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成里的故事

禺草号汉阳

昨天网友传来“汉口友益街——寻找少年、青年时代的印记”，面对此文、照片和简介感受颇深思绪万千，原属法租界北部边缘紧邻大智门火车站的友益街，对于居住了六十五年的我，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里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闭着眼都能走“回忆”上几个来回。程继先生的文章靠谱，及时反映出当年的情景。友益街新成里的面貌和人文景观大致相同，皆符人意。程继先生花了大量镜头、笔墨，渲染这条街上一个不算大的里分-新成里。可以说，初略将新成里介绍了一遍。在下抛砖引玉，再介绍一些我所知道的事情。

说起新成里这条里分，要谈的事还真不少，还是先从巷子口的那块铭牌说起，位于巷子口右边的铭牌是这样告知：“新成里系韩惠安、何成浚、齐幼臣、何麓堂所建。全里有二层砖木结构住宅30余栋，其中，1937年由汉口和昌营造厂承建九栋。”

看来，此铭牌所记载不全，仅记了载众人周知可宣的极少部分。据老人讲1937年只承建后十二栋，是叶蓬①请“和昌营造厂”所建，是用来专门出租敛财的，所以营造的房屋质量极其一般。前面几排建的时间不光早（估计在十五六年以上）；当年是修建者作为自住而建，所以在建筑质量要好过后面十二栋。韩惠安所建的“慧林坊”式样与众不同（与新成里其它房子），它是清一色清水墙，三层楼显得大挺拔，别具一格气派得很，翘首新成里右手楼房中。

挂在新成里口的铭牌。

里弄中的里弄慧林坊，是新成里中为数不多的三层楼房。

新成里主巷道，表面看去地势平坦，却存在不小的坡度(南低北高)，行走时更本察觉不到，但以前下大雨涨水时就很明显，巷子口水早已过膝盖，咫尺之遥的第五条巷子仍安然无事，后面两条巷子就更不用说，它的地势要更高些……

不知为何，巷子口铭牌上没记载王一鸣、陈嵩山、喩子和等人。喩子和当年是“汉口黄陂商业银行”经理，银行倒闭和土改清算，已农民清算成果一千元，卖掉21号换回老三（儿子）最终退出新成里，所居住的21号，也由才艺超群的潘良计先生认购所得。

新成里21号(现16号)。文革期间21号房一度被“安陆县驻汉办事处”所占，办事处的一位胖厨师很迷信，一天清早，他在厨房里剁碗，嘭的一声将四邻惊醒，好事者一看，只见他把好端端的一个碗，在案板上劈成两半，而所劈碗的菜刀，却稳稳地立在两半破碗之中。细打听方知，清早，天刚麻麻亮时胖厨师下楼，在楼梯弯漆黑处，遇到一位身穿白色长裙披头散发年轻的女子，哭着向他诉说冤情......胖厨师说得鼻子有眼，并将此女子长相，更说得仔细逼真。后经隔壁几位老人证实，此女子正是某某某的小老婆，解放前在此屋后房自杀身亡。自胖厨师剁碗后，几十年来，再也没见那女子出现。

新成里石库门房，昏暗的楼梯弯（这是打开凉台门让光线直射）

这是典型的石窟门大门，大门框上下两边均用整块条石砌成。配上厚重木质的黑漆大门，整个大门线条优美，做工精良端庄，很实用，更显大气。迈入大门就是天井，是块惬意不错的地方。往后系堂屋左右厢房(单双不定，一排中总有两栋大的户型，即左右有厢房)、穿过堂屋是楼梯间和后房、再往后就是小天井、厨房、保姆间、后门。厨房和保姆间的上方是亭子间，亭子间上面是同等面积的凉台，是晒衣纳凉的好地方，拾级走过亭子间上二楼，楼上房间数与楼下一样，这就是新成里的户型结构。(慧林坊又有所更改或增加)

第五条巷子倒右手，原司法科宿舍。新成里不大，从街面往里数大小巷道加上“慧林坊”才七条（含小学前的半条），每条巷子四栋石库门结构的房子，加起来四十三栋住宅。每栋二层楼（慧琳坊除外）的住房，最多能挤进八、九户人家，这还是五八年时的记录。
记得一九五六年以前，新成里后两排巷子归“司法科”所有，当年巷子是戒备森严，有荷枪实弹的战士带着吐着长舌的大狼狗，在巷子口把岗，人们进出远远躲着大狼狗生怕不测。
现34号至37号是原来公安局的司法科，内常有民警带着羁押人员进出。巷内士兵出操声、审讯声、叫喊声到时能见。后枪兵狼狗随司法科一并搬走，换成公安局职工和家属居住，还有部分后裔仍然居住在此。当年市局的陈典武（后调回成都）和刘**就住在35号和37号二楼。

新成里最后一条巷子（39号-43号）。远处打开的灰色铁门及42号，民国政府临时国会主席范熙壬曾在此住过，当年董必武、赵朴初、李哲明、范熙绩、恽代英、范熙申、范熙葆、王运浮等人常因国事在此出入。

这里文人荟萃人才济济：清·金沙、安丰盐场大使张仁芬的嫡孙，翻译家百岁老人张世模范亚维夫妇、中原电管局高级工程师范廻中、华师大钢琴系主任张昌年俞汝捷夫妇、牛皮公所创始人之一齐玉成、齐幼臣父子、黄陂银行经理喻子和、两岸破冰第一人胡秋原、作家韩菁清、武汉市一医院主任中医师百岁老人高省身、越剧演员金佩楼、金雅楼、武汉京剧团戈少堂姜云霞夫妇、“湖北电机厂”机电专家、私方创始人张忠裕夫妇，该厂文革后分成三个厂(宜昌开关厂、咸宁电器厂、湖北电机厂)、茅以升后人、唐纳的前妻（蓝平后任）陈璐、车站路上的红旗医院眼科主任胡鵠臣、武汉钢铁有限公司高级会计师李弻亮张益琼夫妇等名人均在此居住或居住过。

