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过处春正好

言之人云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言之人云</p> <p class="ql-block">  今年单位派人驻村扶贫,我有幸成为村中的一员。</p> <p class="ql-block">  我来的时候正值春暖花开农耕紧张时节,我目睹了村民的辛勤与汗水,深感农村人的不易。</p> <p class="ql-block">  今冬天气特殊的寒冷,部分农民随着儿女住到了县城,待到草木发芽再回村里居住和生活。当然还有一些留守的村民们却要直面寒冬的考验。我数次走进他们的家,看到的取暖设备除了火炕就是煤球炉,哪个房间没有炉子就冷气逼人,很难长久站立。当我再次看到他们长着老茧的,有的甚至裂着长口子的手,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劝慰他们!</p> <p class="ql-block">  夜晚,我睡在二楼小屋,耳边是窗外凄厉呼啸的风声,躲在被窝里,就连出门上个厕所都要鼓足勇气。可是,我的结对帮扶对象——坡丰村民上官东平却总是让我放心不下。</p> <p class="ql-block">他现在是一个人过日子,人很有灵气,能开汽车和铲车,又懂修车技术。他和我第一次见面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中等个子,清瘦的面庞,黝黑的皮肤,浓密的卷发,看上去五十出头的样子,说话不紧不慢略带笑意。</p> <p class="ql-block"> 第一眼我就认定他是那种实实在在的农村汉子。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脖子上竟然套着个颈椎牵引器。问其原因,他说:“颈椎上长了骨刺,疼得晚上不能入睡,两条胳膊也受连累,一抬就疼,后来干脆抬不起来。没办法只好去医院做了个手术,套上了颈椎牵引器。”他又补充说自己已经做了好几次手术了。2021年1月7日,天空中虽然太阳高照,但是气温竟低至零下10度。我给他打了个电话,确定他在家,便到他家所在地十二亩畦去看他。</p> <p class="ql-block">  十二亩畦是坡丰村六个庄之一,位于村戏院东头。以前来过几次,这次我来的目的和前几次大不一样。我想看看这个没媳妇的农村汉子是怎样度过这个冬天的。</p> <p class="ql-block">他的堂房里的布置,给人一种非常拥挤的感觉。堂房左手边中间放着一个大衣柜,把整个房子隔成了独立的两个空间,衣柜后面摆放了一支床,整支床被一个有点泛蓝的蚊账罩着,里面的被子倒是叠得整整齐齐,很像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格。堂房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方桌和两张旧椅子,右手边却是一个已经塌陷进去的破旧沙发。紧挨沙发和窗户的地方放着一张看上去不知何年所做的床,造型非常独特,由于年代久远,黝黑的包浆已经被磨得发亮。这张床是我这个年近六旬之人没见过的“古董”。他告诉我这张床从记事起就一直伴随着父母,听父亲说是爷爷留下的。</p><p class="ql-block"> 和堂房相连的一个耳房是三小间,分两个套间,中间一个小套间放了一张床,可供一人休息。床上摆放着一条被子,头朝墙的那边钉了些硬纸板。墙上的木头窗框里镶着玻璃,玻璃缝透风不严实,为保暖防风他用土钉在玻璃窗框上钉了一层塑料布。</p> <p class="ql-block">  和耳房相连的另一个大套间是厨房,案板上放着锅碗瓢盆,紧挨着窗边放一个煤球炉,用于通风的烟筒已经坏掉了半截。“东平,你可要注意煤气中毒。”看此情景,我忙提醒他。</p><p class="ql-block">其实进大门我已留意到他厨房的窗户玻璃已烂,纸糊的窗户纸已经被风吹得只剩一半。他说:“这房子的窗户到处漏风,我不敢糊的太严密就是怕煤气中毒。”</p> <p class="ql-block">  在这样的屋子里聊天一点都感觉不到暖和劲儿,不一会儿我的腿酸胀难受,顺手拿过一个塑料凳子放在煤球炉旁坐下来。</p><p class="ql-block"> 原来,上官东平家有兄弟三人,他排行老小。大哥从小学习很好,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大学,在阳城县八甲口镇教书。老二命苦,三十几岁就因病去世。大哥在外教书,家中只剩下他和父母生活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为了改变经济拮据的生活状况,他在村里的铁矿厂打工养家。有了一些积蓄后,于1997年修了今天这个能容身的地方。由于家境清贫,东平一直没有讨个媳妇过日子。1998年经人介绍他和贵州一个带孩子的女人结了婚,在农村摆了酒席,宴请了亲戚和朋友,也算是完成了终身大事。可是,命运似乎一直和他过不去,1999年父亲因病撒手人寰。</p><p class="ql-block"> 冰冷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浑身都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寒凉,我的手开始在火炉边熏烤。那个奄奄一息的炉火几乎没有多少热乎劲儿,把手伸进去才能感觉到有点温度。</p><p class="ql-block"> 他说自从娶了媳妇后也就有了责任,为了养家糊口,他每天都起早贪黑忙碌着。