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玫瑰: 柳芭情诗辑🌹

柳芭

诗歌作者: 柳芭 配画选自: 底谓 ……………………… 　　 都拿走吧，可是留下这朵红玫瑰 让我再次感受它的清香…… ——阿赫玛托娃《子夜诗抄》 音频: 柳芭诗朗诵《时间开始了》 《时间开始了……》 ——献给你 我孤注一掷，我恭谨谦卑我哭哭笑笑，我醒醒睡睡——直到不睡。 我是诗：忽而婉约忽而豪放以判决书的格式填词——于你的掌心。 我是画：是水墨中抱朴守拙的千年山水是激烈的油画攥紧深渊的皱纹——渴望被你抚平。 我是音符：被神精心安顿将成为你弦上插翅难飞的谣曲——你我的宿命。 我是情场胡风：倾其一生等待一个冤案要么飞蛾扑火，要么涅磐重生——而时间开始了！我们的？ 《你的注视》 你钉牢了我，自客厅的墙上——这一夜我的前世今生紧急集合，以及所有溃不成军的爱，都团结在一道目光的尽头挣扎，并让坍塌溢满了安祥 我看见，我飘零的身影终于结束流浪停泊在你的注视里。拽紧你目光的纤绳溯源而上：让今夜和我一起落水在你深深的眼波中，幸福安葬…… 只有一夜。一夜就是一个女人的一生。此后我还能不能骄傲地宣布——我尚有疼痛的潜力，可以再死上一回像普拉斯的猫一样？哦，你的注视让我柔软得只求原谅 命运头顶的一羽追光，把巨大的黑夜擦亮在一束针尖上。我在你的尖端粲然喷涌：欣慰又绝望！装订我成爱的封笔之作吧——用你万里迢迢的注视，自客厅的墙上 音频: 柳芭诗朗诵《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我从不敢说有最后一次如果不是深秋在那片净土相遇从此，日出日落更加辉煌也更加沉重冷藏过的心好似探案小说的情节还未展开，便无数次地设计结局不，你不必每个夜晚临渊歌唱清晨醒来，或许正逢花期相信最后相许的时刻将会再生——尽管知道，我是你开满鲜花的墓地 （1986年2月） 《最后的和弦》 突然听说又有一个人将世界和我们遗弃一个男人他离别的挥手挥了多久没人知道可能是整整一生 又一个树林的交谈者曾与你对话终与你无端无端地墓地开满鲜花缘着灵魂的骨骼他挥别的姿势够潇洒这个人你知道 很久了不在天气预报里寻觅阴晴的消息也不再攀援旧日诗行检点带血的足迹一切都已无谓了呵只是听说一个男人走了真的走了你却假装活着——这消息使你惊异 （1990年2月） 《重逢》 脚底的刺心头的疤悬崖边的小小愿望岸，在帆的逼视下远去……如果初遇是太满的一杯让二十年的岁月酩酊大醉又何必穿上重逢的外套去试当年的体温又何必再搬重逢的道岔逆行当初的错轨今夜，让重逢在我的笔尖谢幕人生，就是不断地和自己告别 《别离》 即使　我将阅人无数你也是最难别离的　那一位即使　我曾在你的怀里恣意成蔷薇也只愿为你　收敛爱的断羽心痛着你的心痛憔悴着你的憔悴 我将在今夜沿着来路离去摒弃哀伤　只留感激在行囊一滴就足够润泽一生呵　只因我已被真正　疼过一回 （2001年5月） 《邂逅》 当年为何走得头也不回？你问一步之差已千里万里，二十年过去 真的不能在一起么？我问那是平生第一次恸哭，于毕业前夕 此刻都不必回答了呵，只余无奈挣扎向天空，如嶙峋的枯枝 约会，是期待着兑付邂逅，却躲闪于透支 （2001年5月于北京） 音频: 柳芭诗朗诵《思念》 《思念》 思念，是一爿夜色在时针的锐角里开张盘点所有感受都囤积居奇货架上只出售：各式缺憾 思念，是一枝盆景无论晴天雨天都躲在屋檐暗数落红和飞雪心事，绽在未雨绸缪时总因为风刀霜剑 思念，是一页断章莫名突兀地开始似了未了地终结未着一词，已呕尽心血好在人人有泪水挥霍 ——作为省略读的时候，哀伤也是美写的时候，凄苦权作甜 《向大海》 面对你，所有不真实的都仿佛存在。 