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在1969年动乱中的中国,上山下乡对上千万知青而言命运是一样的,但对毎一个个人而言又是千差万别,世界就是这样的充满矛盾。当时我和小彭仍在学习班无效洗脑,别人是不得不走,我们却是想走却不得走。雷弄的朋友来信说,景颇人给他们盖了新竹房,景颇大妈们经常给他们送吃的,还说你们从昆明那个寨子下来,是不是爹娘不在了,没人疼了?想想吧,这里是对人性肆意的践踏,在那遥远的瑞丽村却充滿了浓浓的人情味!</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经过一番周折,我们终于如愿以偿来到了瑞丽,小彭去了户育弄贤的景颇寨红星,我则上了户育的雷弄。红星社的名字带着那个时代的印记,现已复名邦养村。邦养知青的竹屋草舍位于山垅之上,右首是一丛茂密的龙竹,竹丛之下是宽敞的竹棚,一个可供十多人就歺的厨房和歺厅。当时老八、西平、郭邦、大诸、八戒、冯头、高明和肖逸云等十多个知青朋友就落戶在这里。</span></p> <p class="ql-block">邦养知青户竹房及部分知青集体照</p> <p class="ql-block">背后竹屋是咱家</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从内地到边疆,远离了革命口号的喧嚣,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蓝天下,山谷里传来粗犷的景颇山歌;夜色中,附近傣寨"猎哨"的情歌缠绵低徊,到处是一派祥和的异域风情。知青们很快就适应了环境,以自己青春的热情给山寨带来活力与新意。喜欢民族舞蹈的大诸和西平成了景颇青年的偶像。歇完工,刚吃过晚饭,一群青年就找上门来,"知青呗、知青呗,教我们跳舞嘛!" 谷场顿时成了全寨最热闹的地方。天黑了就点起篝火,直到夜深才恋恋不舍地离去。比伦、锡斌和逸云则成了孩子头,在队部的木板房里点起油灯教孩子们读书认字。如今的邦养小学就是他们当年的夜校发展起来的。现在看来,发展最快的村寨都有原因,其中与当年知青用自己的心血向孩子们普及汉语有着极大的关系。此外,知青们还建立了简易的医疗站点,主要由炽英和大诸负责,很大程度上方便了村民们。直到75年之后一段时间,村里的赤脚医生仍由昆明小知青余思萍担任。</span></p> <h3>社管会前留影的邦养村部分知青<br></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为了便于耕作,邦养景颇人很早就住到山下。那时社管会的木料大件多由知青从大山上肩扛到有路的地方,再用木轮车拖回坝子。小彭刚到时就饱尝了其中辛苦。一次与郭邦扛着重达六七十公斤的园木下山,郭邦人高在前,换肩将木料举过头顶时突然失去平衡,木头险些砸在自己头上,慌乱中失手将园木抛落地上。木料落地的刹那间,一阵剧烈的震动使小彭眼冒金星,顿时失去知觉。当意识恢复时,只見老郭搂住他,边拍边叫唤。但他就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气之将尽,突然憋出一身冷汗,才恢复了吸气功能,大吸一口之后逐渐平复下来。他和老郭休息一阵之后,又继续干活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邦养离城近,也是我们进城时常歇脚的地方。一次晚饭时见郭邦在切土豆𢇃,那菜刀轮得飞快,令人叹为观止。现在想想,比起我们的后代,我们这一代人也真不简单,刚出了校门就有较强的独立生活能力。那时知青的生活虽然辛苦,饭后的谈资却令人忍俊不禁。这位说你知道走火住这儿时干了些什么?他早上起来刷牙,越刷越黑,原来是黑灯瞎火中把鞋油当牙膏用了。那位说咱们的小八戒锡斌又闹事了,那天口渴拿起军用水壸就灌,刚进口就吐了出来。原来那是刚从供销社打回的煤油。如今在现代化居室中生活的人们,很难想象那时知青的居住环境,一天凌晨,睡梦中醒来的高明,见床边竹桌上模模糊糊一团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碗口般粗的一条大蛇盘在那里。忙唤醒对面床上的郭邦,二人找来竹担驱赶,那蛇见状,才慢吞吞、恋恋不舍地从屋顶和竹墙的缝隙中溜走。现在想想,老郭可是知青中的帅哥,那厮是特来相亲的白蛇或青蛇也未可知。</span></p> <h3>走火与八戒<br></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由于常年在大山里生活,对走山路我就有着深切的体验。