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公元690年武则天上位，即倡行两件事，一开创殿试制度，二始修《姓氏录》。殿试一起天下富家子弟趋之若鹜，却无奈这些富家哥儿又大多不学无术，往往应试不果，便取偷奸之巧，花银两买来枪手冒名顶替，恰便成就了满腹文章的穷秀才秦少川，须臾成为河间郡赫赫有名的枪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作了枪头，秦少川日月过得潇洒，这一晚来到倩影楼听翠颦姑娘弹琴继而下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别人坐着下棋，秦少川却喜站着，他给人当枪手也是站着做的，站着做题卷就来神，坐着做题卷便有途败。又唯有与翠颦羿棋，似乎站着都不中用的了！然今晚却有些异样，五局棋翠颦局局皆输掉了！秦少川不由问道：翠颦姑娘哪里不舒适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翠颦回道：没有。便低头捻一阵裙袂，终下决心说出原尾道：这些时日缠住鸨母，已攻下口风，允诺可拿银两赎买吾身契期，所以想问秦郎可否……秦少川未听完便唉呀唤出一声，叹起自己的粗枝大叶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翠颦原是苦命人，七岁被人贩拐卖与倩影楼，二八芳龄后出落成沉鱼落雁之优。可她天生不羡财贵羡才子，暗里早将秦少川一条写满歌赋的帕绫装入胸怀，只待满了倩影楼的身契便追随而飞。然秦少川做枪头挣来的钱，只顾吟诗喝酒，只逼得姑娘不得已说出此话来。秦少川那时便感到一阵惭愧，问翠颦赎买身契需多少银两？翠颦说出一个数目，听得秦少川不由一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却是鸨母说道：李祺禅已在下面屋头等着了。李祺禅乃李大官人公子，富甲一方，可此刻秦少川正在愤愤之处，不由朝鸨母斥道：一个李祺禅有何，你为他怎敢闯人花屋？鸨母面上仍微笑道：那李祺禅可是为公子和姑娘送银两来的呢。秦少川上了心问道：这如何讲起？鸨母更殷勤地回道：他是来请少爷做老本行，岂不是为二位送钱来的吗？听过这话秦少川火气一下浇灭下去，转忧为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待见到李祺禅，秦少川直接便说道：我做枪头那银价可高。李祺禅道：你要多少？秦少川一出口就让李祺禅一惊：五百两！这倒不是他拿不出，他家里有得是银两，然而却是越有钱者越小器。秦少川不容他犹豫又道：收你五百两银不冤，这五百两可买你一世前程。中第后你高官厚禄，又何止这五百两哉？还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惠泽几多个五百两？秦少川将李祺禅好一通奚落，鼓弄得李祺禅终于答应了，先付其一半，另一半待龙榜下地再付之。秦少川收下的五百两银正好是翠颦赎买契身数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年殿试的主考名唤贾梓，为事公正。这日殿试他身不离场，不停断巡视。待巡到秦少川身边，发现这个唤李祺禅的后生举止独特，别人坐着做题他却站着。又观他眉清目秀，身透儒雅气韵，以贾梓多年经验立时悟出，奇举者必有奇才，便将这后生暗暗记牢心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殿试完毕，贾梓将这李祺禅试卷取来观摩，果然文字清秀，笔畅神传，端的好文！贾梓便批注了，将试卷转呈予武周陛下。这一举荐不打紧，李祺禅殿试贡士斩获头名，龙虎榜即刻发往河间郡，要李祺禅不日进京朝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待见到李祺禅，贾梓却犯起嘀咕，这个李祺禅与考场所见者颇为异样：那个眉清目秀，这个獐头鼠目，那个眼中有神，透着灵气，这个行为木纳，只会一味点头谀笑？贾梓当场便让李祺禅作一篇文章来看。李祺禅拿起笔铺排刚一坐下，贾梓便辨出这是假货了。李祺禅文章做毕，贾梓再拿起一看，与那日的李祺禅会考所作简直相差万里，不由拍案喝问：大胆狂徒，竟敢偷梁换柱，快快招出内幕！李祺禅当即便吓到，一五一十将暗渡陈仓之龌供述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此事传入宫后，武周陛下更是愤怒，传令将秦少川李祺禅拘了。这件公案当时哄动了河间郡和京都，结果是李祺禅被处死，而秦少川反而却得到武则天重用，安了个额外的司政之职，官至二品。这还不算，武则天还将自己一个远房外甥女许配与秦少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令贾梓好生懵怔：欺君之罪不罚还奖，武周陛下这是念的哪门子经？又治国乃要以德为先，陛下今却要厚智而薄德，无异于是对败德者怂恿鼓励。以此下去，人人仿效，国德国运将要走向何处？贾梓越想越痛，欲向陛下表明心境，可武周陛下岂是他这等文生所能见得？只见到了与之相熟的一位老太监。老太监听过贾梓之忧却道：你书读得固守，凡国君者皆重智优于重德，以德治国不过是对百姓的怀柔之幌。那秦少川之举固然败德，然他作枪手抢得头名，其智便可为陛下所用，这是在欺民而不是欺君。作统治者，哪个不期望有更多的欺民之术为己所用？