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雪的冬天，那沸腾的战区

戈力

南线的仗已经打完，我们胜利了！北线的仗没有打响，战争已结束。“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可我骄傲！我飞翔过。” ——题记 （1979年2月紧急战备开赴战区前夕，摄于吉林蛟河203师幼儿园、干部科档案室院内） “我像雪花天上来，总想飘进你的情怀……”音箱里男高音歌声在客厅里响荡着，我思绪却回到了四十二年前的那次紧急战备。 一首歌，一支曲子都能把人重新扯回一个时代，带入一段难忘的生活！人的记忆真是有趣。 那是个多雪的冬天。 1979年2月17日，我广西、云南边防部队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打响了。为配合南线作战，我们北线部队也早在上年12月中旬就进入了一级战备。南线我军打响的同一天，我所在的野战陆军师按照上级命令紧急开赴到牡丹江战区集结，准备抗击苏军入侵。 广西、云南前线我军向前推进不到一周，北线我当面绥芬河之敌就开始动作了。敌情通报显示，苏军的机械化部队已经向边境调动，简易军用机场前移，军事演习频繁……战争迹象十分明显。 为防止敌人突然袭击，我空军战斗值班部队已经开始24小时战备轮流升空，牡丹江地区上空随时都可以听到战机的轰鸣声。新华社、军报战地记者已经来到牡丹江我军前指。师政治部也派员领回了5000本《立功证书》和3000本《烈士证》。 军前指给我师的命令是：2月26日24点前，迅速进入战区实施战役展开。我师首长战斗决心（部署）：607团、608团及其配属的炮兵、工兵部队分别进入林口县的宝林、关门咀子地域和穆棱县二战屯、细鳞河地域，立即构筑工事，展开防御。 609团为师战役预备队，进行临战训练，随时准备反空降和支援第一梯队团的战斗。 师政治部派出了工作组深入基层，协助一线部队开展战时思想政治工作。指派我和组织科干事段宝林、王海燕前往607团。 26日上午，我们乘车在漫天飞雪中到达607团团部所在地柴河镇。该团的大部队已经出发向战区开进。团政委杨景山、政治处主任夏兴志和随行警卫人员已在路边等候我们。 两位首长简明扼要向我们介绍了全团的战备动员和开展革命英雄主义、传统教育有关情况。夏主任说，现在部队思想稳定，战斗意志激昂，求战情绪高涨。各级收到了许多请战书、决心书。部队有敢打必胜的信心，决心打出国威、军威。 同时，他也讲明了部队面临的困难，主要是新组建分队的人员构成来自多个单位，整体战斗素质需要进一步提高；少数战士战前的思想情绪还不够稳定等。要求师工作组协助连队尽快解决。 杨政委专门强调，当务之急是要做好构筑工事中的政治工作，抢在战争爆发之前完成筑垒地域的一切准备，取得战场主动权。 （王开宇与师宣传队战友们合影，前排左二起：王开宇、吴浩、郑盛友；后排左起：杨永生、张成军、张益民） 团里还对我们进行了分工，段宝林到一营、我和王海燕到三营蹲点。这让我十分高兴。 因为三营王开宇副教导员曾是师宣传科干事、师宣传队主要负责人。我们共事三年，协调一致，配合默契。他是1961年入伍的老同志，也是老大哥，在工作上给予我很大帮助，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这次我们又要一起共事了。 夏主任接着说：“大部队已经先行出发。在冰雪路上的摩托化行军速度今天控制在每小时50公里左右，预计你们速度快些可以赶上部队。” 北风嗖嗖，雪花飞舞。我们的车子冒雪疾进，约个把小时，赶上了607团行军编组车队。近二百辆汽车满载士兵和弹药，浩浩荡荡蜿蜒有十几公里长，颇为壮观。 每辆车的驾驶室顶棚上都架着值班机枪。