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总有一场泪，为你哭泣！

余香

　　2021年1月20日下午5点，母亲吃腊八粥窒息，昏倒在地，抢救无效后去世，年仅75岁。

　　惊愕和痛惜像一把锤子，痛击着身处其中的我，微弱的力量在巨大的悲痛与恐惧面前汇聚成墙，在庚子年末的岁暮天寒之际，我比任何时候明白“活着和责任”的意义。

一、突闻病危

1月20日，下午5：22分接到哥哥的电话，隔壁邻居告知：母亲不行了，赶紧回家。惊闻之余，一路超速狂奔，一路祈祷母亲平安，一路保持头脑清醒。

　　下午4：00，我与母亲通话询问她出院身体情况，嘱咐她多休息保重身体，过几天回家看她，电话里母亲声音清脆有力，4分多钟的短暂通话，竟是最后一次听到母亲的声音。

　　40分钟到达璜土医院，直奔抢救室。看见母亲躺在急救床上，插着气管，医护人员做CPR（心肺复苏术），母亲睁着眼等我回来，看着母亲额头上的二道新伤，握着尚有余温的手，放声呼喊：“丫头回来了，姆妈你醒醒”，沉默的回答，我的眼泪奔涌出来。

　 询问医护人员死亡原因？诊断为：呕吐引起的窒息，昏倒时面部摔伤。 120送来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直线心电图，将母亲的呼吸、脉搏趋于静止，心如刀割。父亲的电话铃声惊醒我：父亲带着哭腔询问母亲抢救情况，我搪塞着正在抢救。

　　哥嫂赶到，看到母亲最后一眼，我默默合上母亲的双眼。 怎么向“三高”（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的父亲交待？家人商量后，决定向父亲坦白实情。

　　回家刹那，父亲看见儿女，一下子明白母亲没了。哭着：“我没照顾好母亲，对不起她”，通情达理的父亲，被迫接受残酷的事实。

我们返回医院120车送母亲归家，我跪在母亲头部，哥哥抱着母亲，一路哭喊，一路护送母亲回家。

　　殡葬服务来了，商议着丧事。家里挤满了亲戚，我给母亲擦身、梳头、换寿衣，眼前一片模糊；哥哥忙前忙后，联络事情；乡亲们帮着做白孝；父亲瘫坐在沙发上，老泪纵横，喃喃自语，他“着急、后悔、遗憾、心疼”。

　　二、母亲的一生

　　1946年9月14（阴历），母亲出生在范家头，排行老三，是家中的最小的女儿。外公在外工作，舅舅成家立业，阿姨远嫁上海，家里只剩下母亲和三寸金莲的外婆，家里的重活都压在17岁母亲身上，上学、挑水、割草、喂猪、插秧、织布、照顾生病的外婆，从不在困境里轻易低头，倔强的母亲成了女汉子。

　　19岁那年，外公去世，母亲顶替外公到供销社上班。从普通的营业员做起，扎实基本功：练好一手字，打算盘无敌手。勤肯好学，热情周到，深得领导表扬，母亲“有拼劲、肯吃苦、跑市场”，业务能力强，通过努力，成为鞋帽柜组长。

　　母亲22岁，认识父亲，相识相恋2年，合法登记结婚。 打乒乓球的父亲听闻母亲分娩，借了焦碳暖炉，1969年12月31日子夜，在产房里见证幸福的时刻。

生下儿子，初为人母，兴奋的父亲穿着芦花靴，冒雪走了1个多小时，回篁村老家报喜。三代单传的奶奶喜出望外，带着鸡蛋看望母亲。

　　母亲28岁，又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女成双，凑成一个“好”字。

　　当妈很难，班还是要上，奶还是要去喂，孩子还是要哄，屋子还是要收拾，矛盾还是要解决。每月26元工资，母亲请侄女带我到3岁，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家庭事业两不误，母亲，你确实很难。

　　二胎现场，忙碌的束手无策，却也仍被兄妹一起帮助做家务画面所治愈。

　　部门负责人的焦灼忙碌，焦躁的应对来自工作生活和孩子学习的压力，却能为孩子的学习进步所点亮满满的动力。

　　母亲是个能干的女人。 记忆中的母亲做事井井有条，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内外整洁。

母亲也是“虎妈”。做事雷厉风行，对子女教育严厉，做人做事讲规矩，曾经的教训、惩罚、棍棒……记忆犹新。

母亲多次评为“优秀柜组长”，“吃开口饭的她”负责苏锡常进货、工厂农村销售，璜土半条街的人都认识“范鞋”；顶着酷暑，上城进货，舍不得吃一根冰棍。八十年代物资紧缺，我家第一个有了福日牌电视机，邻居们挤进来看电视，眼神里带着羡慕和嫉妒，父母一生搬了5次家，买3套房，没有借过一分钱。这一切归功于母亲的治家有方。

