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清心

<h3>  许是生活水平极大地提高了,美味佳肴天天不断;许是为了防治污染,不让放炮了;许是各种现成食品太多了,不必在家蒸煮煎炸烹了;许是许是……总之,现在过年的年味越来越淡了,淡得如春日清晨的薄雾。不由得回忆起儿时过年的情景! 每到快过年的时候,我们就会掰着手指头一遍一遍地计算。啥时候蒸馍,啥时候煮肉,啥时候炸丸子,啥时候剁饺子馅子……算得口水直往肚里咽。充满了美好期待的日子总是那么漫长! 终于盼到了蒸馍的日子,蒸馍的前夜,放在温暖的厨房里的发面用棉被盖着,好几斗盆。那时不用发酵粉而是用酵子来发面,酵子发的面蒸的馍特别有馍味。母亲隔一会儿就去看看那些面,面不能发过了,发过了蒸的馍会酸的。母亲掀开棉被时发面发出的香气特别好闻,就如晾晒在太阳下的酒糟的味道。开始蒸馍了,先揪剂子,一大团面在母亲的手中快活地翻滚着,一个个馒头很快地上了蒸锅。灶前我用力地拉着风箱,风门上的小木板呱哒呱哒的声音特别欢快。木柴在灶下熊熊燃烧着,把我的脸映得通红通红的,大冷的天竟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草排子锅盖冒出了蒸气,厨房里烟雾缭绕。第一锅馍蒸好了,母亲不顾烫手,把馍放到簸箩中。一年四季经常吃粗糙得拉喉咙眼子的黑窝头的我们,看见白面馍的那种眼馋心动真的无法形容。母亲给我们每人一个,我们快活地吃着,细细地嚼着,细细地品着,香喷喷甜丝丝的好面馍的味道让年味变得更浓烈了。只是那天吃过以后,仍要吃杂面馍,不然不到三十就会被吃光的。年后走亲戚待客靠啥呀! 更让人期盼的一天也到了,煮肉了!那时一家能割一二十斤肉就是富户了。肉买来后,要精推细敲精打细算的。先剔出二三斤五花肉留着三十包饺子。另十四五斤放锅里煮。为了能吃上一点肉,我们勤快得像觅食的麻雀,去挑水,去劈柴,去磨刀,去烧锅……肉在锅中翻腾,香气在厨房弥漫,我们的眼神满满的渴盼!终于肉熟了,父亲用笊篱把肉捞到大盆里,端到外面剔肉。我们手托着腮邦蹲在肉盆边,看父亲把肉拆开。那肉煮得真烂呀,掂着骨头一抖肉就喝醉了似的落下来。父亲让我们啃点骨头,骨头啃得那个净呀,连狗都有点生气,用一双狗眼歪着头流着哈喇子不满意地看着我们,哼哼唧唧的,我们有时还用筷子把里面的骨髓捅出来吃,味道好极了。父亲或偶尔往我们嘴里塞一小块儿肉,肉的香真让人浑身打颤,蚀魂销骨,有一种骑着凤凰飞上了月亮的美感!但肉也只能在煮肉的那天吃上一点儿。做好方子肉,条子肉后,碗放在竹篮中,要高高挂起,既防老鼠又防我们。肉虽然吃不上了,但肉汤子冷了纵在一起之后,凉粉儿一样,用勺子挖一勺子,放在口中,又凉又滑又嫩又香!晶莹剔透的肉汤子抚慰着我们对方子肉条子肉的渴慕之心!煮肉的日子让年味浓得像那肉汤子! 三十那天,一大早贴好春联之后要剁馅子包饺子。肉先切成小块儿,再放在砧上细细地剁,剁时加入葱姜白菜。家家户户此起彼伏的剁馅的当当声,如一首充满阳光的交响曲。擀面皮,擀杖翻滚,面皮圆圆。包饺子时需要技术的,会包的馅多饺子肚皮鼓鼓且可在饺脊上捏出细细的花纹,不会包的饺馅少肚皮瘪瘪饺馅外漏。包饺子常在一两个饺子中包入五分的小钢崩,意思谁能吃到谁有福气!饺子包好入锅,肉饺子要滚三滚儿才能出锅。饺子在锅中翻腾,白白的小肚皮鼓鼓的,在锅中你挤我撞的逗引得我们的心随着起伏,眼随着转圈。饺子出锅了,先给老天爷老灶爷供一碗儿,然后才轮到我们吃。吃饺子不能心急,囫囵吞饺是品不出饺味的。要先用牙尖轻轻咬破,葱香姜香肉香扑得你口舌生津,然后轻轻地吸入汤汁,汤汁的浓香味美引得你胃口大开,再吃饺馅,剁的饺馅有肉丁丁,特别筋道耐嚼,特香(现在打的饺子馅无论如何吃不出那种味道的)!香香的饺子让年味更香浓了。 除夕那晚我们小孩子是不睡的,那时也没有电视呀收音机呀这些奢侈品,我们只是在街上疯玩!大人们关系较好的常聚在一起喝个辞岁酒,划拳猜枚声特好听“一心敬你,哥俩亲呀,三个指头,四季来财,五金魁首,六六大顺,七巧媒呀,八仙过海,九个酒呀,十全十美呀,宝拳不出。”划拳好的喝不到酒的也急呀,有时故意输几枚自己也喝点。我们小孩跑在村街中闻年味。终于盼到了最让我们激动的时候了:放鞭炮!我们握着唯一的家用电器一一手电筒,百米冲刺般奔跑于村中拾灭捻炮!鞭炮声炸耳,明光一闪一闪的映得村庄的夜明晃晃的,东头西头,村南村北,哪家饺子煮好了上好供了要放炮了,消息比电报都快!我们在鞭炮下躲闪着跳跃着欢叫着捡拾着灭捻炮,也闹出了不少危险的事,有的捡了个捻子迟的炮在手中响了把手炸的木麻,有的捡了个还燃着的装在裤兜了烧着屁股的(一时找不着水尿泚灭的);有炮燎着头发眉毛眼睫毛的……但这丝毫削减不了我们心中的快乐。第二天清晨,空气中弥漫着虽有点刺鼻但也有香味的硝烟味,大人们走东串西去拜年,我们小孩儿开始品尝我们鏖战一夜取得的胜利的果实:把两个灭捻炮剥开头对着点着对着泚,这叫关公战秦琼;一个从中折开夹着另外一个带捻的炮,炮捻点着,连泚带响,这叫老头儿打老婆儿……总之玩儿的花样特别多,我们惊喜的叫喊声和着浓浓的炮药味儿更增添了无穷的年味儿…… 唉, 纸短情长,还有好多好多珍藏记忆中的年味没有写完:馍花子上枣的甜,炸的麻叶子的香,磨绿豆黄子搅绿豆黄子的累,炸绿豆丸子的盼,解开果盒偷吃果子的喜……那时过的是真年,现在过的是假年:真年如纯粮酿制的美酒,醇香浓厚,唇齿留香;假年如酒精勾兑的假酒,又羼了好多水,淡薄无味,辣舌麻嘴。真的好想回到儿时的年,那浓浓的年味现在戴上眼镜拿着放大镜也找不到了!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