车上的战士们全副武装、荷枪实弹，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一旦开战，他们将是战场上拼杀在血与火中的主力。 到达三营驻地朱家公社时已近中午11点。王开宇副教导员和董营长在等候我们。战区相见，大家都非常高兴，互相问候寒暄。“我们刚到这里就接到你们要来的通知。在战场相见更是缘分，三营欢迎你们！”开宇高兴地大声说道。 接着，董营长介绍了他们的任务：三营是团预备队，不仅要构筑二线防御工事，还要熟悉一线防御阵地情况，同时担负反空降任务，要熟悉反空降地域和战前军事演练。 午饭之后，开宇陪同我们到连队座谈掌握基本情况，尽快为展开工作创造条件。 那些日子，气候格外寒冷。雪花在空中飘飘洒洒、纷纷扬扬，几乎天天可见。尽管如此，清晨早起，我们都要到附近的山上踏雪散步。雪下的很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脆响…… 一天清晨，雪花依旧飘着，开宇和我、王海燕依旧来到山腰，尽情赏雪观景。清凉的空气直入胸腔，沁人肺腑。由远至近眺望，群山银装素裹，大地一片莹白，原野被皑皑白雪覆盖，雪原映出炫目、银色光芒。 山下村子里的黎明静悄悄，街道小巷几乎见不到人。家家户户屋顶上都是白白的、厚厚的积雪，屡屡炊烟缕缕升起，在雪花中袅袅飘洒，好似新美如画的童话世界。 村里老百姓居住的房子里，炕烧得很热，室内气温大都在零上20度以上，室外气温则零下30度以下，温差50多度，这都是烧木柈子取暖的作用。 东北不缺木头，这里的家家户户都烧木柈子，人们过冬之前，早早都把大圆木劈成拳头粗细、五十公分长短的木柈，围着家园垛成几米高的围墙，一冬天下来，木头柈子围墙的高度也会越来越矮，待到来年开春时，木头柈子也就基本烧得差不多了。 木柈子烧出的炊烟散发出浓浓的香味，有一股别样的诱人气息。尤其是红松木燃烧时，灶膛里会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阵阵响声，松油滴流，浓浓松木香味随着袅袅炊烟飘逸，仿佛告诉人们，人间的温暖来自这里。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村里百姓的生活就是这样过下来的。 （徐学英战友2020年看望王开宇夫妇，摄于威海银滩，左起：谢秀玲、徐学英、王开宇） 雪地里，我们边走边聊，从刚入伍的新兵到今天的老兵；从连队到宣传队再到连队生活；从家庭到事业人生，谈天说地，无话不谈。空旷的雪野中经常飘洒着我们爽朗的笑声。 记得我刚刚调到政治部时，没少去开宇家里蹭饭吃。开宇的老伴解秀玲用木柈把炉火烧得旺旺，灶膛里散发出炊烟的清香，秀玲嫂子那精湛厨艺做出的饭菜更是让满屋飘香…… 雪越下越大，只见远处一个人身背猎枪，顶着雪花慢慢走上了山包，原来是我们的房东、大队支书老秦。 他性格爽朗，祖上有过民族联姻历史，身体里流淌着汉、满和蒙族三种血液。因此他自嘲自己是个地道的“杂种”。或许祖先游牧生活的基因，老秦从小天性好动，崇尚自由，性格直来直去，尤其喜欢打猎。 我对他说：“你们这里的雪景真是漂亮，整个村庄被雪覆盖着，显得沉稳静谧。尤其是飘散出的炊烟让人感觉温馨，显得生机勃勃。” 远望着村里家家户户飘起的炊烟，老秦思索了一会儿，对我们说：“老百姓都知道老毛子可能入侵，可我们不怕打仗，有子弟兵保卫我们老百姓，乡亲们放心，家家户户永远都会有炊烟升起，香火不断！” 老秦告诉我们，战争年代，抗日联军曾经在这里打击过日本鬼子，这里曾经抗联第五军活动的地域。他父亲就是抗联老兵，曾跟着周保中将军打日本鬼子。 附近深山老林里还有许多当年抗联密营遗址。出现了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著名的抗日联军“八女投江”就发生在林口县。