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海棠之梦

去者不可追且将昔日思今日梦枕月华明

8月3日的晚上，和孩子一起在郊外练车，行至马路尽头，掉头之时，路灯似乎暗淡了许多，正要抱怨之际，一抹月亮的清辉从南边的车窗悄悄地泻入。抬望眼，只见一轮金黄的满月低低地镶嵌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几乎看不到点点的星子。惊讶之时，孩子告诉我：2020年庚子鼠年的农历六月里，十五的月亮“十四圆”，最圆时刻出现在23时59分。据说，这种显象非常罕见，21世纪仅有六次，真是天赐良机！
坐在缓缓行驶的车内，徐徐的夜风轻轻划过耳际，油亮的圆月静静地、温柔地将如练的月华泻满天宇。萋萋行道树仿佛丰满了轮廓，与蓊郁的杂草婀娜成满地的倩影，田间夏虫的浅吟低诵与枝间的蝉唱彼此应和，令夏夜多了几分静谧与妩媚。一种熟悉的的情愫瞬间袭上心头。是的，这不就是久违了的故乡的味道？

故乡啊，近在咫尺又远在千涯，是意念千百回的踟蹰，是脚步无法踏上的惆怅！
一个忙夏的夜晚，整个小村庄出现了一次少有的躁动。男女老幼，伛偻提携，全都拭目以待，准备在队长的一声令下里，向生产队最狭长幽深的麦田里进发_—捡麦穗。由于天然原因，这块台地基本无法行车，一切农活全凭肩挑背扛，播种收割的困难可想而知。
麦穗有阴雨天捡的，骄阳下拾的，可一轮明月朗照之下，倾村出动的场景真是难得一见的稀奇。消息一经传出，三组的社员们个个异常兴奋，摩拳擦掌。各家各户拿出家里的一应物件，大到背篓，竹筐，小到篮子、笼子，蓄势待发。

终于，在看到暮沉沉的落日收敛完最后一丝余晖，晴空里突兀地悬挂上一轮金黄的圆月的时候，大家终于潮涌般流向目的地。母亲一再叮嘱我注意安全，小心脚底，可着急的心如射出的箭，怎么都按耐不住，7、8岁的我挟着自己的小竹篮，裹挟在浩浩荡荡的奔跑的人群里，早已飞身在村间凹凸不平的小路上。大家似乎不是去捡而是去偷麦子。
走出村头，与囫囵的明月撞了个满怀。只见那轮油亮亮的满月悬在村东头黧清的树梢上，低低的，圆圆的，就连月中桂树斑驳的影子都清晰可辨，似乎再前行几步，就可以走进蟾宫，欣赏吴刚如何砍伐桂花树，玉兔怎样捣制仙药了。””手可摘月亮”似乎瞬间可以触碰的美好。
一阵深深浅浅的脚印，再一阵气喘吁吁的凝神定气后，终于奔到了刚刚收割过的麦田地头。日里的燥热已经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夜风的清凉与空气的润湿。麦茬踩上去由“嚓嚓”的干松变成“嗒嗒”的松软，让人心生几份愉悦。但似乎没有看到口耳相传的“成堆、成捆”的麦子，兴许是落伍了，于是继续超前跑。

二台地，三台地已经到头了，麦子也没有捡到几穗，四台地里的性急的人们已经折回了，满腹牢骚的抱怨，一切都属谣传。邻居二姑腋下夹了横七竖八捡来的一小撮麦子，怨声载道。看来，是各家将队长的经念歪了。真相大白后方知，是队长虚晃一枪。因为龙口夺食的需要，第二天队里急需腾出台地以供播种，而白天已经奋战一天，大家早已精疲力尽，用麦子做谎言让大家在不知不觉间整饬出大片的地来。不过，善良的乡邻们还是珍惜了这次难得的机会（联产承包责任制前，所有的都属集体所有，麦子当然要隶属队里了。）当然也捡到了麦穗，是仅有的一次捡回到自家麦囤的麦穗。也算平复了大家的情绪。
尚记得那晚的月亮是那样的金黄，在狭长幽深的沟坎里泻落了一地的月辉，人们的身影时而拉长，时而又缩短，谈话声，虫吟声似乎消融在月亮的清辉里，无声电影般的移动，停止、再移动。回到二台地的时候，碰到母亲和几位婶婶们，并排细细地捡拾被大家忽视的麦穗，身旁的筐子里已经压得沉沉的，都是日里骄阳似火下遗失的珍宝。再看看东跑西奔的我，篮子里依然空空如也，不免有几分尴尬。

月亮升至中天的时候，捡拾麦子的乡邻们负着提着背篓，竹筐，三三两两地回家了，劳动的成果似乎稀释了一切的疲劳，给夏夜添了分意外的惊喜。
如今，那夜上演的故事早已随风逝去，可夜空里的明月，特有的清凉，还有虫鸣蝉唱早已深深烙在心海，成为记忆里的永远驻足的风景。
时光不可倒流，昔日不可重返，今天晚上，我将昔日当作今天来看待，在睡梦中重逢令人怀念的昔日，但愿故乡的明月时时嵌入我的星空，但愿我的足迹时时可以触碰故乡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