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之二 • 儿时的乡俗

美在指尖流淌

我国是一个多人口、多民族的大国，各地的风俗不尽相同。

在我的家乡陕西省富平县，人们向来惯用农历，很少用公历，我们这儿提到什么“节”，大都是指农历的“节”。

二月二，是“炒豆子”节。说是“炒豆子”，但并不是炒真正的豆子。

此日，女人们早早就起床了，先发好面，再给篮子底部铺上一层纸，到塬上提回一篮子土，用大筛子粗粗地筛一遍，再把筛得略细的土放入稍细的筛子里去筛，又把得到的较细的土放到又细又密的筛子中重新筛，然后反复几次，最终得到的土就象面粉一样细了，这时，将土粉放入大铁锅中烘烤。

待面发好后，放入碱面和各种调料，揉匀后，搓成条状，有的做成手指般粗半指长的圆柱状，宛若细细的“小钢管”；有的做成球状，象“弹球”般大小。

然后将这些“小钢管”、“小弹球”放进已烤得发出一股土香的土粉里，在主妇们不断的搅拌声中经受火的考验、土的洗礼，这是一年一度特有的熏陶。

不一会儿，锅内飘出诱人的香气，等到“豆子”的颜色和土的颜色一模一样时，就被主妇们小心翼翼地从土中“请”出来。待“豆子”放凉后，拿起一个咬一口，又酥又脆；嚼一嚼，嗬，佐料的香味混着泥土的芳香，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倘若不好吃，人们为什么一做便是几大筛子呢？

我离开家乡已经好多年了，但它那独特的风味至今还令我难以忘怀。

也许，在城里人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况且，把土吃下去，这未免有些不卫生。可我却不这样认为，在我国辽阔的土地上，世世代代劳动人民依赖土地而生存，他们对它怀有强烈的感情，把它当作命根子，比作哺育自己的母亲。没有土，就无所谓土地，更无所谓国家；没有土地，就无所谓生活，更没有农民的一切。

看着他们吃“土”，难道你就想不到这些？你对土地、对勤劳的农民能不油然而生一种无可比拟的感情吗？

清明节是颇有趣味的节日。如果你喜欢荡秋千，这一天就可以玩个够。秋千的制作也很简单，只要拿两根粗长、结实的绳子，把它们的上端分别拴在相距一米左右的粗壮的大树上，下端分别绑在宽约一尺、长约二尺的木板的两端即可（更简单的方法是把一根长长的粗绳的两端分别拴在两棵大树上）。你坐在木板上，后面再有个人用力向前推着，就可以荡得很高很高了。

随着秋千的起伏，坐在木板上的你，只感到耳畔风声呼呼作响。秋千越荡越高，风声也愈来愈紧，你的身子象腾云驾雾一般，开心、刺激极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只觉得秋千在空中飘荡，周围的一切一掠而过，大地仿佛在微微颤抖，云儿、雀儿也惊得四处躲藏，一切都在运动着、运动着。

说到荡秋千，我至今仍记得小时候，我十分羡慕别人荡秋千，可就是胆小不敢上去。后来，爷爷用绳子把我绑在秋千上，我才放大胆子荡了一会儿。现在回想起来，不免十分好笑。

清明节这天，你一走出家门，便会发现每个小孩的胳膊上都戴着各式各样的公鸡：有浑身雪白、冠子火红的白公鸡，有红彤彤的大红公鸡，也有用五颜六色的布片和布条拼成的艳丽的花公鸡┄┄

这些公鸡都是孩子们的母亲精心制作的。每只公鸡高高地翘起尾巴，就像在高声歌唱。若不是身体太小，可真像一只只真公鸡呢。瞧它们那得意忘形的神气样，好似一个个凯旋而归的将军。

从这些小巧玲珑的布鸡，不难联想到布鸡的制作者———农家妇女的心灵手巧，她们虽然生活在贫穷落后的乡村，却并不笨手笨脚。

你也许还记得毛主席的《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中的“一唱雄鸡天下白”这一句吧？我的家乡，比较偏僻而又落后，以前村里没有钟表，靠公鸡的报晓声掌握时间，公鸡叫过三遍，上工的钟声便响了，农民们听到钟声就象接到将令一样赶紧出工。公鸡的“喔、喔、喔”成了不可缺少的报时声，被乡亲们誉为光明的象征。

有了钟表之后，大家还是习惯以鸡鸣声做为出工的标准时间。为了不忘这些对农家人有过很大帮助的“有功之臣”，人们每年清明节都恭恭敬敬地制作“布鸡”来纪念它们，并将这个活动称为“打青”。

五月五日是端午节。家家户户做香袋、包粽子，并互赠香袋、粽子以贺节日。

那时候街上没有卖粽子的，每到端午节，家家户户都是自己动手包粽子，除了自家吃，还会送亲戚。

香袋是用各色花布缝制成的，里面装着各种香料，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香袋有月牙形的、半圆形的、圆形的┄┄

