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地贠庄街

一中人

由于疫情的影响,阻断了多少思乡人回家的脚步,大家都呆在冰冷的混凝土森林之中,面对空旷的大街,总感觉缺少了很多,丧失了很多。儿时幸福的年味和喧嚣的老街常在梦中闪现,我最怀念的还是在咱们贠庄街度过的岁月。 说到贠庄街的特色,我认为最让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的还是咱贠庄街人会耍。在咱们贠庄街,年下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吃”,捏枣糕、包扁食、烩粉汤、蒸青蒸、炸圪垯儿、弄燕菜等。这些东西吃完以后,下一个环节就是“耍”了。 最先出来耍的是前街和后街的排鼓队,好些家的亲戚还没有串完,打排鼓的人就已经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天不亮就把大排鼓拉出来,五六个大如磨盘的排鼓一字排开,每面鼓后站着一个壮汉,一手拿一只一尺多长的大鼓槌,站稳马步,鼓足了全身的力气的重重地敲下去,那声音雄浑粗放、震天动地、排山倒海。这还不算过瘾和刺激,还有几个大铜镲在旁边侍候,一个铜镲大若锅盖、重若磐石,只有那些身强力壮的人才能耍起来,身子半蹲、气沉丹田、鼓起双腮、举过头顶,随着排鼓的节奏,用力拍在一起,那声音刺耳尖利、直冲云霄、回荡苍穹。别说几道街的人晒不着,就连南营、西庄那人也晒不成懒觉,靳家园那几户就更不用说了。 擂了几天排鼓,亲戚也串的差不多了,后街最精彩的节目也该闪亮登场了,那就是耍狮子。高大威猛的雄狮站在场地中间,时而跳跃、时而打滚、上下翻腾、左右摇摆、摇头晃脑,既威武雄壮,又憨态可掬。正当大家往后撤的同时,狮子纵身一跃,跳上一张八仙桌,后腿蹬地、前腿抬起、昂首挺胸、怒目圆睁、炯炯有神。然后又从八仙桌上跳上早已搭好的板凳架上,一层一层往上攀爬,最上层放着一张太师椅,足有五六米高,狮子先坐到太师椅上喘口气,然后小心谨慎的爬上太师椅的扶手,围着扶手慢慢转圈,最后四脚紧紧抓住转圈扶手,微微抬头、睁大双眼、环顾四周、傲视群雄。惊险中透着刺激,刺激中透着娴熟,娴熟中透着威严。 后街的狮子耍得正性,南门里戏院已经拉开了帷幕,离得老远就已经听见那熟悉的唱腔:“辕门外哪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 当年的铁甲我又披上了身”。那优美的旋律,那熟悉的腔调,那灵巧的台步,是贠庄豫剧团奉献给咱贠庄街人的一道精神大餐。当年《朝阳沟》编剧杨兰春先生看了贠庄街的戏,还给予了很高的评价。锣鼓一敲,梆子一打,生旦净末丑轮番出场;大幕一开,弦子一拉,手眼身法步逐一亮相。咱本村人都不用说了,三里五村的,十里八乡的都是骑着自行车,拉着架子车,搬着墩儿都汇集到贠庄戏院,前几排是盘坐着,骨桩着;中间几排是坐着,半蹲着;后几排和四周都是站着,最后那都是站到墩儿上,还是看不见那都是扒到周围的土坯墙上。 小娃子们看戏也看不懂,就是好凑热闹,好往那人窝儿里钻,穿着年下做的新衣裳,掂着洋火枪,装几毛钱压岁钱,买个糖圪垯儿,走着吃着;买个摔炮,走着放着;买个琉璃棒贝儿,走着吹着。不用写作业,不用上网课,无忧无虑,快乐无比。虽然小娃子们不喜欢看戏,但是从一些传统剧目中还是理解了一些道理,看了《卷席筒》知道了苍娃的善良;<br>看了《穆桂英挂帅》中知道了穆桂英的威武;看了《寇准背靴》知道了寇准的忠贞;看了《铡美案》知道了包公的正直。 前街戏院唱戏,后街耍狮子,中街的人也木闲着,中街人成立了一个灯社,就是各家凭自愿入股,购买一些红白事用品,各家有事时可以免费使用,其他没有入股的家需要用时就要掏租金,灯社就是利用这些租金,每年的元宵节会举办一次灯会。