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8px;"> 文/翟慎晔</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 过年了,因为疫情的缘故,女儿在京不回来,而我们也不能过去,就地过年,如此也好。毕竟,“各自安好”比“围坐守岁”重要的多。</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 于我,年是一个结,解开了再系上,系上了再解开。那些留存在心底里的一个个年结,是我挥之不去的记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 小时候,在老家过大年,一进腊月,就开始忙年,村口的石碾也会跟着忙转起来,一直忙转到年三十。等着排队的簸箕一个挨着一个,你都不知道啥时候排到。有时候,半夜睡得正香,上一家推完了来喊你,冷哈哈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心里那个烦气,可一想到是忙年,精神就来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 那时候,最怵头碾的是谷子,谷子碾成小米,小米再碾成米面,还得用细箩一遍遍地箩,箩出的小米面叫茶汤,一种用开水冲喝的过年代茶饮品。再就是碾黍米,黍米面是用来蒸年糕的。在老家,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年糕是过年的必备食品。年糕,年糕,年年高!意味着来年的日子会更好。</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 那时候,尽管物质生活匮乏,但是,过年的仪式感一点都不缺乏。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扫房屋。在老家,打扫房子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清扫,那得把整个屋子翻个底朝天,把能搬的东西都倒腾到院子里,搭着梯子,踩着凳子,用新买的条帚,从房梁到屋角,旮旮旯旯,不留一处死角,把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去。屋子打扫干净后,置上供桌,摆上供品,一家人毕恭毕敬地给灶王爷磕头,乞求他老人家上天多言好事,来年带来好运。</b></p><p class="ql-block"><b style="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 打扫完房屋,送走了灶神,接下来就是更换年画,把烟火熏黑的墙上,贴满新的年画和《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红色娘子军》等样板戏剧照,如此一整,屋子里一下会亮堂很多。等到年三十,红红的春联、大红的春字往门上一贴,浓浓的年味,便布满整个院落。</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 那时过年,无论日子多么紧巴,父亲都要在院子里支一口大铁锅,自己出一作豆腐。豆腐,都福!一作豆腐,二十来斤,一家人能吃到正月十五。也是用那口大铁锅,炸肉蛋,炸丸子,炸豆腐。滚开的油锅,燃烧的火焰,喷香喷香的味道,由院子弥漫到村子上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 除夕夜守岁,母亲有很多的忌讳,她不让我们这样那样,不让我们讲不吉利的话,怕冲撞了什么。每每这时,我就遵照母亲的吩咐,拿根磨辊横在门口,挡住小鬼不让进门。当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静谧的夜空响起,我会兴奋地点燃上一把滴滴金,满院子里转圈圈。要是赶上过年下雪,红红的炮仗皮,天女散花般地落在雪地上,感觉真好!</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 那时候,山里孩子盼过年的心切,远不是现在的孩子所能想象。年三十,我和我姐包水饺,一包就是一下午。家里人口多,一盖垫一盖垫的得包好几盖垫,把除夕夜和大年初一饺子都提前包好。我们还分别把五分、二分的硬币,用开水一烫,包在水饺馅里,谁吃到,谁就有福气。</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 那时候年少,心里就像揣着一团火,穿着薄薄的棉衣,在雪地里跑来跑去,一点点都不觉得冷。为了守岁,靠在炕头等鸡叫,一宿都不睡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 大年初一,吃过饺子,就得先去给爷爷奶奶磕头。每次磕完头,奶奶就从她的大襟棉袄里,掏出事先为我们准备的压岁钱,每人一毛。然后,我们就拿着这一毛钱,去买糖葫芦。那时候的一毛钱,能买三串糖葫芦。那时的我们也特别容易满足,一毛钱、一件花布衣裳,就能让我们快乐上一年。</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color: rgb(128, 128, 128);"> </b><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1982年春节,是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工作不到半年的我,被护士长留下来值班。开始还挺激动,到了年三十,宿舍里就剩我一个人时,就开始想家。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唯一陪伴我的是一块半导体小收音机。那时候小,又是第一次离开家在异地过年,感觉很孤独。尤其是听到窗外的鞭炮声,就特别特别想家。</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 除夕夜,护士长来宿舍喊我去她家吃年夜饭,说是好几家子在一起,挺热闹。护士长老公是我们大外科主任,平时我都不大敢跟他讲话,更不用说去他家吃年夜饭了,打死我也不敢去。护士长见拗不过我,就说过会她把水饺给我送来。护士长走后,我抱着个半导体小收音机,哭得是稀里哗啦。</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 那年之后,回家过年的次数少之又少。由于我所在的科室,急危重症病人多,越是过年越是忙活,春节大都捞不着休息。2015年,离开工作了三十多年的神经外科临床,终于可以停下来连休七天长假,可是父母不在了,乡路的尽头,缺失了温暖的牵挂;留守在家吧,女儿已经长大远嫁,应该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已经远去……</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 曾经,写过一篇过年的文章《又到春节》,且被淄博电视台拍摄成电视散文在央视CCTV全国第二届诗歌散文展播后,选入中国当代美文书库,中学生语文阅读,16分阅读题入高考题库。</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 我在文中说过,小时候,最盼过大年。腊月一到,就开始向往那顿香味十足的年夜饭,向往初一早上那顿白生生的猪肉馅水饺,还有那身盼了一年才会有的“人造棉”花布衫。每当看到家门口的那盘石碾忙转起来,激动的心情便不能自制。我知道,春节将至,离过年没有几天了。</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 年在儿时的心田里,是响彻漫天的鞭炮,是贴满墙壁的年画,是红透门户的春联,它带给我的是平常吃不到的美食,捞不着穿的新衣,见不着的亲戚。</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 记忆最深的是1973年的那个春节,快到过年的时候,父亲从供销社买回家一块粉底白花不用使布票的人造棉花布,说是谁干活多,就用它来做春节穿的新衣裳。我满心欢喜,第二天天不亮,就一个人起来碾谷子,待到天明,满满一桶谷子已让我碾完一大半。就连晚上做梦,我都会梦见自己穿着漂亮的人造棉花褂,出现在小伙伴们面前。</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 为了这个梦,不到十岁的我,跟着姐姐们到太河水库刷盖垫。砸开厚厚的冰层,冰凉冰凉的水寒彻透骨,不多会儿小手就冻得像两个大红萝卜,手指头冻得蜷不起来。遗憾的是,我的梦真得成了梦。那块漂亮的人造棉花布,为最小的妹妹做了新罩衣。</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 那个春节,我无法从心底原谅父亲。我曾暗暗发誓:大年初一,我一定懒在被窝里不起来,让家里人都没精气神过年。可真到了满耳爆竹满院明的时候,我却无法抵挡住那飘进被窝里的肉香味;无法抵挡住新岁开门看,漫天舞红雪的热闹诱惑。</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 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我还是早早地爬了起来,按着当时山里人的习俗,赶在鸡叫头遍之前,去村东头的那棵老樗樗树下许愿。听老人们讲,在除夕夜里,如果抱着樗樗树许个愿,来年准能实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 我抱着又高又粗的樗樗树,在心里默默祈祷:来年春节,让我也有一件和妹妹一样的人造棉花布衫吧!</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 童年远去了,儿时的许多梦想,还挂在故乡那棵高大的樗樗树梢上……</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