夕阳自焚的气息自深渊弥漫你柔滑的掌上耸动一个粗野的世界断裂之光劈开一片片跑马场月亮在我狂欢的发梢备下金鞍待一声口令，自宇宙之外倾听你深沉的叹息像倾听英雄的独白 而我此时，作为一个女人和你对视这一刻，上苍疏忽了某个传统安排也许我指尖走漏过一叶白帆的潇洒而信念恪守于高高把位淌低音弦上你嘶吼的男性血和你礁渚郁结的深重苦难这使我顿感卑微从此缄口，静如一条偈语 从此我满怀莫名的心酸：不似江河你没有分支或歧路作为排泄也不随手涂些沟沟汊汊的调情小令不企望青苔的传说顾盼于两岸诱你流连在深谙世事的掌纹种植绝世孤独狂蹈于飓风之上又执著于一点：除朝圣之路你无从挥霍那因抑郁而勃奋的剽悍之体，但不苟且你因此成为精血充盈的男人成为东方的性征——一页补白 我，作为一个女人和你对视当船舶的犁尖与雷电之鞭轮番在你肌肤上纵横书写暴虐当午后阳光扼你声带成史诗的碎片和那从陌路涌来的惯于膜拜的面孔都被你一次性曝光——以不动声色的一瞥你不羁的自由，是对纤绳的拒绝 于是，我得以从全方位包抄而来被波涛托举为开花的时辰渲染葬礼在我辉煌的伤口敷你咸味的体贴在死亡之上，部署切肤之痛的——爱！ 我因而成为最蛮傲的情人用凋落的泪光踩响格律横贯多变奏主题，我飘逸如云又时时为你雄浑的幽思所注满驭饕餮之谷抖野性的缰绳跨越整世纪情感的断层——我只臣服于你的麾下，以女王临渊的姿态 此刻，我作为一个女人和你对视有谁知道，你的浩瀚只是我灵魂的一次宣泄一行诗的剪影一句箴言我们是天生的不肖之徒据守阴阳两极不忍，却又只能拒绝陆地的挽留正如你以博大的沉默拒绝人类语言命运将我封闭为一座礁石却被你永恒的骚动宣布为另一种浪花：每一次扑向你，都是向你诀别 那么，把我剥光于你容纳的目光吧在晚霞不屑于披露天空的时刻我恰如裸体的精灵，丰腴的美人鱼以细润小手把幸福抚得粗糙难辨曾在嶙峋的浪峰宣誓反抗又于谷底隐忍了一切——这是你我共有的高贵，抑或悲哀？ 是的，我只能作为一个女人和你对视当风暴撩起你旺盛的情欲如潮涌来以岸之臂高扬雄性的召抚我颤栗着，以空前的驯顺卧成从不爽约的沙滩把莹洁之躯展开为情书的段落我青春的线条如月光滑翔被你细细认读，或是节选。之后又全部注入我的细节而你此后将成为痴迷的浪游者毕生行吟于我繁枝虬结的血管惟你知道，如果不是这样将是我一生的——惨败！…… 哦，大海！我作为女人和你对视面对你，所有真实的都不复存在了呵！ （写于1987年8月诗刊社第七届全国青春诗会秦皇岛海边） 《听你唱<三套车>》 让我将纤纤十指柔韧地插入　　插入你歌声的皱折吧是否真能月光般抚平今夜　抚平　　赶车人的忧伤而在呻吟的车轮下是否能重新获取那被不断拒绝又恣意铺展的生　命　渴　望 此刻　山楂果无论是温馨怀恋　　还是慨然坠落我都只能缘着你峻峭的目光之弦热切　而不舍以最粗糙的呢喃将彼此读作——绝唱 《回乡》 雷暴是为死寂准备的鲜花是为谢幕准备的经历是为感动准备的故乡是为流浪准备的在！尚未委屈成？之前相逢，是为永诀准备的 世界曾将我穿梭成驿站为我的爱和守候不惜血本准备了那么多英雄，抑或流寇而我，为你的到来只准备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坍塌……假如你只是一次袭击就让我提前卧成废墟吧 是呵，我已经准备了那么多那么多难以流出的泪水和便于下咽的安眠药那么多碎了拼起拼起又碎了的恋情都只是为了一次回乡呵…… 你准备好扮演故乡了么？ 