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弟生日那天,家群里发了一组弟和三个宝宝的幸福合影,引来远在广东的妹妹发来一串留言:“那个在水库边蹲了两小时等了一条巴掌大的死鱼的少年,那个从学校回来拿了一块桔子皮让我们闻的少年,那个在院子里骑着自行车写8字的少年,如今是个有仨孙子的年轻爷爷了!” 于是,我瞬间泪崩……</p> <p class="ql-block"> 弟小我两岁,长相、性格都像爸,打小就乖。我读三年级的那年春天,妈住院做手术了。爸请了假带妹妹在医院陪护,留我和弟在家上学、看家。隔天爸都会抽空回来看看,并带几个火烧馍(饼子)给我们。那时公社街上没有个体饭店,满街就一家人民食堂,而食堂里能买到的现成的吃食就是火烧。在那个顿顿粗粮、红薯、萝卜、白菜的年代,火烧于我们是不可多得的佳肴。我和弟把爸带回来的火烧放在笼屉里盖起来,说等妈出院了给妈吃。有天晚上,炭火没封实,炉子上的茶壶不等天亮水就开了。我披了棉袄起床加炭,却一下子晕倒在地,砸翻了洗脸盆,头磕在红薯篓子的沿上。棉袄湿了,头也生疼,不过人清醒了:煤气中毒了。邻家四妈闻声赶来,打开窗户、清理了房间,安排我和弟坐在院子里缓着。弟弱弱地说:“姐,我们也生病了,能不能分一个火烧吃啊?” 那天,我和弟心安理得地分吃了一个火烧。弟一小口一小口地嚼着火烧,感叹着:“火烧馍好香啊!什么时候我们老吃白馍不吃黑馍就好了。”</p> <p class="ql-block"> 弟从小爱干净。虽然经常穿着我退下来的花布衫,但总是干干净净的。他从不席地坐,更不会和小伙伴们去滑土坡。那时我们常穿的是妈织的土布衣衫,洗过后衣角难免会有点硬,弟总是要用棒槌把衣角捶软和才穿;遇到洗过后染了色的衣服,他就拉着脸坐在炕上,不哭不闹但也不穿,妈气急了要打,他就蹦一句“么难看!”。</p><p class="ql-block"> 文文静静的弟在外从不惹事,在家却有点小懒。割猪草的时候我割一大筐,他筐底儿才盖住,磨磨唧唧在地头拿镰刀挖坑玩。赶回家时整一棵猪不吃的大草盖在上面;拾粪时我拾一筐他只有半筐,不是说他走不动就是嫌大粪臭,交粪前却偷我的粪,气得我哭。</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们很少有钱买玩具,那个年代好像也没什么玩具卖。我们玩的陀螺、沙包、皮筋都是自己动手做。沙包好做,作为女孩子的我,穿针引线仿佛无师自通;皮筋也不难,在爸的工具间找个废旧自行车内胎,一圈圈绕着剪,拉开了就是一条长长的皮筋。我和妹踢沙包时,弟在旁边数数、记数;我们跳皮筋时,弟和小院里的大桐树撑皮筋。我们唱着“红色娘子军”插曲一级一级跳上来,弟把皮筋一点一点往上举,举过头顶时胳膊便累得晃来晃去,但仍然乖乖地举着,毫无怨言。</p><p class="ql-block"> 一天,妈去上工了,弟跟我说他想要只陀螺,说别的男娃都抽陀螺玩。我从没做过陀螺,动刀动斧一般是男孩儿干的活。可弟弟想要,我就破例了。掂着斧子先裁了截六七公分长的木头,然后垫在门墩上把木头的下半截斫尖。斧子太重,加上我又心怯,没等陀螺成型我的左手拇指已开了个口子。鲜血滴在门墩上,撒在地板上,把弟吓坏了,急忙撕了火柴皮压在伤口上,又找来一块儿碎布帮我包上。如今左手拇指上的疤痕已变成淡淡的一道线,而这件事情的经过却依然历历在目。</p> <p class="ql-block"> 1981年,我进了高中,弟进了我刚刚离开的初中。两个学校在一个镇上,离得不算远。我每周都放一天周末,他两周放一次。他不放的那周,我从家带的咸菜馍馍鸡蛋常会分一半给弟送去。有次期末,弟告我考完试下午就放了,我说我早上就放了,下午去接他一起回家。结果没想到他们早上考完就放了,午饭后宿舍门都锁了,所有的同学都离校了。下午过去接弟时,看到他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宿舍门前的小箱子上抱着书包等我,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后悔自己没早点过来。