这天，个个孩子的脖子上都挂着香袋，手里拿着用糯米和自家的红枣做的又大又香的粽子。这象征着农民的生活越来越好，日子越过越甜。从这儿，难道你领略不到千百年来劳动人民对幸福生活的强烈的憧憬吗？

农历过年的各种风习，是中华民族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形成的，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

在我的家乡富平县，过年是最隆重、最热闹、最忙碌的日子，也是小孩子们一直期盼的节日。

十二月二十六日左右，各家就开始蒸年馍了。年馍是用人们平常很少吃的白面蒸成的，除了蒸普通形状的馍、枣馍、包子以外，还有各式各样的花馍：有的做成鱼形，有的做成鸟形，有的做成动物形状。做鱼形的较多，预示着年年有余。

这些馍，有的大，有的小，个个都精巧别致。这不但体现了农村妇女有着灵巧的双手，也使人体味到劳动人民对丰富多彩的生活的热爱之情。

大年三十，是年轻姑娘们最忙活的一天。她们到处借花样、找彩纸，坐在一起剪窗花。姑娘们用自己的巧手剪出人物、花鸟、禽兽，家家户户窗户上贴满了年年有余、福气高照、喜鹊登门等洋溢着喜气的各种窗花。

家家户户大门上都贴上新春联，房间的墙上换上新年画，炕围子也焕然一新，米缸、水缸上也都贴上了红彤彤的大福字。

大人、小孩都穿上了节日的盛装，头面一新，显得格外精神。到处是“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咚咚咚”、“锵锵锵”的锣鼓声，一派热闹的景象。

初一这天最热闹。白天，大街上有乡间传统的节目：踩高跷、踩低跷、跑骡马┄┄

跷又名柳木腿，是由于它一般是由柳木做成的而得此名。成年人踩高跷，十来岁的孩子踩低跷。

踩高跷是人踩在直立的高跷上，将腿、脚与跷绑在一起，人一走，高跷也随着移动。高跷高有两米左右，低跷不足一米。跷上的人身着不同的服装，装扮成不同角色：工人、农民、古戏中的人物。

“跑骡马”就是人“骑”在彩纸做成的“骡”、“马”上，随心所欲地驾御着它们。这些“骡”、“马”做得非常逼真，简直是惟妙惟肖了。

看到这儿，你不禁会连声赞叹制作者的高超技艺和表演者的艺高胆大。

街上锣鼓喧天，鞭炮声声，到处呈现出一派热闹的景象。

晚上，街上还有耍龙灯的。龙灯是用纸做成的，外表画成龙状，龙张着大嘴，身子有一丈多长，用棍子撑着，耍龙人手握棍子来回舞动。龙的身体内有许多燃着的蜡烛，龙身舞动时蜡烛也跟着舞动，煞似一条活蹦乱跳的真龙！

初二，出嫁的姑娘们穿着新衣、抱着或牵着孩子、提着年货回家给父母亲拜年。

初三开始人们陆陆续续地拎着礼物开始走亲戚，走亲戚是小孩子们的最爱，到亲戚家不仅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美食，最重要的是还能收到压岁钱，那时候农村小孩是很少有零花钱的，一分钱就可以买一块儿水果糖，一毛钱可以买到好几个又红又大的西红柿呢。

我小时候过年最喜欢去姨妈家了，因为姨妈不但人好，还特别大方，不但拿出红枣、核桃、花生、糖果等好吃的东西招呼我们，还给我两毛钱的压岁钱，那时候的两毛钱可是能买不少东西呢！

初六到十五是孩子们打灯笼的日子，舅舅要给外甥“送灯”。这几天晚上，村村象是片片灯海，徜徉在一片片灯海之中，仿佛自己也变成了其中的一盏。十五这天晚上，孩子们挑着花灯出来碰灯，直至所有的灯相碰烧尽为止。到这天完毕，节日才算终止。

以上只是我儿时记忆比较深刻的节日，其实还有许多古老的风俗没有一一描述，如“正月二十三，老驴老马闲一天”，即这一天是农民们的休息日；“八月十五中秋节，家家吃饼又赏月”；“九月送糕”等等。

从这些古老的风俗中，可以领略到我们民族文化的源远流长和千百年来人们向往美好未来的心境，增强我们对劳动人民的敬爱之情。正是从这些农民身上，我学到了不少东西──从书本上无法学到的许多知识，懂得了劳动的价值和乐趣。

随着时间穿梭，社会进步，城市、乡村的习俗与年味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虽然我离开家乡已经很久很久了，但儿时浓浓的年味与乡亲纯朴的笑容至今犹铭刻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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