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个军人子女的故事（四）

云立

第四章

侯建锋：乘车上学

我从小就住在军营里，而部队驻地是离城市20多公里的郊区。部队营区里只有一所军人子弟小学，上初中以后，我们就必须到城市的学校住宿。当时市区里只有两所比较大的中学有住宿条件，部队选了其中一所作为定点学校，专门安排了班车，每周一送去，周六接回。因此，乘车上学，就成了我们这帮军人子女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说真的，乘车上学可是一件苦差事。所谓的学生班车，其实就是“解放牌”大卡车。雨天一般都用帆布遮上，不下雨则连帆布都没有，如果是冬天，坐在车上简直就是在受刑！每当周一，我们清晨五点半就要起床，六点钟准时开车。虽说是在南国，但一到冬天，坐在“解放牌”上面，听任刺骨的寒风无孔不入，实在冻得要命。

当时我们家有五个子女，母亲又因病辞去了工作，全家七口人只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养活，同时还要接济老家的亲人，日子过得非常艰辛。女孩子要面子，因此家里有点钱都让我姐姐、妹妹们穿好一点，用好一点，而我是夹在中间的男孩，父母就根本无力关照了。

那时的我比较瘦弱，又姓“侯”，所以同学都叫我外号“猴子”。因为瘦，所以更加怕冷。为了抵御早上乘车上学时的寒风，许多家庭条件好的男生都找家长，在部队“价拨”（也就是买）一件军大衣，穿在身上既威风又实惠，令我这个冷得发抖“猴子”羡慕得要死，同时也感到极度地悲哀。我横下一条心，拼命与父亲争吵，终于使可怜的父亲拿出了20元钱，为我“价拨”了一件军大衣。要知道，当时的20元钱可是一个非同小可的数字呀。

又是一个星期一的清晨，我第一次穿上崭新的军大衣乘车，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当“解放牌”开进军营大门的停车场时，我们就一拥而上地去抢位子。通常是男生能够抢到靠车边的位子，这样靠在上面坐得舒服一些。我抢到了一个好位子，把书包往下一放，就坐在书包上面，同时把军大衣的毛领翻起来，把头深深地埋进去，这回的感觉真是太好啦。一会儿，一个漂亮的女生上了车，从书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小塑料布垫在车下，就坐在了我旁边。她用了一种叫“友谊”牌的护肤脂，当时我家只有我姐姐、妹妹能够享受这种“友谊”牌的待遇，而我只能去用那些无品牌、无香味的“嘎拉油”。“友谊”牌有一种淡淡的玉兰花香味，加上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一起向我袭来，令我如痴如醉。汽车启动不久，我就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烂仔！流氓！”刺耳的尖骂声把我惊醒。原来是我睡着后，不知什么时候解放鞋已经伸到了她的屁股底下。车上的男生们又是吹口哨，又是大声怪叫，一个男生还怪声怪气地说：“猴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脚’呀！”我神经质地把脚猛抽回来，脸烧得厉害，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令我非常伤心的是，我的军大衣只用了一次，就在学校晚上睡觉时被人偷走了。周六回家后，暴怒的父亲把我臭骂一通，发誓以后再也不给我买好东西了。星期一清早乘车上学时，男生们见到我，奇怪地问：“猴子，怎么新大衣不穿了？是舍不得吗？”我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没了……”

以后每当冬天乘车上学，我都只能靠在车上的一个角落里发抖。没有了军大衣，也就打不了磕睡，自然就再也没有被女生骂“流氓”了。

忆江南•侯建锋

（词林正韵）

军车好，难耐北风寒。

只为成才谋自立，清晨应起倦容残。

谁问苦中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