对各山寨间的小路一定要熟记。小路的走势,山形及环境的变化一定要留心观察。特别重要的是一旦走入岔路发现情况不对,一定要迷途知返,先返回岔口再说。知青刚下去时经验不足,迷路之事时有发生。大诸和冯头姐妹就为此大吃苦头。那是下乡第二年,等嘎陈旭带着大诸和炽瑛炽萍上山去玩。进入等嘎大山之后,竟走入一条岔路、越走越远,完全迷失了方向。天渐渐黑了下来,树影交错,怪鸟嘶嗚,四个人是又困又饿,又惊又怕。等嘎这边天色将晚,一直不见他们的人影。从大队部打电话到弄贤,回答说一早就走了。大家着急起来,估计是迷路了。这事惊动了景颇老乡,全村的成年男子出动、沿来路去找。有经验的景颇人琢磨着他们可能走岔的路,边走边喊,终于在一处接近缅甸边界的山脊上找到他们,一看时间已是深夜两点。回到寨里,大家对陈旭很是一通抱怨,陈旭一着急跳上桌子主动跪下请罪,大诸忙说:"算了,饶了他吧。"</span></p> <p class="ql-block">勇闯等嘎山的大诸和冯头俩姐妹</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边疆是疟疾高发区,初发时来势特别凶猛。邦养附近星光的朋友大伟得了疟疾,高烧到四十多度不退,在抬往姐线医院的路上突然昏厥过去,大家都没了主意,"掐人中" 不知谁脱口而出。我不在现场,不知这样做了结果如何,只知道大伟进了医院,医生用了很多冰块才将他的体温降了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炽瑛回忆说:“记得还是下乡的第二年夏天,妹妹炽萍染上疟疾,服用了大队上发下的乙胺密定,伯胺奎宁都没用,起初是忽冷忽热,后来就是高热不退,用了安基比林注射液也不管用。第三天体温竟升到了40.5度以上,我吓着了,赶快找知青户家长老八及同学们商量。大家都说快送医院,可山高路远怎么去?这时家里会木匠的小兄弟肖逸云说:'莫急,我有办法'。拿了把景颇长刀就出去了。一会儿就扛来了一棵手臂粗的竹子,几位男生乒乒乓乓几下就将竹子做成简易单架。我忙抱了床被子舖在单架上,小彭,老八、郭帮,高明,锡斌等同学将炽萍抬到单架上,盖上被子和塑料布,用背包带把她简单固定了一下就出发了。那时天色将晚,还下着雨,同学们义无反顾地抬起单架就飞步向医院走去。快到团结大沟的下山路时雨越来越大,山洪哗啦啦的冲下来。天完全黑了,小路两边的草又深,根本看不清路,不知是谁脚下一滑,我和锡斌 赶紧扶住单架,差点没让炽萍翻下沟去,哦,真是太惊险了!仅靠两支手电微弱的光照着,一步一打滑地走了四公里多泥泞的山路,才把炽萍送到了姐线医院。医生一量体温竟高达41度以上,马上用冰袋给她降温。医生说这是恶性疟,你们再来晚点要出人命的 。紧接着将25%的葡萄糖和氯化奎宁直接从静脉注射进去,直到这时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不知谁叫道:'冯头,你脸上爬着小蚂蝗喂!' 大家不觉哄笑起来,一检查,耳朵上、手臂上、裤腿里,几乎人人都遭了蝗灾。虽然浑身上下全是泥水,朋友们却笑得很开心,大家都为能及时将炽萍送进医院感到欣慰。医院连夜用救护车把我和炽萍送到瑞丽县医院治疗。半个月后炽萍才得以全愈返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景颇人有着吃生肉的习俗,杀猪之后,将猪肝和一些较嫩的肉剁碎,伴上姜蒜和白醋生吃,称为肝生和肉生。在雷弄时我也尝到过,是有一种特别的鲜味。但知青刚到邦养,对此却望而生畏。一天景颇老乡来邀知青,郭邦抱着第一个吃螃蟹的勇气慨然前往,不料运气不好,刚好吃到有猪绦虫幼虫的生猪肉,染上了绦虫病。据医生说生南瓜籽能打虫,于是赶姐线街子买了生南瓜籽,回家后大家挑灯夜战很快就剥好了足量南瓜籽仁,朋友的鼎力相助让老郭内心十分温暖。服完后果然立即见效,很快把体内的猪绦虫排得干干净净。</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从学校到农村,从学生变为自食其力的农民,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是知青这个集体给了大家精神上的支撑。在陌生的环境里是邦养之家给了大家生活的信心;在艰苦的劳动中是邦养之家给了大家坚持下去的力量。这是一个平凡的集体,却令人永生难忘!</span></p> <p class="ql-block">欢乐的瞬间</p> <p class="ql-block">青春的岁月像条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