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

阳明天下

白日梦　　　　　　　　　见到陌生人，是因为老炳。　　老炳是名作家，仅仅靠写点文字，就混得风声水起，走到哪里，都有当地党政要员甚至女粉丝陪吃陪喝那种。　　我能成为老炳的朋友，不仅仅是因为写作。我的写作水平赶老炳差多了，不在一个档次，虽然我做梦都想成为他那样的名家。老炳把我当朋友，是因为酒。老炳好酒，甚过好色，每天都得整几口。我也喜欢酒，并和他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都视酒品如人品，酒风即作风，以高兴为宗旨，始终坚持以德治酒以酒养德的正确路线，自觉端正酒风，加强酒德修养，喝酒时逆来顺受，从不推杯。　　老炳来电话时，我正在修改一篇小说。那篇小说投了几家刊物，都没回音，我很不甘心，想修改后再投。　　老炳电话里说，兄弟，到你地盘了，过来整几口吧！　　我在四川，老炳家在千里之外的滨市。我断定老炳又是和美女们喝高兴了，开玩笑的，就说，哥，别忽悠我。　　我马上发个位置。老炳说。　　一看位置，居然在我楼下。我不敢怠慢，急忙出了门。　　老炳正和那个陌生人喝酒。　　陌生人方头大耳，平头，发色斑白，看上去六十多岁。　　认识吧？老炳指着陌生人问我。　　我快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老炳眼珠子鼓得像牛卵子，说，不会吧？！　　真不认识。我不好意思地看了陌生人一眼。　　你们当地的著名作家，你居然不认识？！老炳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　　我觉得老炳又是忽悠。本地文学圈，能写的就那么几个人，著不著名，我一清二楚。　　文夫呀，过去获过很多文学大奖的。老炳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介绍说。　　炳兄过奖，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叫文夫的陌生人急忙插嘴说。　　我依然云里雾里，想不起文夫何许人也。　　老炳继续说，上世纪80年代，文夫的作品就上国家级大刊了。　　80年代，我刚从学校分配出来在乡下教书，业余写点诗歌杂文什么的挣几个烟钱，和本地文化圈子没任何交往。但老炳的话，点醒了我一段记忆。前几年，有次县作协开会，写诗的天泉兄说过一件事。说80年代，他和几个文学青年对写作近乎疯狂，连谈恋爱都没兴趣，大家经常在一起研讨相互的作品，还节衣缩食自费参加各种作家培训班。当时，他最佩服的一个人，是李辉，水泥厂的工人，初中文化，却很有才气，写中短篇，作品不时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还说，李辉后来因为厂领导批评他不务正业，一气之下，他毅然辞职去了深圳，从此再无消息。　　我想，文夫如是本地的，就应该知道李辉。于是就问文夫，认识李辉吗？　　不认识。文夫说。　　我又想，说不定天泉兄知道文夫，就微信问他。回复说不知道。又问李辉有不有笔名，说没有。　　这就怪了，我脑子越加混乱。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吆喝：收旧书旧报纸旧家电啰——　　声音又高又响，一下子就把我从梦中惊醒了，睁开眼一看，屋外阳光明亮，才明白自己在午睡，上面那些事，不过是场梦。下了床，我忽然感到下身有些憋胀，便急忙跑进卫生间。哗哗哗一泡尿，那个梦便被冲得七零八落了。　　我觉得太好笑了，尿毕，打电话给老炳说了此事。老炳哈哈大笑，说，我今年一直待在滨市，也从不认识什么文夫，肯定是你想和哥喝酒，哪天过来吧，哥还有几瓶好酒！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奇怪的事发生在十多天后。　　那天上午九点，我开车去接天泉兄参加本地一个混吃混喝的诗歌研讨会。进小区大门时，被一个保安拦住了，说我不是小区的业主，进去要收费三元。　　保安方头大耳，平头，头发斑白，看上去六十岁左右。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那个梦来。　　你是不是姓文？我问保安。　　是啊。　　你写过小说吧？　　保安听了，有些诧异地盯着他，不置可否地说，你听谁说的？　　梦到的。　　我这样子，像一个作家么？保安说着望了望天空，然后回头又对我说，进去吧，里面路窄，车多，开车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