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茉莉花

happiness

春节将至，夜里常常梦见已故的父亲，以及父亲最爱的那盆茉莉花……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中南向窗台上摆满了大小不一，栽种各种花卉的泥瓦盆。荷花令箭、月季、灯笼花、韭菜莲……

1973年初春一个傍晚，父亲下班回来，拿出一个旧报纸卷着的小花枝。一坨湿露露的泥土，裹夹着筷子般粗细、约二三寸长的枝干，枝丫上的叶子不过十几片，翠绿翠绿的，充满了生机……是父亲单位同事送的“茉莉花”。

父亲从院中取出一个闲置的花盆，小心翼翼地将花枝放入正中，周围填满花土，并用手掌将松软的花土尽力摁压结实，然后浇水，放置窗台上与我家其它的花并排摆放。

接下来父亲每天清晨起来、傍晚下班后，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站立窗前，看看他亲手栽种的小花，再摸摸盆中的花土的干湿，是否需要浇水。一天、二天、一个月……在原本只有牙签粗细枝叉处，新长出了几个椭圆形的叶片，嫩娇娇的新绿惹人喜爱。父亲最为高兴，连忙将花盆移步院中，用小铁铲把花土翻起一层，倒入一些浸泡发酵的豆饼水，给花儿增加养料（施肥）。

几个月后，一日吃晚饭的时侯，一丝清香从鼻翼处飘过。全家人似心有灵犀，将目光齐刷刷转向窗前，一个洁白的小花朵，悄无声息的默默开放，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好有灵气的小花儿，首开盛夏的傍晚，开在我10岁生日的这一天……一瞬间，我便爱上了这一洁白又娇小的花儿。

每到周末，又恰逢天气好时，父亲就会把屋内大大小小的花盆，搬到院里通风接地气。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父亲精心养护下，一棵不惹眼的小花，也是力争上游、使尽浑身解数，不到几年的时间，枝繁叶茂，似少女般亭亭玉立……到了花开的季节，更是个个争先，竞相开放，一朵朵绽放的茉莉花，为我家陋室小屋增雅添香。

每年春、夏二季，“茉莉花”生长非常迅速，父亲每隔十天、半月就需给花土施一次肥，越是临近花期，越要缩短施肥的周期，父亲还经常为其修剪枝叶，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促使新叶加快生长，让花蕾能够充分盛开，而株形变也会变得更为饱满。夏天的时候，我家的这株“茉莉花”清香四溢，尤为在傍晚时间段最为茂盛。每年的这个季节，也是父亲最为享受生活的静谧时光！每日晚饭后，经常一个人，拿起小板凳坐在院中。一把蒲扇、一杯茶水、伴着夕阳西下，淡淡的余晖洒下院落的一角，观赏着这株开满一朵朵玲珑、洁白的小精灵，一缕缕淡雅的花香，让工作劳累一天的父亲，身心得以平静、放松。

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十几年后，这株茉莉花已长到一米五左右，主干已比初见时粗了四五倍，上下左右皆为藤蔓型支叉，花冠外径也已一搂多粗，这期间父亲已二次更换过花盆，最后一次，在我和母亲的协同下，把花栽进了一个外皮即光滑、又亮眼的深褐色小缸内，用一根粗铁丝，在缸沿外围绕住，二侧各留出一个拎手，每晚睡前或下大雨时，我便和父亲，一同将若大的花盆抬进屋内。

二个出门在外的姐姐，每次回到娘家，也是经常不吝溢美之词，对父亲所养的这株，长势喜人的茉莉夸奖一番。3岁的外甥女和4岁的小外甥，更是对这棵个子高高的、又香味扑鼻的茉莉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绕着圈儿的你追我跑，你检一瓣花，我拾一片叶，玩得兴高采烈。在父亲的影响下，二个姐姐也都从父亲手中，带回一小棵花儿养在自家，后来二个姐姐也都成了养花能手。这棵硕大的茉莉花，无疑成为了我们全家人的“宠儿”……

最糟心的是每年冬季，患有多年支气管哮喘病的父亲，都需打针、吃药，无暇顾及此花。所幸的是，冬季也到了此花最低糜的时侯，光秃秃的枝干，藏在父亲事先为其裹在外面的塑料罩中，静悄悄站立在屋门后的角落处……进入冬眠期。

冬去春来，父亲的病逐渐好了起来，沉睡的茉莉花，被温润的春风轻轻唤醒，渐渐抽出新的枝叉、长出嫩绿的叶子、掛出一批批含苞待放的花蕾……又是一年开花季，一朵朵雪白的茉莉花儿绽放枝头，迷人的香气随风飘逸，使得从我家门前路过邻居们，总是停下脚步，驻足观看的同时，更多的是赞不绝口，得到大家的认可，父亲自然是高兴。此刻，我从父亲笑靥如花的脸庞上看得出……所有的辛苦与付出都值得！父亲还将剪下来的部分花枝，栽种起来，待成活之后，送给亲朋好友，在我们居民组里，半数以上的人家，都栽种了一至二盆的“茉莉花”。

如今，父亲已离开我整整二十年了，每当想念父亲的同时，也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他的那盆“茉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