解放战争初期，东北野战军也曾在这个地区进行过剿匪斗争。 他的直爽话语让人仿佛看到抗联战士们在极端艰苦环境下抗击着日本鬼子，隐蔽在原始森林，在炊烟里休养生息的情景…… 2月28日，开宇、我和王海燕带领八连两个排来到林口县朱家公社牛星大队，在475高地构筑工事。 战士们挖到了几个当年日军的防御坑道和仓库。坑道洞口不大，里面全部是军用物资。日军洞穴仓库的成袋小米已经腐烂；成箱的刺刀已经有了锈迹；军用鞋箱里的皮靴全部是左脚穿的，这小日本也真是够精明的。 上级就挖出当年日军工事复示，根据地形辩证研究判断这些工事的作用和当年日军防御作战企图，充分为我所用。 下午三点，通讯员跑来向开宇报告：八连打死一头野猪，连里请示如何处理。开宇说，“告诉他们，把猪下水拿来，肉留在连里。” 晚上，雪花飘着，房东家炉火熊熊，炊烟升起，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开着，猪下水在水里翻滚着，满屋飘起肉的香味儿……开宇拿出了出征前从师小酒厂购买的高粱酒，那天，我们开怀畅饮，很晚才休息。 第二天上午，接上级命令，三营的排以上干部去“关门咀子”看地形并熟悉阵地。 这是一条宽300多米、长十几公里的狭长山口。关门咀子的东西两侧都是原始森林，山高路险林密。路中间是滨绥铁路和302国道自东北向西南贯穿而过。 当年这里是苏军进攻日本关东军的重要通道，因地形险要，苏军付出了巨大伤亡也没有打下来，最终还是在日本天皇宣布投降之后才攻克的。 现在这里是607团的二线主阵地，也是师主力的重点设防地域。该团先期到达的部队没有休息就立即布防，开始在冻得像铁板一样的硬邦邦的土地上挖工事。 所有参加野战工事施工的人们都十分清楚为什么要在这条峡谷中防御。在人们心中，这是通往牡丹江的重要屏障。一旦战争爆发，这里面对的将是成百上千辆集群坦克的冲击、航空兵的狂轰滥炸、地毯式的炮火覆盖，甚至还有战术核武器的攻击。 尽管谁都知道我军与作战对手在武器装备上的差异，但是祖国一旦遭到侵犯，守在这里的人们都会无怨无悔，死打硬拼，用生命鲜血铸就一座座纪念碑。 战前，各级都召开了誓师大会，战士们都写了请战书甚至血书。每次战斗动员，官兵们都会扯着嗓门大声呼喊口号。没有人敢松懈，因为他们深知所在部队的光荣传统与辉煌历史。军人的荣誉感让他们不甘落后，忘记生死。虽然这支部队已经近26年没有打仗。 在这里构筑工事的已经有两个步兵营，一个独立反坦克炮营和一个122口径加农炮营。工兵分队正在进入。 十几公里长的纵深地段上，几千名步兵、炮兵的身影在晃动着。无后坐力炮、八二迫击炮、四零反坦克火箭筒和步枪、轻重机枪、反坦克手雷、爆破筒、手榴弹、tnt炸药包、各类弹药箱、雷管和战斗装具等，以建制班、排为单位整整齐齐摆放有序。 从山脚到山腰，从沟口到沟底，梯次布满了步兵掩蔽部、观察所、堑壕、散兵坑、反坦克网状阵地，无后坐力炮、火箭筒、轻重机枪掩体和车辆掩体……有的已经完成，有的初见端倪。 师炮兵团加农炮二营的士兵们也在构筑火炮发射阵地和防御胸墙。加农炮的墨绿色护板擦得干净铮亮，长长的炮口对准发射前方。火炮、牵引车、弹药车和弹药库周边堆上了厚厚的雪，再浇上水冻成掩蔽工事。有的牵引车拖着火炮正在过桥。 工兵分队开始敷设反坦克三角石锥和鹿柴、蛇腹型和斜边三角形多列桩铁丝网等副防御设施。随时在关门咀子入口地段、步兵防御前沿的反坦克断壁墙前端以及沟里平缓地带，大面积布设反坦克雷场。 一些分队的指挥员们手拿1：50000比例尺的作战地图，对照现地目测比量策划着。地图上红蓝箭头、多条防御线和防御支撑点清晰可见。 炮兵对敌人集群坦克和步兵冲击的拦阻、压制射击以及假定（盲区）射击目标和反坦克地段射击目标进行标号，计算炮火齐射、等速射、急促射等不同射击方法的射击诸元。尤其是铁路和公路桥梁均被标注为随时摧毁的目标。 