贾梓听过老太监这一番论道，再无话可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然世事真乃无巧不史，不日贾梓公干去了河间郡，恰就得遇了翠颦姑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晚月上枝头，贾梓不舍美景出外游赏，来到倩影楼边就听一阵琵琶音韵从楼上传来，幽幽怨怨丝丝绵绵，似有许多心事在里边游移展转，贾梓音引而上，要鸨母引见弹琴人，鸨母为难道：弹琴姑娘心有不悦，但恐冒犯先生，请还是挑点别的姑娘吧。贾梓听过也有不悦道：我远道京城而来，在你这河间郡却吃闭门羮，你是何意？话毕琴音突然停了，帘开一个姑娘急切走出来道：小女便是弹琴女，大人真格京城来的？贾梓定睛看去，女子素衣衫祆衬托得身姿苗条，面孔青苍却更为美颜动人，反问她道：你是何人？如何对京城如此认真？弹琴女更急切了又道：先生真是京城来的！那敢向先生打听一个人，唤秦少川？问得贾梓即时一愣！这时的翠颦却早已顾不得许多，将自己与秦少川定得终身之事合盘道出。然秦少川被拘京城之后便没有了音信，生死未卜，所以独在屋中弹琴解忧。并表示若秦少川已被朝廷法毙，她也便要寻烟而去。说得贾梓不禁叹息，便将秦少川已晋为司政，且与武则天外甥女阮氏相配，也便合盘告知了痴情的翠颦姑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翠颦立时面色更见苍白，道：这是事实？贾梓道：是实事！翠颦说：他不会！贾梓说：你不信？翠颦说：要了他的口信我才信。说毕翠颦眼泪流淌下来。贾梓看了便动恻隐之心，回说道：那我回去就讨他口信，如若那秦少川还能回心转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贾梓回到京城，三番两转得见秦少川，说出河间郡翠颦姑娘时，秦少川刚要否认，贾梓早拿出那条写有秦少川定情诗文的帕巾来，秦少川低下了头。可待他再抬起头来，就长叹一声道来：吾本生于民间，早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方知世上本有着许多美妙，也有着许多龌龊。这都是我的命啊，也是翠颦的命。烦请先生告知翠颦吧，我秦少川实是对不住她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席话说得贾梓心凉脚寒，也仰头哀叹道：人说富贵丑陋，今日方始见得。有权便使人变得脏污，有钱就使人失去信义，这个曾经站着殿试的俊杰后生，早已不是昨日了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再来到河间郡见到翠颦，贾梓将秦少川的事如实叙过道：一撇一捺写作人，一撇一捺却不易做得人。秦少川既已如此，姑娘，该撒手且撒手吧。再看翠颦，这时就将手中弦子扯断，眼中泪水没有了，向贾梓道：先生带我进京城，小女再见见这秦少川！贾梓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却答应下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贾梓带领着翠颦，不日便来到京城。贾梓再经周折，藉口以盘章论文，将秦少川约至关阳河边凤仪亭见面。这日，秦少川着衫摇扇而来，却不见贾梓身影！正疑惑间，却见翠颦怀抱琵琶由柳间闪现而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秦少川一怔道：是你？山高路远，你怎地来了？翠颦回道：山高路远又怎可阻得，秦郎还记得倩影楼的明月吗？秦少川答：那月圆润，如氲着水。翠颦说：如今那月仍在，水却浊了。秦郎又记得那帕巾吗？秦少川道：巾柔绵绵，如天上飘云。翠颦道：帕巾今也如云，可被风儿吹散了，地老天荒成为空荡荡。秦少川这时已再沉稳不住，眼中淌下泪来辩道：翠颦你原谅我吧，我也是被逼无奈呀。入了皇家门，便为皇家身，月中水解不得渴，天上云见不得风，姑娘就将倩影楼那段情丝断了吧！翠颦长长叹一声，将那琵琶琴托举起来道：弦已断，曲已变，留着琴儿还何用？扑通一声，便将自己与琴一同投入关阳河里去！秦少川蓦惊抬起头，早不见了翠颦身影，只有河中一圏圈涟漪泛滟开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翠颦愤投河水彻底激怒贾梓，闯宫要为翠颦姑娘声讨公道。再次拦阻他的老太监听过翠颦姑娘这段公案，唬得更是大惊失色，再不敢怠慢，将此事报与武则天，把个武则天气得暴跳如雷！原来，武则天名义上将阮氏配与秦少川，却是幌子，阮氏从未与秦少川有过夫妻之实，武则天是将秦少川当作面首养在自己身边，她怎能容忍秦少川与尤妓有染？于是她一道绝旨将秦少川斩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接着将老太监也斩首，因为这段污案，那老太监也知晓的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再接着又下旨追杀贾梓！可是晚了，贾梓得知自己捅破了天空，早已逃之夭夭。武则天不知该怎样出这口恶气，突就想出一招狠法子来，于是她始修姓氏录，将贾族姓氏从姓氏录中恨恨划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事体如今被俺也不幸知晓，于是日日夜夜活在提心吊胆中，睁眼闭眼间便见那武曌姐儿手执判官笔扑面而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而被剥去实姓权的贾梓前辈，直至武则天天殁，改朝换代，其贾族姓氏才又重见天日。</span></p> <p class="ql-block"> （已发表。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