</p><p class="ql-block"> 1984年,我上了大学,弟进了我刚离开的高中。那时候没有教辅资料,我把高中英语课本后的练习题齐齐做了一遍,寄给弟作参考,希望弟也能顺利通过高考,跨进大学的门。那时我们女孩子课余都织毛衣,我也买了豆绿色的毛线,给弟织了件毛衣寄回去,想象着弟穿上毛衣帅气的样子,心里比自己穿上毛衣都美气。</p><p class="ql-block"> 弟没考上大学,接了爸的班,单位不错。我大学毕业工作时,弟已工作了两年。婚后第二年我添了孩子,依然一贫如洗,也没分下房子,借住在村里一个老院子里。弟开着小拖拉机,给我送来炉子、钢炭、被褥、电视机,又爬上树,给我装上天线。那个寒冷的冬天,住在那个没有顶棚的土房子里,我身心俱暖……</p><p class="ql-block"> 日子慢慢好了起来,我和弟也如陀螺般忙了起来。彼此都有了小家、有了孩子,周末也难得见上面。每年父母生日时,我们这一大家人才坐下来一起吃顿饭。</p><p class="ql-block"> 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中,父母老了、孩子们大了、我们头上也都添了白发。</p> <p class="ql-block"> 爸走后,妈身体也日渐衰弱,我们带妈去看病,弟总是扛重活,箱子不让我拿,轮椅不让我推。我们一起难过、一起面对,一起商量妈的治疗方案。我们和妈一起住在酒店,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不再忙碌、也没有他人,就我们娘儿仨。妈讲我们小时候的趣事,我们给妈洗脚按摩剪指甲。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都很珍惜这有限的母子情、母女缘。</p><p class="ql-block"> 在医院给妈做完检查,弟突然结石病犯了。眼见他疼得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子往下掉,我又急又心疼。安顿妈坐在候诊区,我用轮椅推着弟就往急诊赶。一路上,弟疼得歪着身子,我急得泪水直流。一向循规蹈矩的我情急之下插队、和护士吵架,因为我弟疼痛难忍……终于打上针了,弟疼劲儿过了,我这才感到双腿瘫软无力。</p><p class="ql-block"> ……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想起夏天在一饭店里偶遇俩八十多岁的老人,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弟媳。弟弟瘫痪了,姐姐隔三差五去看望,还得空请弟媳出来吃碗羊肉泡。姐姐颤巍巍地给弟媳夹菜、给弟媳宽心,那份真诚的、浓浓的关爱应该是从弟弟出生起就萌发并渗透在骨子里的。</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8px;">弟是孝子,对父母从来都是温言细语、无微不至;弟爱岗敬业、积极上进,在单位是骨干,行业里是专家;弟有担当,宁可四世同堂,也不轻易让妈跟我,使我能安心上班、赡养婆婆。 </span></p><p class="ql-block"> 人称兄弟姐妹为手足。的确,有手有足好帮衬,没有手足好无助。想起儿子18岁生日,女儿发的朋友圈:“感谢18年前妈妈受尽苦难,让我不是一个人在这世上,我们终将会成为彼此的依靠…… 你有梦想、有意志,即使全世界不理解,那义无反顾给你力量给你信心的一个人会是我——你最美的亲姐。” </p><p class="ql-block"> 我相信一定会的!我的儿女们会,天下的兄弟姐妹们都会的!因为手足情深,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