《夜的守望》 时针总是在夜晚走得匆忙夜晚是灵魂站立行走的时刻知道无数日子无数形为物役的苟且日子在夜的那头狙击我最后的爱，已是三点一线上徒劳扑翅的惊弓之鸟 此刻，我却佯装镇静努力沉入被时针一圈圈剪碎的期待在德德玛遥远的草原和我切近的痛苦之间享受夜的尽头凛凛逼近那神秘而慌张的瞬间 行刑，还是大赦，都系于一声电话铃响…… 音频: 柳芭诗朗诵《最后一杯》 《最后一杯》 这是最后一杯我要把自己灌得开怀大醉好让离别，显得没心没肺 这是齐眉举案一生的那一杯缘着绝壁徘徊的痴情却没有大海来认领 它曾赶赴所有盛宴倾尽灵魂的渴意，只为宣布对胃口的挑剔 宣布满腹剔透的火，妖冶的水和春汛挟持下，执意返回白雪的——冰 这最初的持守，何时解冻于你澄澈的眼睛？一眼我就把今生的入海口认定 我穿上杯子，透彻得一意孤行显出鸩酒般的决绝与镇定谁将深入浅出，由醉返醉 谁将汹涌这最后一杯？隔着泪水我看到自己宿命般向你流淌却又止步于——宿命！ 可杯中意已酿得水深火热我和杯子互相劫为人质它说不能醉，只有碎…… 我的爱人却在海边坐禅任海岸线勃起老迈的弓弦把迟到的我射回更迟的……醒中 就像酒重返粮食。我仍是杯边吻召集的旧部，荡漾春心悬赏越发饥渴的世界会不会再一次失节 而我只想，请你再等一会儿等我啄破周身血痂化蛹为蝶等我捕捞第六种快乐直至杯底迸裂 可这是最后一杯！不贪杯的是不是注定要相互啜饮一生的人？沿着诗行竭力的走向，是不是就能与你告别？ 《机场》 一共四次往返两趟 对于你，是来来往往之间是我活着的记忆对于我，是笑笑哭哭之间是在记忆中活着 ——就像现在我因此又可以写诗写一生中活过的那几天 我的诗从此或芳草天涯，或无边落木又郁悒，又疯狂我的等待从此在你目光的跑道上踉跄又坠落，又飞翔 而我的生命，从此又长，又短短时浓缩成两行—— 一行迎来一行送往 《网上读你》 我是个素食主义者患有洁癖在人群中对一切口味和交流保持距离只有一刻使我变得饕餮从网上以及邮箱附件中将汹涌而来的你一网打尽这首小诗是我吐出的仅有的渣滓 跋涉千山万水赶来会餐的词句在粉身碎骨前　也许来不及发出声音此刻它却像个征服者占领我的胃肠嘹亮我的梦境 和互联网一样宽敞得发虚的日子有一种挤迫　是隔离有一种阅读　是相遇 《距离》 你是被风筝越挑越高的期许高飞千里，远飘万里只有挣断，残损的牵挂才落回手心我是一章被不幸言中的名句一个在春天，一个在秋天怎堪屈就到夏天，方可相遇我离你多远都有可能 你曾在领结上佩戴优雅微笑穿行于名著中的十九世纪沙龙中与德瑞娜夫人梅克夫人频频遭逢我却是流落书外的老年茶花女窃望阿芒或于连沦为十二月党人隔着精装的封面，共赴流徙我离你多近都有可能 一旦面对你，我肯定是狂草前那滴洋溢得下不了笔的墨汁那滴濡染开就妩媚浓缩着就燃烧的——泪 在血液稀释成纯净水的年代你愿捐出一滴溶解那墨么——这一次，让我不再自焚…… 《领地》 墙，奔走于目光的电网接通季节，不带表情地潜入任空间，骚动繁殖期的土壤 以殉道般激情纠缠死亡欲念的触须蔓延成原始森林落叶深处，紫蘑菇的笑险恶得充满诱惑野玫瑰标点过的幽径微颸吻来腾起敏感的末梢撩拨太阳 ……心跳，一枚枚拾起又撒落封存在麋鹿蹄音抚慰的峭崖湿润的热带风自深渊降临落花悸动，贪婪地承受优雅的创伤……哦，让所有感觉抖开缰绳纵驰于林妖飘舞的长发上穿越这晕眩的一瞬在窒息的最高点宣泄生命的华彩乐章！