　　母亲人缘好，源于她真诚、热心肠。偷偷帮助“走资派”徐老师一家，一碗红烧肉，经过“秘密通道”无声传递着家乡人的信任和支持；

陆桥的冯燕姐，人生地不熟，还挺着个大肚子，母亲总是领回家吃饭，母爱般的照顾，父亲的例外小灶，妥妥的把孕妇照顾好；

阿姨没有退休金，常年吃药，母亲总是资助唯一的姐姐；

大姑是残疾孤寡老人，瘫痪在床，七旬母亲拖着赢弱的身体，悉心照顾。

母亲不会花言巧语，用暖老温贫，实实在在的真诚打动父亲，年轻时的吵闹，年老了相濡以沫。

　　妈妈生，外婆养，母亲也是“痴外婆”。二十多年前，即将临盆的我住在娘家。分娩的阵痛让我紧张恐惧，母亲电话联系妇产科主任的侄女，安排住院。母亲的陪伴、关怀、安慰如无形的力量，支撑着我20多小时的阵痛，看见外孙女的瞬间，母亲轻松释怀。

　　4个月在娘家做产假，“100天没让我下冷水”的母亲，负责产妇起居、宝宝护理，母亲瘦了5斤，深陷的眼窝、微驼的背、粗糙的双手、父亲做副业贴补家用……，只有父母疼爱我们。

孙子、外孙女就是您的心肝宝贝，暑假、寒假接到老家，不辞辛劳照看儿孙们，帮助子女。如今，孙子、外孙女考上研究生，从军从医，这是您毕生的骄傲。

　　儿女在母亲眼中是长不大的孩子。母亲小住几日，她说我太辛苦，起早贪黑地上班，还要照顾孩子，厨房设施，她一样也不敢碰，生怕弄坏了。趁着我们上班，母亲打扫好卫生，悄悄的一个人回家了。下班回家，干净的地板一尘不染，衣服叠的整整齐齐，被子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走到哪里，都有母亲的印迹。

　　一生劳苦苦未尽，累过难过熬过，身体出现了问题。

1985年，阑尾炎开刀；

2008年，食道割除手术，缝了38针，术后不适：呛食、胃食管反流，最瘦的时候70斤；

2019年，淋巴CA住院化疗，我们常常怀念11个月的陪伴：坚强乐观的母亲、无微不至的父亲、儿子接送50次、女儿送饭30余次、凑钱买药、紧急抢救……曾经的苦累，都是揪心的回忆。

　　您好，范菊妹。

　　因母亲名字里，寄寓了人淡如菊这四个字。又见她淡看荣辱，冷眼繁华，处事淡定，平和简朴，确有了几分菊的内敛和典雅风度。苦短人生，被如刀的时光雕刻后，还能平静地看落花无言，心淡如菊，亦算修到了境界。

　　三、没“妈”就没“家”

　　以前但凡身体有些不舒服，父亲第一个就是找母亲，他习惯了那个妥贴周到的老伴。从清晨整理父亲衣服、烧水泡茶、洗衣晒被、买药送药、照顾两老……母亲就是父亲的“左右手”、“飞毛腿”，母亲是家里的主心骨。

母亲走后，父亲一直怀念母亲的好，以为母亲没有走，她还在！床头摆满母亲的照片，学着母亲的样子洒扫庭院、晾晒衣被、打扫房间，做母亲喜欢吃的菜……怀念相濡以沫的日子，常常坐在母亲的遗像前泪流满面，留下安静的旧物，深情如昨。

　　父母相守53年，19345天，464280小时，我与母亲相伴49年，人生无常，终有一别。

　　守孝三天，生死相依。母亲的抢救、入殓、吊唁、出殡、火化、安葬，生离死别的时候，母亲辛苦一生在脑海重现，哭也痛思也痛，嗓子哑了，眼睛肿了，声泪俱下，终有断肠人。

　　在整理遗物时，衣服、被子、鞋子……按序摆放，整齐划一，物品里藏着母亲收纳的影子，睹物思人，想起又是一场泪。

　　无言告别，见字如面。母亲留有遗书：让子女照顾好父亲。父亲接到我家养老，再苦再累，我一定照顾好父亲。用今天的方式弥补过去的遗憾。

　　四、“妈妈牌”腊八粥

年味归来，腊八节父母喊我回家喝粥！

腊八粥含有粳米、花生、赤豆、红枣、莲心、黑豆、山药豆、芋头、萝卜，腊排骨，10种谷物，10种营养，经过妈妈煤球炉熬煮，火候介于文武之间，醇厚滑润，柔腻如一，米香诱人，鲜香出炉。

一碗粥吃出层出不穷的咪道：枣的甜味、豆的软糯、芋头的糯香、腊排的酥香，粥要喝出温暖的味道，香喷的味道，腊月的味道。要喝出粥的动静，要嚼出排骨的声响，这声音往胃里去暖暖的，丰富胃的神经和情绪，没有人催你一餐粥，你可以喝到随意，喝到夸张，粥后一觉，尤不可说，只将食粥致神仙！

　　每年的腊八节，我都会思念母亲，想起母亲瘦小的身影、清脆的声音、慈祥的笑容、妈妈做的腊八粥，“我的姆妈，我永远忘不掉你”。人间再无慈母爱！

　　母亲千古！

图/文 女儿许纯

2021年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