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喜欢宁静。犹如置身波光鳞鳞的湖面,悟残阳似血,微风轻拂,杨柳依依;又像伫立高耸入云的山巅,品松香阵阵,鸟鸣叽叽,层峦叠翠;这种安宁的感觉总能给我躁动的心带来安抚。而我至今都不大确定为什么在大四实习的试教课上对柳宗元的《江雪》情有独钟,虽然由于经验的极度匮乏,效果万分不如人意,但那种空寂凄清的意境却时常冲击着我略显冰冷的心灵,从而让某个曾经亲历过的画面几次三番地侵入我的梦乡——乌云压顶,细雨飘飘,茅草摇晃,独钓江边;原野清,万籁寂,披雨衣,执细竿,而目光凝聚,神游于天地之间。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静好岁月的潜在追求,总之,我是十分地享受它带来的万物融合的感觉。</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于是,我想,生活的本真面目就是平淡的吧,轰轰烈烈终归只是过眼云烟,易于消散。譬如一条河流,从更广阔的时空维度来说,汹涌澎湃、激流迸射毕竟是属于短暂的、瞬时的,更多的情况是汩汩流淌,缓慢而平静。但在前进的道路上,它又如何能够避免遇上浅滩急弯或巉岩陡壁呢?在此等情形之下,改变方向或激起朵朵浪花似乎也就理所当然的了。只是从最后的结局来看,这些所谓的插曲都是丝毫不能影响它保持耐心奔向大海怀抱的决绝。</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直以来,我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和激情,尽管它时不时地给我提出一些古灵精怪的问题,有的甚至是在旁人看来也许是属于轻易击垮前行信心的疑难。历经三十多年,我曾目睹过好些鲜活生命的消逝,原因各种各样,诸如学习、生活、亲情、爱情之类,不一而足,但在我的内心世界,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因为生活如此美好,为什么要轻易地放弃呢?生活待我们不薄,何不报之以歌?就如一朵花蕾,任凭狂风呼啸、暴雨摧残,待一切消停,阳光变得明媚,风儿变得轻柔,花儿依然会傲然绽放。所以相信,骤雨之后将有彩虹,所有的苦难过后,都不过云淡风轻罢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的,生活不只有鲜花满园绽放,还有很多的雾霾漫天飞舞。每当回首往事,我平静如镜面之心湖总会泛起涟漪,起伏跌宕的心绪如同山水画上的一点泼墨,慢慢地向四周弥散,弥散,直透我的肌肤,乃至骨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只是,我的叙事将要从哪里开始呢?</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与贺江的结缘是老早老早的事情了,也许是八岁的时候,也许是七岁的时候,或者更早。那时候要见到它需要到镇上,距离住屋有五公里左右。公路还是泥沙铺就的,坑坑洼洼,骑自行车去约略要大半个钟头。记得和它的亲密接触是在一个秋天的下午,阳光明媚,凉风习习。那年都平电站尚未建设,老家的降水极少,贺江水位便下降得厉害,露出了大片大片的河滩,也不知道听谁说江中近水的地方有很多河蚌,便随姐下了江里捡拾。滩边全是鹅卵石,踩上去滑溜溜的,脚底阵阵凉意传来,直透心房。江水甚是清澈,一两米深的地方可以一望到底,光线在水面上随着浪纹的晃荡而不停闪耀,直刺人的眼。那河蚌便是藏在浅水处的泥沙里的,摸一把就能寻得好些个。有时在沙石旁也会碰上几条说不上名字的小鱼,不过待人的脚步一近,它们倏地一下子便跑没影了。远处的江心不时闪过三两条网鱼的小船,偶或还出现几艘运输河沙的货船。在那时的我看来,这些货船简直就是庞然大物,有顺江而下的,速度竟快得出奇,不出几分钟,便远得只剩几点影子了。近点的地方有别的一些人影,一边手拿着薄膜袋,一边躬着身子在河沙里摸索着,都是和我们一样捡河蚌的。随着夕阳西下,江边的人们逐渐散去,而我也尾随姐归家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实,小时候像这样捡河蚌是常有的事,因为家门口不远便有一条小河溪,也属贺江的支流,夏秋季节,村里的小伙子们就经常结伴囚到溪底下摸河蚌上来炒着吃。但那个下午的经历却是我小时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下的贺江,不知怎的,总也忘不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来,到了真正与贺江相伴,已是十多年后的事了。