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疯傻傻也人生

木樨人

　　中天体育场的北入口处经常能看见一个半疯不傻的老头，年龄应该七十多，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说他半疯，是因为他常在别人面前动作夸张，不同于一般人。他会头上戴一顶破旧的红线帽，腰上系一条绿丝巾，当着众人扭秧歌，还不时伸臂做兰花指。几个动作下来，让人忍俊不禁，不由得停步看个热闹。老头的疯还在于他的唱。当他秧歌扭不动了，就会拿一根胡萝卜，伸在嘴前，像模像样当主持人报幕。他会学帕瓦罗蒂唱我的太阳，还会学刘德华唱忘情水，尽管调不着边，但词倒蛮准。几首歌唱下来，他打趣说，不行了，不行了，刘德华肯定不愿带他开演唱会了，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说他不傻，是因为逗趣是他的副业，卖菜是主行当。他面前常摆一个篮子，里面装满时蔬，看上去很新鲜，加上他疯疯癫癫的吆喝，常有早锻炼的居民问价挑选。老头卖菜不称斤两，不谈单价，买菜的人抓起一把菜，他只会说，你看着给，权当响应总书记号召，精准扶贫，献次爱心。大多数情况下，买菜的人不会计较，顺他的意思，立马扫微信付钱。老头的不傻，还在于他的言语时髦，他经常会说唱结合，把国内外大事要闻娓娓道来，把特朗普羞辱几句，把金**夸上一段。更让人惊诧的是，他逗趣的三句半还经常把中央精神揉在其中，把地方民生点在痛处，颇有些老梁说故事的味道。

今早锻炼，遇见这半疯不傻的老头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经常来村里讨饭的表耀（他的名字大概是这个读音，好像也姓王，具体记不清也写不出了）。听村里人传说，他参加过抗美援朝，战场上被炮弹把脑子震坏了。从部队回来就一直傻乎乎，每天把所有的家当背在身上，到各村各家讨饭。他虽然脑子不好，却一直记得我父亲做过会计，见到我父亲，总是称呼王会计，说我父亲对他的好。表耀只要到我们村，必定来我家。我母亲每次见他上门要饭，总是从锅里盛一碗热腾腾的米饭，再夹一点菜，叮嘱他赶紧趁热吃。但他疯疯傻傻，习惯把要来的饭直接倒在随身的布袋里，藏起来。有时确实饿了，也会靠在我家门口，吃完母亲给他的饭。

细数这样的情景应该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表耀也许早已不在人世，村里也几乎不见有人上门讨饭了。但繁华之下，总有些弱势的人依旧艰难地在社会的某个角落生存着，他们被别人看上去或疯或傻。当我们静心沉思，自己或就是如此，只不过，我们习惯于隐藏，习惯于说一些正确的废话，习惯于戴上自认为光鲜的面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