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哥哥是龙凤胎,母亲七月早产,医生问父亲,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父亲傻傻地说保小孩,被医生狠骂了一通。剖腹产,医生先抱出了他,于是,他就成了比我大十分钟的哥哥。我三斤半,哥哥四斤。象两只小耗子。五月初夏时节出生的,还住了一个月的保温箱。母亲没有奶水,每隔十分钟用洗干净的塑料眼药水滴葡萄糖水,这样一点一滴地养育长大。我和哥哥虽是孪生,但模样个性完全不一样。哥哥细眉细眼,而我却浓眉大眼,走在街上,沒人會認為我們是兩兄妹,即使說了,人家也会以为我是姐姐,他是弟弟。 <p class="ql-block">我和哥哥,在婴儿时期,其实不是在一起抚养的。我跟着爷爷奶奶,哥哥跟着伯父伯母。虽不在一处,母亲说,奇怪得很,但凡其中一个孩子得了病,另一个一定也会病一场,病情都差不多,医生开的药也差不多是一样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心灵感应。</p> <p class="ql-block">到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和哥哥才回到父母身边。因为父亲长年在外出差,母亲一个人实在很难照顾两个小孩,所以虽然我们上同一家幼儿园,但妈妈天天接我回家,而哥哥是全托管,要周末才能回来。现在想来,当时哥哥天天看到妈妈接我回家,应该心里很难过才是。后来,我们一起上小学,上初中,一直都是同一个班。我们并没有因为是孪生,就比其他的兄妹多些亲密,反倒可能因为年龄一般大,他虽为兄,实际并没有为兄的年龄差异,我们常常为了一个本子,一个书包,拌嘴,打架,扔了东西,撕了衣服,只是第二天,又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p> <p class="ql-block">成年以后,我们各自走自已的路。哥哥做生意,后出去打工,结婚,生子,再婚,虽在同一个城市,我们生活的轨道完全没有交集。在现实的重压下,我们独自面对自已的人生。虽是兄妹,反倒不如朋友同事间的随意,如果我们是好友,我们会彼此关心,打电话或约着逛街聊天;如果我们是情人,会朝思暮想,嘘寒问暖;但我们是兄妹,平时几乎没有联络,有事的时候,会打个电话,三言两语,就事论事;遇对方有难处,心里有牵挂,也不好直接地表达,只在心里默想,会好的,一切会过去。</p> 有时生日,约着他一起吃个饭,席间彼此也没有多的话语。想起小时候,每年生日,母亲都会带我们去拍一张照片,记录我们的成长,于是我说,哥哥,我们象小时候一样,一起拍张照吧。随手拍的一张照片,神情却还和小时候一样。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情份,时间也无法改变。 这就是兄妹吧。所谓兄弟姐妹,就是家常日子平淡过,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各自做各自的决择与承受。我们聚首,通常不是为了彼此,而是为了父母,聚首时即使促膝而坐,也不见得会谈心,即使谈心,也不见得有所企求,自已的决择,只有自已能承受,在我们这个年纪,已经了然在心。有时候,我也问,父母走了以后,我们还会这样相聚吗?会不会,像风中的落叶,各自飘向渺茫,相忘于人生的荒凉?然而,又不那么简单,因为,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其他人都不一样,我们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从彼此的容颜里看得见当初,除了父母,只有我们清楚记得彼此的儿时。记得他额头和手指的伤疤,记得他为一件心爱的衣服被人用烟头烫坏后流下的泪水;记得一起放的风筝,抓过的螃蟹,看过的小人书。记得彼此在成长岁月里的欢笑,泪滴,屈辱,荣耀。 <p class="ql-block"> 有一年去桂林旅行,看到一棵大榕树,树冠覆盖方园几十米。树枝向四面伸展,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各自找寻着阳光探向不同的方向,却遥遥相望。我和哥哥,不是永不交叉的铁轨,而是这一棵大树上的枝叶吧,虽相隔数丈,但是同树同根,日升月落,淋同一场雨,受同一阵风,同生,共老。</p> <p class="ql-block">又添新岁,愿同生,共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