为了烘托气氛,突出效果,灯社会给各家订做两个灯笼,这可不是普通的灯笼,而是转马灯,灯罩有两层,里层布面上画上马,外层布面上写上灯谜,只要把里面的洋蜡一点,里层就会自动旋转,煞是好看。正月十五一到,各家各户都把灯笼悬挂在大街两侧,高低一致、整齐划一,既有祥和欢乐的气氛,又有万马奔腾的气势;既体现乡亲的聪明和智慧,又显示深厚的传统文化和人文底蕴。 年下大家都吃饱了,地里头也木啥活,总得想办法消化消化,中街人每年都会在西门里搭建一个大秋千,用几棵三四把粗的大树作支架,有两层楼那么高。说起蹬秋千这可是一个高难度的技术活,需要的是技术,更是胆量,一般胆小的人只能在旁边看看,胆大的半大孩子,从前半儿到后半儿,占住秋千不下来,一直耍到行黑儿喝汤也不想走。会蹬的人都是俩人面对面半蹲在秋千上,第三个人拉住绳子抬起一定的高度,然后突然放手并顺势送一把,秋千上的一人用力下蹲,一人使劲站起,双手奋力一撑,秋千就升到空中,就这样反复蹬个五六回,基本上就平梁了。这比公园里的摩天轮还刺激,还好玩,看的人是胆战心惊、尖叫不断、手心冒汗,蹬的人是洋洋得意、自信满满、浑身出汗。 中街除了各家各户挂小灯笼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工程就是搭建一个灯山,说是灯山,实际上地方也不大,就是在十字路口用椽子搭建一个尖顶的木架,跟一个大的亭子差不多,在顶上绑上一些从灵山砍回来的柏树枝。下面就要在灯山上挂彩灯了,先是用小彩灯缠在柱子和支架上,再用大彩灯顺着大梁和四周依次排开,每一根大梁上再挂上两个大红灯笼,里面装上500W大灯泡,最后在正顶上悬挂一个直径有一米左右的老式灯笼,这个灯笼有六个面组成,每一个面都是一幅虫鸟画,这个灯笼就像是这个灯山的统帅一样,指挥着身边的千军万马,这样一个灯山就算装饰好了。 最热闹的就算是正月十五的晚上了,各家各户都是老早就喝罢汤,大娘、大婶、大嫂都穿上年下做的新衣裳,大姑娘、新媳妇、小闺女们再抹点雪花膏。小娃子们都掂着纸灯笼,有西瓜灯、公鸡灯、小兔灯、长龙灯等,形状各异、做工精巧,里面点上一根小洋蜡, 走起路来一明一暗,一摇一晃,很是好看,有的小娃子不会掂,稍有不慎,整个灯笼就会灰飞烟灭、化为灰烬。平时家里经常停电,灯泡又小,一到行黑儿,都是黑灯瞎火,中街搭了个灯山,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大家都会不约而同来到中街西头,走着、说着、笑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和幸福。这个时候前后街的排鼓也用力地擂起来,敲起来,为今年的灯会呐喊助威。 南门的撑旱船,东门的骑毛驴,北门的秧歌都一块向灯会集中,花红柳绿的穿着;姹紫嫣红的装扮;滑稽可笑的动作;憨态可掬的表情,带给观众的不仅仅是欢笑,更是放松和得劲。小娃子们最喜欢看的还是东拐儿的小鬼扳跌,一个身子俩低脑,就跟那两个小鬼抱到一起,在地上来回翻滚儿,来回转圈儿,来回打架,旁边看的小娃子是又喜欢又害怕,又想哭又想笑。欢笑声、尖叫声、打闹声是声声不息;锣鼓声、梆镲声、鞭炮声是此起彼伏。川流不息、摩肩接踵、游人如织、万人空巷用这些词语来描绘贠庄街的灯会是一点都不为过,虽比不上巴西狂欢的名气,比不上西班牙狂欢的豪气,贠庄街人的狂欢却更加实在,更加纯朴,更加真情。真可谓是:<font color="#ed2308"><b>“贠庄灯会齐狂欢,锣鼓梆镲声震天。狮子杂耍同亮相,灯火辉煌幸福年”。</b></font> 弹指一挥间,几十年过去了,会耍的贠庄街人在慢慢地老去,有的可能已经走了。留给我们的只有狭窄的街道,封闭的楼房,残缺的村庄。每到春节、元宵节大家都会到泉舜广场看灯展,到隋唐遗址看杂耍,到灵山赶庙会,但是咱贠庄街曾经的热闹和辉煌,成为几代人永远无法抹去的乡愁和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