那时与妻刚从大学毕业出来工作,学校分配的工作间便恰好在贺江岸边。只是住所与主路有一段距离,进出要经过一条小路。在当年,那路还没有拓宽,泥沙的,旁边是大片浓密的杂草和稀疏分布的几棵高大的不知名的树,路下方是一段长长的斜坡,有居民在那开辟出一垄垄的菜地,种上白菜、生菜、菜芯之类的。再往下便是从远处蜿蜒而来的宛如腰带般的贺江。它从耸峰间穿出,越过二桥、一桥,然后与西江汇合。那水依然一如既往的清澈,从路边往下看,青绿青绿的,就像温润的玉石般,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傍晚时分,常常能看到有那么几条小渔船轰鸣着马达逆江而上,冲出的浪纹像鱼鳞似的快速向两侧荡开,荡开,最后消散在岸边的水草丛里。有时上游电站畜水,这里的水位下降,江中露出几堆沙石,有人便在上面撑伞置凳,坐着垂钓。这等情景在黄昏时最让人赏心,如若再添上细雨飘飞,远远望去,总能成为入画的一景!</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过这些为数甚少的注目只可看作闲时的无聊消遣罢了,更多的时候是我和妻穿行于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上,工具是一辆自行车,它是我们正式工作前用三个姐姐凑来的钱买的。妻坐在尾座上,我在前面蹬——那时的她很瘦,行进并不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她喜欢把手放进我的衣袋里,半搂着,脸贴近后背;那种时刻,她总说自己是幸福的。但我很少回应,就像垂钓时害怕一点声响便会吓跑水下的鱼儿似的,我总希望生活能够成为一个宁静的湖泊,而不是一条迸射的激流。尽管念想显得格外短暂而奢侈,但这种美妙的滋味却时常让我留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样的日子伴随着贺江汩汩的流水悄然而逝。小路旁的杂草绿了又枯黄,野花开了又凋谢,而那几棵不知名的树也愈发显得高大而茂盛。当自行车的轮子不停转动的时候,我和妻便开始憧憬着属于我们的美好未来了。只是,正如我一直认为的那样,人生就是一趟孤独的旅行,我们永远不知道要历经多远的坎坷崎岖的密布荆棘的路程,才能到达繁花锦簇的人间胜境!生活有时候更像一场魔术表演,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它会变出什么。当它挥起拳头,将你击打得体无完肤,如果你还没有丧失掉余下的那一丁点的志气的话,除了奋起迎击,你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说实话,初逢厄运降临的时候,任凭多么出色的人,依然会显露出迷茫与手足无措,而这正是我们连续遭遇三次胚胎停育时的处境。</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着周遭一同出来工作的同事陆陆续续结婚、生小孩,妻的压力很大。我知道,这种压力来源于一种可怕的东西。但凡日常称得上的困境,往往能够捋个头绪,譬如没钱花了,找个亲戚朋友挪点来用就是了,可未知却往往会让人抓狂。就像想发力的时候,却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使一样,我们连到哪间医院挂哪个科室的医生都显得彷徨而举棋不定。幸好有三个姐姐在广州,时不时帮忙着出点建议,这省却了我们不少心神。但大医院的专家号着实难挂,先是跑到省人民医院,妇产科的专家门诊号全满了,然后挤公交转到中山一院,可惜专家的号依然难求。来到医院外打电话给姐沟通,她说让直接进诊室求教授加个号试试行不行,于是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情照做了。结果出乎意料,果然是医者仁心,妇产科的方群教授居然爽快地同意了。拿到加号纸的那一刻,自然欢欣雀跃,大抵获悉买福利彩票中得五百万时的心情也不过如此罢!接着等待诊疗、缴费、抽血检查,一系列的步骤紧张而有条不紊。这些日子以来,我总感觉双脚浮在空中,是的,当在前行的道路上找不着方向的时候,你的内心就不可能踏实,你总是想方设法地试图让脚踩着一点东西,即使是一根稻草,也会让你舒心不少,而现在,很幸运,我的双脚终于着地了。</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