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个军人子女的故事（十七）

云立

第十七章

马晓燕：最后的知青点

我叫马晓燕，父亲是空军某师的一名机关干部。我父母只生育了我们姐弟二人，这在当时算是子女较少的家庭了。父亲所在的师部机关驻在南方某省会城市，我也在省城的中学读完了初中和高中。1976年夏天，我高中毕业，当时的出路只有一条：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那时已经到了上山下乡运动的末期，下乡知青都被安排在统一的知青点里集体劳动与生活。我去的知青点设在一个农村生产队里，由部队安排一名带队干部，半年轮换一次。部队还专门修建了知青宿舍，一字排开共有十多间。我们知青点先后安排过十多名知青，基本上能够保证每人有一间砖砌的房子。与当地老百姓相比，已经是非常好的啦。

知青的生活艰辛而枯燥，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还不是清苦的生活与沉重的劳作，而是看到一个个周围的知青骄傲地离去！由于一年后国家就恢复了高考，以后城市的中学毕业生不用再上山下乡了。知青点里，一些人开始发疯式地复习，希求能够杀出一条血路，自己解放自己。然而，高考实在是太难了，对于我们这些在文革期间成长起来的学生，要想在几乎百里挑一的高考中胜出，真是比登天还难。

这时，我们每一个人都清醒地认识到，政策变了，知青点里的知青走一个少一个，以后再也不会有新知青来这里了。一些男知青开始寻求当兵，再后来就是由知青父母所在的系统负责安置。由于我们是军队子女，这样许多知青就被安置到部队所属的军工厂里当工人。倒霉的是，这时候我父亲已经转业到地方工作，连军工厂也不接收我了！

到了1979年底的时候，我们这个曾经热闹的知青点，上学的上学，参军的参军，进工厂的进工厂，就剩下孤苦伶仃的我，连部队的带队干部也都撤走了。生产队长看我一个人怪可怜的，就叫他初中毕业后回乡的大女儿每天专门来陪我。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痛苦和绝望就会向我袭来，泪水常常湿透我的枕巾！

虽然这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但我感觉那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我几乎崩溃了……最后，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身就离开了这个生活三年多的知青点，跑回了城里的家中。

父母看到我回来，眼神里充满着愧疚与无奈。是呀，当时我弟弟高考落榜，家里正在为他找工作事而忧烦，现在又加上我，这不正是雪上加霜吗？我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去找街道办。街道办主任还算通情达理，他说：“现在知青的政策变了，你既然回来了，理应把你的户口转回城里，这个我们会帮你办好的。但工作问题我们就无能为力了。这样吧，现在国家鼓励干个体户，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帮你申领个营业执照，你看行不行？”

那时候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我就这样做起了服装生意，而且一干就是20多年。后来我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如今的我已经是有着千万身家的“富姐”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常常作噩梦，梦里的我又莫明其妙地回到了知青点，重新当上了知青，而且总是我一个人回去，知青点的其他人全都离开了。因此，我常常在梦中哭醒，好长好长时间才能够缓过神来。我先生对我说：“看来你要回知青点走一趟了。”就这样，在一个公休日里，我带着我的先生、女儿，开着“帕萨特”，再一次回到了我阔别已久的知青点。

重新回到我眼前的知青点已是一片残垣断壁，我好不容易找到当年生产队长的大女儿，她告诉我，知青点的宿舍已经被八十年代初的一场洪水冲毁了。她说：“你要是当时不走，那场洪水一定会要了你的命！”我站在那片曾经生活了三年多的土地上，感慨万千！

奇怪的是，自打那次回知青点看过之后，我就再也不会做类似的噩梦了。

醉花阴•马晓燕

（中华新韵）

插队农村集体户，感受知青苦。

遇政策更张，系统招工，晓燕独凄楚。

运营个体服装铺，奋斗身家富。

噩梦却常来，故地亲临，但见残垣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