从沟口到沟底，到处是铁锹碰击多石的土壤、十字镐迟钝地敲打地面的声音以及口令声和机炮分队的骡子马儿喷着响鼻的声音。 这里的土石地面冻得硬邦邦的，铁锹根本挖不动，地面只有十字镐的猛击才能刨出几个白印子小洞，漏出黑色泥土间迹象之后，再慢慢扩大。随时会有坚硬的小碎石片土块乱溅，打在脸上生疼生疼。许多地段需要用大锤钢钎深钻、小包销铵炸药爆破，炸开硬土石块再施工。 天气很冷。人们喘息着挖着工事，只要谁稍微停止一下工作，出汗的脸上霎时间就萌上了霜花一层，薄薄冰茬会使人的上下眼皮儿粘在一起。雪地里到处是人们脚步的咔咔响声。 我和王海燕拿着十字镐试了一下，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镐尖挖进冻土。这一镐震得脑门和太阳穴的血管突突跳着。 我俩一镐又一镐地刨着，时间久了，身子疲乏而摇晃，口干舌燥。干了近个把小时，浑身大汗淋漓，汗水湿透了绒衣，口干舌燥……总算是完成了一个步兵反坦克简易掩体。 我所在的部队历来重视弘扬光荣传统，始终保持着高昂的战斗精神。刚进战区，师团首长们就深入基层讲历史荣誉，具体检查，指导备战。 师政委李庚新在宝林公社为607团所有干部和一营指战员做了专场报告，详细介绍抗美援朝时期，204师610团在文登川粉碎敌人集群坦克进攻的战例经验。 他要求各个部队汲取历史经验，充分利用地形，克服冰天雪地的困难，构筑好野战工事，改造好战场。在上级规定的时间内，坚决阻击敌人进攻，完成防御任务。 马平师长、冯锁林副师长先后到607团，事无巨细，逐项检查每一条坑道、每一个工事、每一道堑壕。对不符合规定的，提出整改，限期完成。尤其要求短洞工事、防炮防空洞的防护层必须大于十米以上；坑道进出口要呈大八字型、侧八字型开口；武器火力能够直射、侧射、倒打…… 指战员们深知，跟着这样的首长打仗，心中踏实，下级不会吃亏，部队能打胜仗。 我们在这儿遇到了炮团尚丙寅团长，他是解放战争初期入伍的老首长，专门率领炮团作战、侦察、通讯等部门与607团首长司令部沟通步炮协同方案，检查炮阵地工事构筑情况。 “中午在我们这儿吃饭，检查一下我们炮团的伙食。”尚团长边说安排炮团二营埋锅造饭。 炮阵地上升起了缕缕炊烟……这是我们第一次在野外阵地与炮团首长和战士们共进午餐。 三营在严寒气候下，熟悉了一线防御阵地情况，在敌人可能突破后经过的地段构筑了多道防御工事，实施弹性防御科目训练。对敌人可能机降的地域判明划定，演练了打击空中机降和落地伞兵的战术。 数九寒天，滴水成冰。营部和五个连队几次转场，都是超低温天气，空中雪花飞舞，寒风凛冽刺骨。战士们在雪地里负重行军，疲惫辛苦至极。每次见到夕阳西下，有的战士多少会出现些焦灼情绪，恨不能赶快到达宿营地。 这时候，只要见到远方有炊烟升起，人人都会打起精神，顿生暖意。“同志们，加把劲儿，快到目的地了！”炊烟总是让人暖阳温馨。 每到一处宿营地，房东们都会把热炕烧得暖暖的，开水在锅里沸腾着……木柈子柴草燃烧的味道让人静气宁心，浮躁情绪在飘散的炊烟中慢慢沉淀，化为特有的安慰。袅袅炊烟，牵出了老百姓对子弟兵的缕缕深情，让战士们的心灵无比熨帖。 紧急战备期间，部队住在老百姓家中，天天与炊烟相伴，从缕缕炊烟散发出的木柈草香，可以感受到战区的军民鱼水情谊，这种情景时常在我脑海中闪现…… 炊烟代表的是乡村生活，也是老百姓的生活。有柴有火才有炊烟。有人民军队在，侵略者就不敢犯我，国家就会和平安宁，老百姓家里就会有炊烟。那是我曾经从军的记忆，相信参加过那次紧急战备的老兵们都会有这种记忆！ 在短短十五天里，整个战区是沸腾的！ 我师一线部队在预设战场构筑短洞工事217个，长2466米，堑壕2404米，各种火炮工事53个，观察所13个，车辆掩体56个，土石方21754立方米，提前完成了一个加强团野战工事。 那是我从军以来，见过的最壮观、最好看、最精致的野战阵地！ 