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消逝中一一过年的记忆

沈默

时间的健蹄驮着我们进入过年的奏鸣曲中。叮铃，叮铃铃灬。倏忽忆起了我的小童年。那优美的音色，字字都是期盼，句句来自丹田。每日都有鲜明的节奏感，不同的内容，不同的韵律，不同的心情。它们不需要指挥，不需要五线谱，己深深植根在中华民族的记忆中。曲声行云流水，让人心旷神怡了却忧虑，紧张又忙碌中。又像一首绝句，平平仄仄平。

要说过年，童年最好玩。在北方，腊八粥喝过，哩哩啦啦二十三，俗称“小年"就到了。传说灶王爷是天帝派到人间各家稽查善恶的使者。这一天，灶王爷要上天汇报工作。年三十再返回各家。由于害怕灶王爷汇报时说坏话，于是便有了贿赂灶王爷的祭灶活动。百姓人家便有了“祭灶"吃麻糖的习俗，好让甜嘴灶王爷上天说甜话。

小时候，盼这一天纯是为自己品那个甜。那年月，吃块糖都是奢望的事。遇有邻家婚事，孩子们能分到两块糖，已是美滋滋到心里了。我一位同学老家在距市区四十公里的一个贫困县。他说去那里娶亲，男方要准备两套驴车，一套坐人，一套拉驴吃的草料。准备给女方家邻家孩子们散的糖，是把高梁杆切成小段再用糖纸包起来。撑面子图吉庆。半个世纪过去了，如今说起就是天方夜谭。

一位老翁君，时时费苦辛。上天言好事，下界传博闻。暑夏吟荷韵，寒冬送暖薪。诗情溶画意，滋味入人心。（论语）中有：“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的话，意思是说事神不如祀灶。灶神时时待在你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在灶神的耳眼心中。据说"每月朔旦，记人造诸善恶及其功德；录其轻重，夜半奏上天曹，定其簿书"。告诫我们三尺头上有神明，须多行善积德。如今，把灶神每月上天汇报工作简化为每年一次的习俗，不知是灶神与天帝“懒政"呢还是凡胎俗子们怠神慢神呢？竟不得而知。

二十四，扫房子，也称为“扫尘日“。（礼记）中有：凡内外，鸡初鸣灬。洒扫室堂及庭的记载。陆游诗曰：南台中丞扫榻见，北门学士倒屣迎。就是老陆在那时对扫尘的记载。扫尘寓意为“除陈布新”。即把一切"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我小时候，这一天是浓墨重彩的。晨曦，全家人起个大早，草草吃口干粮，把全家唯一拿出手的傢什，一个约一平米大的炕桌妥妥地放在屋外，开始安营扎寨。把屋子搬空。全家人齐上阵，上上下下边边角角彻底清扫。用水泡上当地的一种大白土开始粉刷。我十几岁时和弟弟已是这一天的生力军。我负责顶棚，弟弟负责墙壁，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工作完成后，再帮爸妈贴窗花糊窗纸。北方地区的房子，除了能外观世界的两块玻璃，其他均是木制的窗框再用白纸糊贴。先把上一年的旧纸撕掉然后换新。第一步贴窗花，把用红纸剪制成蝙蝠，鹤，喜鹊及福禄寿喜窗花，贴在窗框中间及四角，再满框贴新纸。这是个细活儿，母亲对质量要求一絲不苟，用时较长。另一项用时较长的话儿是辅炕毡了。由于使用经年炕毡已是一片二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了。这个时候，母亲总是吃力地半蹲半跪在炕上，总能让那些不规则的“片片"找到自己的位置，全神贯注般地拼图着生活。"片片"通过母亲的手我的眼记录着苦辣酸甜。那是人间的烟火，光阴的温度。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曈朦阴晴日，栗烈全家忙。无心绘苦辛，旧影萦怀中。今日诗如酒，往事醉似烟。无怨扫尘忙，胸中纳祥光。光阴速速暮，岁月悠悠长。

二十五这一天，也是蒙古族的千灯节，蒙语称“明干桌拉"。这天人们要去召庙点灯，点得越多越吉利。家乡俗有七大召八小召美称，所以这一天点的灯不计其数。

“年”是一个历数单位，最初以庄稼成熟的物候而形成。（说文解字）说："年，谷熟也"。现代天文学以地球绕太阳公转一圈的时间为一年。而民间还有一种说法"年"是一个怪兽，年三十这晚上来到人间危害百姓。人们为了对付这个怪兽，就贴春联，屋内烛光通明，放鞭炮，北方地区还要垒旺火来驱逐之。而“熬年”和“年关"都与这个怪兽有关。古人把"年"活动的三十这一晚，视为关煞，也称“年关"。这一晚，全家人吃过年夜饭不敢睡觉，围坐在一块闲聊壮胆，以熬过“年“这个怪兽的袭扰。初夕守岁，既有对如水逝去的岁月留恋之情，亦有对新的一年的美好寄托。（守岁）诗云：相邀守岁阿戎家，蜡炬传红向碧纱；三十六旬都浪过，偏从此夜惜年华。苏轼更有：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的句子。鼓励人生不可蹉跎岁月，积极进取。

熬过"年关”后，人们感谢天地祖宗的护佑，互相拱手作揖，这就是"拜年"。如今，网络空间把人与人距离拉近，用手机拜年己是一种创新，加上疫情期间，网上流行的"拜年`新段子是：核酸了吗，您呐？托您的福，阴着呢！

“年“年复一年陪伴我己走过了半个世纪。我都已沧海桑田过，磨去了性格内的劣质，好不容易碰到了真。该是寻找那恒常宁静，布施善美的时候了。感谢经历，她为我做工，磨出真谛。让生命因欢心受苦而与须弥同高。行走中那消逝的记忆，就交给现实的捕快去搜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