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85年2月20日，星期三，是农历大年初一。菏泽地区茅庄煤矿全体职工休班一天。</p> <p class="ql-block">煤矿党委侯书记，决定让年前新招的23名工人下矿井参观，由开拓工段长郑延湖和担任开拓工学习小组组长的我，带领他们下井。</p> <p class="ql-block">茅庄煤矿的矿井属于斜井，下矿井没有运输工具——吊箱之类，全凭步行。我工作的开拓井段是地下230米，最深处达到360余米。</p> <p class="ql-block">郑段长说：“我们要是参观整个矿井各个井段（16个），相当于步行近80里地，新招的3个女工有可能体力不支，撑不下来”。</p><p class="ql-block">侯书记说：“这3个女工是招来干井上工作的，分配到食堂、取灯处、广播室各一名。她们下井也就这一回，累了就歇歇，男同志多照顾一下。23名新工全下井参观吧！千万莫带火柴、打火机下井！先到取灯处领矿灯，带他们换上工作服”。</p><p class="ql-block">郑段长说：“上培训课时，就给他们说了，下井绝对不可以带任何火种”！</p> <p class="ql-block">郑段长和我去领了矿灯，带他们来到矿井口换衣室。</p><p class="ql-block">23个新工一看工作服是单衣，要脱下棉衣换上，大都有些迟疑。</p><p class="ql-block">我说：“别看井上冷，井下可暖和啦！穿单衣，干起活来，还出汗呢”！</p><p class="ql-block">郑段长说：“王组长说得没错！大家快换工作服吧”！</p><p class="ql-block">全体人员换上工作服，戴上安好矿灯的安全帽。</p><p class="ql-block">郑段长和我教他们一个个打开矿灯，开始踏着矿井台阶下井。</p><p class="ql-block">“不要走快了，注意脚下！台阶上有井壁渗出的水，小心打滑”！郑段长提醒大家。</p><p class="ql-block">走了约有五、六十米，我的矿灯突然灭了。</p><p class="ql-block">郑段长过来查看，生气的道：“这几个取灯处的女工，干什么吃的？回去很批评她们”！对我说，“这个灯没充电，是昨天的余电。你赶紧去换一个充满电的，我先带他们下井”。</p> <p class="ql-block">我转回去，换了矿灯，紧走快赶才算撵上他们，还差点儿跌了一跤。</p><p class="ql-block">来到1号开拓井段，我问新工们：“没觉得冷吧”？</p><p class="ql-block">几个人异口同声：“一点不冷”！</p><p class="ql-block">有个女工说：“都有点出汗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参观完10个开拓井段，我感到有些累时，郑段长说：“休息会吧！都不要坐下，小心低处有害气体，轻了让你头疼、干哕，重了昏迷，甚至丟命。给咱送饭的该到了，每人两个肉包子”。</p><p class="ql-block">一个女工说：“我有点渴了”。</p><p class="ql-block">郑段长说：“井下没有可以喝的水！我这里有两个桔子，你先吃了，先坚持一下吧”！从衣兜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桔子，交给女工。</p><p class="ql-block">一个男工拍拍我的肩膀，小声问：“有厕所吗”？</p><p class="ql-block">我低声回答：“井下没厕所，小便可以到暗处解决，大便不行，一蹲下，就可能中毒气”。</p><p class="ql-block">那男工说：“小便，小便”。跑到暗处角落。</p><p class="ql-block">送饭的背着一个布袋赶来，是我同宿舍的李继成，他对我说：“每个人两个肉包子，绰绰有余，没吃饱的可以多吃”。</p><p class="ql-block">大家吃着包子，一个女工说：“这井下真不咋样！连手也没法洗”！</p><p class="ql-block">我说：：“整个矿井，只井口台阶下边有一个水管，还经常没水”。</p> <p class="ql-block">女工问：“快参观完了吗”？</p><p class="ql-block">“还有6个采煤井段，就参观完了。不过更累，不能直腰走路”。我呑下一大口包子，回答。</p><p class="ql-block">女工说：“我这都累得快动不了啦”！</p><p class="ql-block">另一个女工说：“让王组长背着你走”。</p><p class="ql-block">我急忙说：“还是让郑段长背着她吧！老郑身高体壮，有劲”！</p><p class="ql-block">“别听王组长的！你累了，在背后扯着他的衣服，让他带着你走”！郑段长斜我一眼，对嫌累的女工说。</p><p class="ql-block">吃完肉包子，我们去参观采煤井段，弯腰而行。我还拿采煤铲给他们示范了几下。</p><p class="ql-block">那个女工还真听郑段长的话，双手扯着我背后的衣服。</p><p class="ql-block">我想起侯书记让照顾女同志的话，当然任她扯着，带她前行。</p><p class="ql-block">当参观完最后一个采煤井段，看样子23个新工没有一个不嫌累的。3个女工有两个累哭了鼻子，扯着我衣服的那个倒是没哭。</p> <p class="ql-block">我们回到台阶下时，郑段长说：“大家上井后，好好泡个热水澡，回宿舍好好休息”！并让我清点一下人数。</p><p class="ql-block">这一点人数，万没想到的是，少了一个新工，侯书记的亲外甥张排军（他叫书记姥爷）。</p><p class="ql-block">郑段长让我先带大家上井，他一人回去找张排军。</p><p class="ql-block">上井后，换好衣服，我让大家去把矿灯交取灯处，再去洗澡，自己又下井接郑段长。</p><p class="ql-block">我刚走下矿井台阶，看见郑段长身背张排军赶过来，急忙迎上去。</p><p class="ql-block">郑段长说：“他累瘫了，没赶上来！我找到他时，都累晕倒了。这身体连女工都不胜”！</p><p class="ql-block">我一看，郑段长背上的张排军双眼紧闭，慌忙叫了他几声，也不睁眼答应，紧接着，他跨在郑段长腰间的双腿也软软的垂下来，看样子，不省人事了。</p><p class="ql-block">我心慌的说：“他昏死过去了”。</p><p class="ql-block">郑段长把张排军放下，一试鼻息，说：“不好！快抬他上井，去医院”！</p><p class="ql-block">我俩慌慌张张把张排军抬到煤矿医院，进了急诊室，赶紧给侯书记打电话汇报情况。</p><p class="ql-block">侯书记匆匆赶来时，张排军已经因心力衰竭抢救无效死去，年仅18周岁。</p><p class="ql-block">我们这才知道，张排军因是侯书记女儿的儿子这层关系，招工时，没像其他人体检合格进矿，根本未参加体检，不幸导致了今天的悲剧……</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