…… 一块被路碑流放的领地两个奴隶，互为帝王 《由头》 在地图南北的两头在四十载光阴的外头短信和E-mail飞快键行的指头思念，仍像绵延不绝的山头 一个夏天的后头一条航线的尽头一次电话探入深夜的骨头一道目光，聚焦的那头 在缘分星空的下头在卸下绝望的码头赶在死亡的前头——我们重逢，是神的念头 日子从此，有了柔软的由头有了……过头。 《对不起》 对不起　我看见我额上的皱纹看见绝望时　双眸里蓬勃的荒草陷在泥淖中的　敏感失态以及弱不禁风的早晨　错过朝霞后我忍不住的沉默　和沉默掩住的号啕 对不起　我看见我徒披着现代外衣暗藏一颗传统的心　透澈大方理性——那都是假相！我也会猜疑闹小性彻头彻尾　一个总想撒娇又无处可撒不得不佯装强大的　小女人 对不起　我看见我是一插电就升温的热得快　只要一点点爱就沸腾不止撇出来的泡沫　都成了诗而你是不烧则已一烧就难退的　暖水瓶我不该过猛叩击让你伤心 对不起　我看见我没有故乡流浪成性一双波希米亚人的裸足　又野又倔却时不时欲扮演　你贤良的小母亲也许我早就难以修成正果　尽管我跟你一样慷慨　患一样纯正的家族病 对不起　我看见我还有很多跟你同样的病从下面贪不动的肠胃　洁癖的手到上面供血不足的脑袋和爱情　以及中间那颗太软的心……“我有的你都具有”——这是彼此最高的夸奖　我们相怜于同病 对不起亲爱的——以上的话真的对不起！ 音频: 柳芭诗朗诵《等待》 《等待》 它可以心想而至它可以遥遥无期它可以在深夜托梦横行而在白天空余一声叹息它可以蹀躞、趔趄、以至蹒跚或干脆匍伏而行只要仍在路上就葆有将错就错的得意 它可以向你扑来它可以背你而去它可以在一切声音中　杳然而当孤寂淹没时　将你惊醒它可以幽怨、抑郁、以至忧伤让你沦为它的人质　只怕赎金太快　来不及将计就计与它同归于尽 它可以是幻象　云里雾里它甚至可以是谎言　从未与你约定今生与来世它却兼有极好的耐心和脾气抻长你的希望　又精简你活着的理由它从不大意承诺什么　让你的上钩出于愿意 让你像狂欢的雪花赶往——火炉　以巨大的热情等一场自己跟自己的决斗并在高潮中冷却令人幸福不已的……叹气。 《情书》 一张纸叠着时你看不出它有多空洞 一张漂亮的夜里喧哗的糖纸或洁白得欲言又止的稿笺如今它改头换面胀破电子邮箱　却不留痕迹令书写　走失体温时也走失了心跳谁能触摸到　它过于弹性的棱角和　疏于擦拭的旮旯谁能断言　那在情书上跌跌撞撞拖泥带水的　不是你善于跑调的目光 需要一双手　一串变奏的日子一个偶然事件伸进　一张纸所能盛满的空洞之间掏出怕冷的你　惨不忍睹地抖开—— 《山：夏天的变奏》 1负载着殉道者的悲壮夕阳，大步走过你的眼睫风起了，在归鸦的翅膀上重又操起夏天的话题你望着我，望着我—— 不，不要再让思想躲进黄昏的序列让世界，站成那棵媚俗的松不要再为云雾抱憾，没有云雾山，会显得更加坦诚该裸露的就尽情裸露——无论是山崖刀削斧劈般的胸肌所恣意展示的男性美还是为秀峰翠竹无数次唤醒的女性柔情以及所有灾难也不曾改变的生命的缠绵和坚定 那么，你还怀疑么当执著的松针穿引如缕诗行缝补了彼此残缺的心事在今夜飘逸得无法穷尽的构思里挣脱夏天的聒噪，再次为你空濛的足音所蛊惑迟疑着，走出躲闪的眼镜——使这静默的一瞬冷峻而多情 是的，你理解了黑色便理解了我 2不，不要再考证我的微笑中那为青苔所昭示的苍凉古朴的箴言，和那箴言也无法演绎的铺满落叶的梦 为了生存的意志，向封闭的夜空点射你挑衅的目光吧——背一首小诗，只背一首轻轻地，在岩石林立的禁牌上偷渡飞瀑多情的表白 哦，趁着月色再唱一遍：“小鸟在前边带路……”再作一次非分的温柔之想让不被铭记的遗憾踏着被溪水洗亮的韵脚走进松涛磅礴的意境…… 是的，你理解了黑色便理解了我 3就这样，我来了——在阳光遁逃的时候我大笑着奔来，任长发飘飞像旌旗也像降幡为赶在落日的葬礼前表演新生儿的轻狂，一路拒绝枫叶的伤感和枯枝的逃逗为寻找大山神秘的启示匆匆地，我来了——缘着你　　缘着你温暖的手掌…… 假如北斗已经沦落那就从流星的筛漏上过滤生命的原色——望着我，你还怀疑么无论歌声还是叹息都将被朝晖镀亮，真的！