婆媳相处得也很好,他对孩子也视如己出,一家子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 命运就是这么不可捉摸,2016年注定是他人生中的又一个坎。</p><p class="ql-block"> 他说:“那年,我做了手术,在家休息了半年,又不能干重体力活。可能这时媳妇已经有了离开的打算,但我是个大老粗,对此毫无察觉。我这几年挣的钱都是由她保管。正月初九,早上起来她让我把她送到八甲口大哥家去走亲戚,说住两天便回来。我也没多想。谁料她这一走便再无音信。听大哥大嫂说,她在他们家住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哥嫂把她们娘俩送上汽车,还以为回坡丰老家了。</p><p class="ql-block"> 说到此,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这一辈子过得邋遢,这都是命,我从不和别人诉苦。今天和你聊起这些事我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p><p class="ql-block"> 生活的无奈,命运的摧残,泪花在东平的眼眶里打转。两个男人就在这个并不温暖的炉子旁静默着,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才能抚平他内心的伤痛。但是我感觉到了他的真诚和善良。</p><p class="ql-block"> 东平人品挺好,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一种责任,夹杂着些许好奇,让我又提出了许多问题。他说她走后还和他联系了二年,但是夫妻一场,他不想往事重提,不再追问当年她为什么不辞而别,带走他们的全部积蓄。</p><p class="ql-block">似乎,我们很有缘分,话匣子打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p><p class="ql-block"> 他说:“我十五岁那年因臀部骨刺做了第一次手术;二十多岁因肠梗阻做了第二次手术,走起路来弯着个腰,像个八十岁的老汉。有人提议给我办一个残疾证,一年还能增加些收入,我想,那不是不劳而获吗?还要被人笑话,我就拒绝了。后来又因为其它原因做了第三次和第四次手术,每次手术恢复需要很长时间,觉得活得好累,活得好没意思。现在又是颈椎手术,过了半辈子却倒了八辈子霉。”</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话题虽然沉重,但他说话的神态却没有显出多少怨恨。</p><p class="ql-block">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前几年我在铁厂打工,母亲还能给我做点饭。这几年母亲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常年吃药还经常住院。哥哥有工作不能分身,我一边在村里的铁厂打工一边照料多病母亲。2020年三月底老母亲去世,心里盘算着去打个临工。谁知,5月份又查出颈椎问题,手术后留下了后遗症,左手无力,连个手擀面都不能做,只能每天买点面条,要么蒸点大米吃。哥哥对我也非常好,我住院手术他还给我帮助了一万多元,可是他还有一个家需要照顾,我不能一直依靠他,给他们添麻烦。</p><p class="ql-block"> 火苗子忽明忽暗的撩拨着,我的心里沉重得像灌了铅。他的天空真的是一片灰暗,尤其是孤身一人,生活不能自理,让我对他甚为担心。</p><p class="ql-block"> “不要灰心丧气,好日子首先要自立自强,不能自己放弃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以后还要讨个女人过日子,好日子在后头呢。”我知道劝人的话好讲,因为谁也不能深切体会他的艰难困苦,感受他的挣扎和无奈。</p><p class="ql-block">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下头。</p><p class="ql-block"> 我心情沉重地回到村委大院,把此事向单位作了详细汇报。单位党组织对此高度重视,委托我要把上官东平的事情妥善处理,要把他当作亲人来对待。我又和村干部就上官东平家庭情况进行了分析研判,肯定了他的情况属于易返贫户。年终将至,坡丰村支书孙钊同志对东平的事也很上心,吩咐上官东平把住院材料准备齐全,亲自到乡政府农科站进行接洽,一定会让东平感受到政府的温暖和阳光。</p><p class="ql-block"> 当贫困开始靠近和袭扰他的生活,作为一个忠实履行国家脱贫攻坚的最基层的队员,我们不能漠视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时的救济不能解决根本问题,需要党和政府的政策支持,需要全社会的理解和关注,给像东平这样的人提供适合的工作岗位和创业机会,让他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p><p class="ql-block"> 全面小康不落下一个人,声犹在耳。苦难过处春正好,我们欣喜的看到他人生的春天已经来临。</p><p class="ql-block">2021年1月13日于坡丰大院一楼办公室手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