几十年来，居住在此的人们，风调雨顺平平安安繁衍生息。这里走出的后生，蓬勃向上只争朝夕。

此巷道绿色地砖处原系里弄间的隔墙，上世纪九十年代拆后贯通。照片远处顶头是公厕。

一九五八年王玉娟带领居委会群干建公厕时，才将隔墙拆掉打通一部分,九十年代初隔墙才全部推倒打通。群干当年冒着寒风挖化粪池的情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要知道，新成里全体居民还是这所公厕的原始股东，当年建公厕时，每户出资八毛钱，这才结束“下河”涮马桶的历史。上世纪末修建两处垃圾堆放处，告别每天二遍摇铃倒渣滓的生活习惯。总之人们的生活越来越舒适便利，住房条件也日趋变大变好。

巷道内的新成里小学，因生源不足本世纪初变通为新成里幼儿园，教改后随黎黄陂路小学一道变成鄱阳街幼儿园。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时，新成里空坝处（幼儿园内）筑高炉、平炉（各两座）组织居民大办钢铁。人们起早贪黑相继在此锤矿石，挥汗如雨夜以继日的大办钢铁，各家各户响应号召，将家中的铁器捶碎喂高炉，将炼出来的黑铁砣砣，敲锣打鼓用鲜红绸子垫着，四人扛到市委去报喜。

　　大办钢铁的平坝（小学），原系齐幼臣家的皮革晒场，一九三一年大水，虽灾民搭棚居住仍有空地一片。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九五八年后，新成里陆续建起了纸盒厂、制线厂、还办起了学校（新成里小学前生）、并将24号和25号(现31至32号)一楼打通办食堂，专供里弄职工居民食用。中晚两餐，里弄大人小孩云集至此，说说笑笑热闹得很。食堂还发明“双蒸饭”，“人造肉”（用小球藻培育）供居民食用，这在三年困难时期，还真的发挥很大作用......

鸟瞰新成里一片灰墙红瓦，整齐划一漂亮得很(现因年久失修各自为阵，故略显垢面。图中间系第四排巷子)。新成里第二排有湖北某大学的住宅一栋、新华书店住宅，第三排19号是长江航道局住宅，慧林坊和人民剧院系韩惠安所有。据说在美国的子女还为此房奔波。里分内还有五栋私宅，上世纪末住房改造时，又零星添置私房混于其中（原属房管所）。莫看新成里不大，房产所属关系错中复杂，却是闹中取静的一块风水宝地。（图中最高房子为新成里小学，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修建）这里生活及其方便舒适，交通便捷，环境优美干净。各项生活娱乐设施近在咫尺，公交、地铁、轻轨出门就有，各类商品店铺比比皆是。俗话说货到地头死，所以这里吃穿用比起他的方要便宜。

新成里的故事很多，每条里弄、每栋房、每扇窗、甚至每块砖、每片瓦，都能讲述自己独特的故事，而且和居住在这里的人一样——靠谱。友益街新成里是一本读不尽的教科书，是一部封存待挖掘的汉口发展建筑史，同时还是城市固有地域标志和名片。

新成里幼儿园（鄱阳街幼儿园）远处系新成里巷子口。

下面着重说说“靠谱”，所谓“靠谱”是种品格，不外乎以下两种：见过、读过、“家谱”，并按其家训做事者；另则就是几十年不挪窝、不换电话号码之人。这类人守信誉，不挑肥捡瘦，属于清白之人。最起码不欠人钱财，不怕人找……靠谱，靠的是中华上下几千年横亙不变之“道”，何谓道？古曰：“尊天意，顺民意谓为道矣。” “经、史、子、集”是古人用来教化后人之书。教人按道处事，做德之人，力争“文以载道”。唐太宗李世民十分注重“文以载道”，当年命魏征、褚亮、虞世南、萧德言等大臣，将唐朝以前的“经、史、子、集”中的精髓，汇集编撰《群书治要》，造就“贞观之治”一段鼎盛时期。《群书治要》是一本失而复得，天下少有、难得的奇书，告知人心静则明，品超斯远的道理。

注：1.叶蓬（1901—1947），黄陂南丰菏山下叶家湾人，民国陆军师长，汪伪武汉绥靖公署主任、湖北省长，参谋总长、陆军部长。1940年伪政权成立后又任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1941年11月，叶蓬回汉任汪伪武汉绥靖公署主任兼二十九师师长。1942年，调回南京任汪伪军委会参谋本部部长，继而改任汪伪陆军编练总监。1943年4月，叶任汪伪陆军部长后，以军事考察团团长之名赴日考察，在日期间，觐见天皇、发表了“矢忠日本”的认贼作父、臭名昭著的媚日广播讲话。1945年3月，叶蓬再次由南京回到汉口，接任伪湖北省省长兼保安司令部司令和武汉绥靖公署主任。1947年叶蓬以汉奸罪被枪决，是抗战胜利后第一批被惩办的大汉奸之一。叶蓬是老武汉有名的大汉奸。大约是因为考虑到安全问题，或是享乐的需要，叶蓬在武汉可谓狡兔三窟，他在汉口青岛路、车站路、怡和村、岳飞街等等地方都有自己的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