尽管命运如千年古柏只能在满月的忧伤中展示百孔千疮的——骄傲 然而，让我用含泪的目光羁留羁留夜雾中躁动的山峦羁留山峦与天空之间那为凛冽的风所勾勒的奔马的形象让我赤裸的灵魂如同叛逆的松果乘血脉中大起的风暴在高高的峭崖上作一次自——　　由——　　　落——　　　　　体——葬身于你心灵的幽谷溅起一片野性的欢腾也许在那里会有一条月光照耀的小路引导我 引导我走进你的故事：或成为断损的碑碣或成为精装的传说…… 是的，你理解了黑色便理解了我。 （1985年6月于黄山） 《水：秋天的主题》 说是母亲，就是说是长流不断的乳汁——这条河！这条在梦里诗里且汹涌且缠绵的河！尽管三闾大夫行吟的悲怆之声已覆盖绿色植被或妩媚的红叶尽管锁峡之雾封存了秋天的丰满橙子柑子桔子：每个飘香的码头还是预备了成筐的句号以结束口干舌燥的中国式清谈秋风又在引逗悬棺疑惧的眼两岸传说葱茏得充满诱惑而钟乳石以最宁静的姿势聚集了所有不安分——总令人想起：曾经沧海总让心底溢出些许乡愁而盼归可又生怕船儿走得太快——怕甲板擦伤鸥翅上自由的风怕神女的心事被轻佻的视线怠亵怕彼此探询的目光来不及盘根错节…… 哦，望着你，我还能再说什么？ 从何时起，我的灵魂注满了水患汪洋恣肆不知所向你来了，挥舞的是钢刀还是牧鞭像是远古那位治水的酋长你腰斩我，又完善我我不驯，以傲然的微笑君临以张弛你目光的纤绳为乐心底，却渴望抛锚渴望皈依你指点一处处凶险的涡漩告诉我，那是骷髅转动的眼神说窥测的星星在我发梢间摇唇鼓舌我不愿相信却又无法回避那些暗示——那条溪水，那座石柱那些因女人的名字而芳香而苦涩的故事千百年了，且慢说水域未设航标即使触礁也不敢抱怨：错开峡前，你我何时错过…… 哦，望着你，我还能再说什么？ 此刻，看一江秋水皆似柔情看两岸灯火都入风景只是说不清夕阳为何投了水在生命消溶的斑斓血色之上丝茅草的忧思成丝成缕，从十二峰巅俯身苦谏，苦谏你的痴迷其实早该懂得：等待，是人生注定的姿态真想邀瑶姬一起投水——何必用血肉之躯去填充苦等的内涵满足那些玩赏悲剧的眼窝！于是，你用低沉的歌声叩响赤壁思考的水面叠满皱纹，你因而年轻因而焕发我，又拒绝我你恬淡的微笑，使痛苦完满得像一轮真正的月亮只是逢秋：流水也多，落花也多…… 哦，望着你，我还能再说什么？ 让那颗在宁河里也不曾安宁的心就此搁浅吧！在天险之峡口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坐成一块礁石为人类共有的心事导航在雄壮的川江号子里制造无数起落差和跌宕——清晨，与两岸猿声唱和黄昏，伴野菊走进木柚树紫色的遐想约会也罢，投宿也罢缘着岩鹰栖息的方位便能走向你走向你，缘着女贞子攀援的情歌那心灵的古栈道…… 那么，以重重险峡困厄我约束我吧我灵魂的水位将因此而涨潮冲破横行的大坝和一切阻挠那时，我将作为另一种人间天险以叛逆的守候完成——罪过之后，在世俗的唇齿间与你会合——长江，只有你理解：该怎样以生命的真诚憧憬献身的欢乐！ 哦，望着你，我不必再说什么…… （1985年11月于长江三峡） （本辑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