全师的各建制团都围绕“三打、三防”开展了战时训练和实弹射击以及首长机关司令部图上演习…… 那是我从军以来，感觉我们最有战斗力的时刻。我深深为这支部队而骄傲！ 3月15日，南线我军部队撤回国内。 同一天，我们接到通知，师工作组撤回。 同一天，我师一线部队结束战区防御任务，返回集结地域柴河镇（607团）、桦林站（608团）休整待命。 3月20日，我师由紧急战备状态恢复到正常戒备状态。 撤离战区前一天的那个夜晚，开宇、我和王海燕，不约而同来到外面。雪花还在纷纷扬扬。 “走，我们去各连看看。”开宇对我们说。 三营各连分散在几个驻驻。每到一地，都能从雪花飘散里的清凉空气中，闻到阵阵肉香。怎么风中夹带着肉的香味？开宇说这是连队庆祝南线我军的胜利，也是庆祝我们完成紧急战备任务而搞的会餐。 “是的，应该好好庆祝！南线的仗已经打完，我们胜利了！北线的仗还没有打响，战争已经结束！”我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 3月16日上午，三营来到了朱家沟车站，这是个末等小站，已经停运客车很久了。开宇身背手枪、望远镜，在路边向各连布置了行军中的文化工作任务。 三个步兵连、一个炮连、一个机枪连的官兵，按建制序列，全副武装，精神饱满，整齐地坐在背包上相互拉歌，引吭高唱“我是一个兵”、“我为人民扛起枪”...... 激昂嘹亮的歌声引来众群众围观，人们纷纷竖起大拇指，“有这样的部队，咱老百姓放心！” “我们今天早上就接到指令，一支解放军部队乘挂专列返回柴河镇，估摸是你们，车马上就到。”小站的站长手提信号灯，充满笑容对我们说。 列车缓缓开进了车站，稳稳停下。战士们顺序登车，机枪连、炮连的驭手牵着骡马进入闷罐车厢。 “欢迎你们再来啊！”老百姓们呼喊着，舍不得我们离开，向部队挥着手送别子弟兵。 那时，我们谁都坚信还会回来……然而，人生的道路弯弯曲曲细又长。四十二年过去了，我却再也没有机会重返这个地方。 如今，那些野战工事早已作古，湮没在古道黄尘里。“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荒芜了烽火边城，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感谢生活，感恩上苍，让我们这一群人在人生的某一个阶段，在同一座大熔炉里得到冶炼。 从那个大熔炉里流出的钢水所铸造出来的，有的已经成为社会的栋梁之材，有的是默守一方的道钉，无论存在形式如何不同，曾经有过的本质却是一样的。 参加那次行动的老首长大都离开了我们，当年与我同去三营的王海燕也英年早逝。这一群人已不再年轻，会渐渐被社会遗忘，会渐渐在黄尘湮没。 但在那个大熔炉里铸造出的血性，铸造出的品格，在社会前进的烟尘中不会消失，那就是，坚韧不拔，顽强不屈，宁折不弯，永不言败。 与年轻时相比，六十岁以后的感慨，有一种别样的滋味，是毫不做作心的呼唤；六十岁以后的回望，是大浪淘沙，冲去的是泡沫，留下的是晶莹…… 今天，我把这些四十多年前看似毫无价值的记录晒出来，以飨昔日的战友们。你会在那些熟悉的团队中，在那些熟悉的场景里，找到历史天空闪烁的几颗星、驰骋沙场的一股英雄气。 岁月不朽，承载过我们青春岁月的日子不朽！四十二年前那次紧急战备，没有流血牺牲，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但却给了我们一生的自信和坚强。相信参加过那次行动的老兵们都会有这种感觉。 我不由地想起了一位名人的名言：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可我骄傲！我飞翔过！ （部分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