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趟车从南方开来，有人出了站台，看见写着“队友会”的牌子，就上了等在旁边的一辆中型客车。这是在本地下过乡的队友组织的一次聚会，本地人热清迎接着外地归来的客人。</p><p class="ql-block"> 一位个子高挑儿、长相漂亮的女人，上了车就和来接站的女士们说话，几个来接站的女人也客气地围着她坐着。</p><p class="ql-block"> “一下车我就看见你们了，还都那么精神！”高挑儿女人说。</p><p class="ql-block"> 受到漂亮女人的夸奖，接站的女人们心里高兴，嘴上却不好意思地说：“这不都画着妆呢吗！”</p><p class="ql-block"> “是啊，如今兴化妆了，怎么好看就怎么画！”高挑儿女人说话大方而坦然。</p><p class="ql-block"> “是啊，是啊！”</p><p class="ql-block"> “就是！”</p><p class="ql-block"> “不像我们那时候，连雪花膏都不抹！”说到化妆，女人们都有兴趣。</p><p class="ql-block"> “是啊，是啊，那时咱班最漂亮的女生，也是咱们的队长，白白的脸蛋儿晒成了茄子皮儿似的也不用护肤品。”一个爱说“是啊是啊”的女人说。</p><p class="ql-block"> 高挑儿女人听了，脸不易察觉地红了，轻轻说了一句：“那时哪有什么护肤品，最好的护肤品就是雪花膏，我抹雪花膏过敏。”</p><p class="ql-block"> 还没等女士们回答，前面开车的司机插话道：“你们说的是红霞吧，那可是咱队的骄傲，她的队长可是靠实干干出来的。”看没人接话，他接着说：“红霞锄地的时候男生都被她甩在后面。有一回，锄玉米的时候我想超过她，二里八的长垅，火辣辣的太阳，我跟在她后面，一口水都不喝，一趟厕所没去……”</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怎么样？”几个女人一起问。</p><p class="ql-block"> 司机一阵急打舵，车在一个路口转了弯，然后接着说：“在我就要撵上她的关键时刻，你们猜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怎么样？”众女士问。</p><p class="ql-block"> “上面派人请她到县里开会来了！”</p><p class="ql-block"> 女士们都笑了，离司机最近的一位女士用手点着他的后背说：“我看你是想追人家找不着办法表现！”</p><p class="ql-block"> “也有这个意思，可惜这件事成了我的终身遗憾！”司机说完，冲着反光镜做了个鬼脸，女士们便拿他开起了玩笑。</p><p class="ql-block"> 这时，后排座上一位一直在小本子上写着什么的男士站起来说：“说起红霞我想问问大家！”车上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男士，却不熟悉，立刻静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当时红霞是光明村最优秀的女生，人长得漂亮又能干，就特别受男青年的青睐。”听男士这样说，车上的人都转过身来。“她虽然不爱打扮，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习惯，就是干活时总爱围一条雪白的毛巾……”说着那男士做了一个围毛巾的动作。</p><p class="ql-block"> 男士细心而夸张的动作逗乐了车上的所有人，高个儿女人却抿紧了嘴角。</p><p class="ql-block"> “是啊，是啊，红霞是爱围白毛巾，你对红霞这么熟悉，那么你是谁呀？”那个爱说“是啊”的女人诧异地问。</p><p class="ql-block"> 男士说：“我不是你们的同班同学，也不是你们队的，不过我代表别的队到你们村学习过，见过红霞，而且印象特别深。”看大家听得认真，男士继续说：“红霞这个人可真不简单，当时就是村里的一面旗帜，只要她在，队里的各项任务总是完成得特别好。可是……”</p><p class="ql-block"> “可是什么？”几位女士不约而同地问。</p><p class="ql-block"> “可是，后来听说她很快就离开了那个村，还听说、听说跟一条毛巾还有……还有一本书有关，你们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吗？”</p><p class="ql-block"> 车厢忽然变得十分寂静，车上的人好像都想起了心事，直到车子又过了一个路口，司机有意无意地按了按喇叭，才有一个不大的声音说：“你在别的队也应该知道啊！”</p><p class="ql-block"> “哦、哦……后来我就考学走了！”男士有点不好意思。</p><p class="ql-block"> “当领导了，怪不得这么健忘。”女人的言语有些揶揄。</p><p class="ql-block"> 这时半天没说话的高挑儿女人问讲话的男士：“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p><p class="ql-block"> 男士说：“太记得了，别看时隔这么多年，她的形象仍然牢记在我心中……”</p><p class="ql-block"> “我不信！”此时高挑儿女人的眼里已经有了泪花。</p><p class="ql-block"> 男士紧张地问：“她到底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然后好像自言自语地说：“其实根本没什么，就是一男队友到县里办事，她托男队友带一条白毛巾回来，那男队友在送她毛巾的时候，里包了一本书，一本外国的爱情小说……”</p><p class="ql-block"> 这时，车在一个俱乐部的广场前停了下来，车上的人陆续站起来，漂亮女人擦了擦眼角，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一条银白色的丝巾，做着与刚才那个男士一样的动作，把丝巾围在脖子上。车上的人眼睛顿时一亮，爱说“是啊”的女人第一个失声叫道：“红霞——姐！”</p><p class="ql-block"> 车上的女人都醒过神来，“红霞、红霞”地叫着，然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她们哭着笑着，好一会儿才从激动中平静下来。漂亮女士故作嗔怪地说：“还以为一下车你们就能认出我呢，这么多年也不知我是变丑了还是变老了？”</p><p class="ql-block"> 大家都不好意思起来，埋怨自己的眼神怎么这么差呢。“是啊”女士说：“说实话，红霞姐确实既年轻又漂亮，甚至比当年还漂亮，可冷不丁真是认不出来了，但一细看当年的影子就出来了，怎么看怎么像，在人群里也跑不掉了！”</p><p class="ql-block"> 大家也都赞许地附和着“是啊”的观点。</p><p class="ql-block"> 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司机和写字男士也走过来跟红霞握手，嘴里连连说着“对不起”，特别是写字男士在说“对不起”时深深地低着头。人们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调侃着下车。</p><p class="ql-block"> 一站到地面上，女人们就又相拥在一起，脚下还一蹦一跳的。两个男人跟在后面，看着她们的样子开心地笑。写字男士从背包里取出镜头长长的相机，对着她们的背影。</p><p class="ql-block"> 司机喊着：“哎，给你们照相了！”</p><p class="ql-block"> 女人们转过身来，却仍然挤在一起，然后对着镜头伸出两个手指：“耶——！”</p><p class="ql-block"> 看着眼前的情景，写字男士眼圈热热的，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慢慢按下了快门儿。</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