淀的故事在你的记忆中闪现?曾经那些熟悉的容颜,似乎也都在岁月的风声里越去越远了…… 许多东西不是说回去就能够回去的,唯独记忆会在某一时刻停留瞬间、转而稍纵即逝,我们都会发现,时光已经走得很远很远 , 留下我们站在原地空想着,怀念着,遗憾着,无奈着…</p><p class="ql-block">如果可以,倒宁愿守着一室的阳光,静静地听一段曲子,慢慢地品一杯茶,暖暖地、暖暖地、度过余生!旧和新,转眼之间,便已沧桑。待时光老去,在记忆的窗前,让往事折在一起,落在岁月,最温柔的地方。</p><p class="ql-block">钟声缥缈,隔世经年。 蓦然回首,捡拾尚未断层的记忆,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时光总会给人一份风轻云淡的日子,很多幸福,都是无波无澜的,于一份平淡中,临摹属于自己平凡而踏实的幸福,守着一盏灯,温馨着一个家,时光静好与君老的诺言,不被说出口,却像冬日的暖阳,每一天都温暖的照耀在心空……</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故乡人情长</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作者:水水</p><p class="ql-block">读高老师《山中岁月》,倍感亲切。老师笔下这个山中,就是我的家乡,叫中山。你的学校,我也不知道去过多少次,学校门前那几家人的篱笆墙,还依稀记得。咋就没有遇到老师。哈😄 老天不眷顾!</p><p class="ql-block">张马窑属于黄窑大队,和中山大队的一队接壤,叫陵里,后沟是四队,我在对面山的西边是六队。老师说的刘景林老师离我家不远,他给各个学校墙上写大字。他和我哥是一级学生,关系比较好。老师,如数家珍,诉说着自己在山中的过往,我听的热泪盈眶,想起那个时候我们苦苦挣扎的岁月,好心酸。</p><p class="ql-block">我高中毕业后就想在中山小学教书,因为我哥在那里。后来招聘到了双岭初中教英语。我没有学过几天英语,在那里我开始了我的自费大学。家乡养育了我,我却没有为她做过什么。我的家乡都是窑洞,吃的水都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雨水,收到窖里,沉淀后清如泉水。</p><p class="ql-block">自从(陕压)五号(我们都那样叫)到那个沟里,我们大队的小学窑洞才装了电灯,还给四五年纪配了桌凳。以前我们都是石桌凳。陕压因占用了一队,四队的土地,就给两队人家里拉了电灯、接了自来水。后来其余几个队也就近去拉自来水吃。记得放学后,我们常常跑到老师学校对面山上去看水塔。在那里第一次工人师傅给我们喝的饮料叫气水。学校往西不到五十米,也曾繁华似街道,那里有好几个商店,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在那里买东西。我们也不曾知道有庄里。我也曾在那里卖过家里的杏子,一个也没有卖出去,就生气的回家了。因为遇到那些五号流里流气的子弟,说这小姑娘长的水灵灵的,不买杏子,光看人。</p><p class="ql-block">哈😄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商店搬走了,学校也搬走了,最后机器也搬走了。就剩下几个大厂房,铆焊车间已夷为平地,是五号让封建闭塞的北山人触摸到了外面的世界……几十年过去了,想起来,就像是昨天。老师曾在那里住过十年,把最纯真无邪的青春年华开在那个只长草不长苗的穷山沟,今天说起来,家乡因有你而更亲切。</p><p class="ql-block">此刻,好想念家乡,想念我的亲人。老师也是我的故乡亲人。今生唯愿老师、贤弟和家人苦尽甘来,幸福一生!感恩生命中所有的遇见!</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茉莉女士点评:</b></p><p class="ql-block">拜读高佐康老师《山中岁月》,一位不甘平庸、一心上进的有为青年向我们款款走来,我是如此幸运,多年前就认识了这位多才多艺的奋进青年,想当年我考陕师大成人高考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函授班的时候,是高老师把他的所有中文书全部借给了我,古代文学,现代文学,当代文学,外国文学,古代汉语,现代汉语,语言学,教育学,心理学,好几十本书,真的是应了那句话:书非借不能读也。我一个中师毕业的中专毕业生,一气呵成跨过大专,直接考上了函授本科!高老师虽然不是我的老师,却胜似恩师,这份感激永远记在心里。今天读了《山中岁月》,才知道了山上的高老师奋进感人的励志故事,高老师写得真好![强][强][强]</p> <p class="ql-block"><b>知足女士的精彩点评:</b></p><p class="ql-block">读了高老师的山中岁月,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往事。我从小生活在山里,那时候虽然物质生活匮乏,却很快乐,每天都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放学后一群小伙伴疯玩,不到吃饭时间是不回家的,因为是四面环山,所以我们这些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大部分没有方向感,分不清东南西北,直到现在,说起方位永远还是前后左右。老公常调侃我说,你是城里娃,在山里呆了十几年,我是农村孩子,在平原生活了几十年。直到九零年,因为工作调动,我来到了庄里,这一呆就是30年。</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庄里镇特别繁华,每逢过会人挤人,经常连自行车都推不过去,卖的买的吆喝声不断,现在好怀念那时的热闹景象。庄里最大的单位要数陕压厂了,陕压的子弟学校当时比较好,我们单位大部分孩子都在那儿上学,一个个从小学到高中完成了他们的学业。正是因为有很多像高老师这样兢兢业业、认真负责的老师,才使得孩子们顺利地走入了大学校门,实现了他们自己的人生目标,现在还常常想起那时每天在学校门口接送孩子的情景。 </p><p class="ql-block">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也都步入了中年,往事历历在目,正像高老师说的那样,有些东西真的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有些感受只有心知道,只能沉淀在心潮深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