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劍 | 六石匠新年新事

程澍

一元新始，六石匠挺忙。除了石雕主业和艺术交流外，余时写竹书福又画鸡，尽是笔砚之工，日费纸墨若干。一刀四整尺大红宣纸，两瓶一得阁，不消三日，纸尽墨干，可见用功之勤。 　　六石匠右手抓笔，笔大如炊株。左手攥一大大纸团，以便及时蹭笔、吸墨，防沥拉。将笔蘸墨，笔肚尽浸，墨耗半碗。但闻一声“来吧！”，笔落红宣，瞬时墨光四溢。提按使转，若巧妇摊饼，壮士舞剑，瞬间便是一个三尺高的硕大福字。“怎么样？怎么样！”我应声叫声好，石匠越发兴奋，洋洋自得。我祝贺他历尽磨难，终于踏入江湖，练就了一手熟练的江湖书法，居然说得石匠快然志满，哈哈大笑。事实上，对于这么大的字，我弄不好，连登江湖台面的资格都没有，也不舍得这般费纸费墨。 其实，六石匠的福字是很有冲击力的，线条苍劲，笔画交代清楚，字大而不失法度，凛凛然别有一番气象。说他走向江湖，那是玩笑。你我皆性情，石匠是个容得下调侃，开得起玩笑的伙计。在石匠自号的“小酌之家”，你来我往，相互嘲弄，这都不是事儿。 　　去年以来，与石匠常有“合作”，这种合作在新岁前后达到高产期。他画画，我题字，自命优势互补，也可说短板同避，但总的来说，是两个能相互接就并乐之与共的人共同接受了这样一种方式。他说字好，我说画好，相互善意地恭维对方。我说倘有润格，按照艺术成分和笔墨占比，字者当得二分利，还可以再降，石匠嘿嘿，直呼分配不公。 竹是雅致寄情之物，是历代文人墨画客不吝弄墨的植物样板，也是六石匠不厌其墨乐此不疲的情系所托。竹报平安，新春纳福——因了春节将至的缘故，求石匠写福画竹者便多了起来，像是前来置办年货的。石匠上茶请坐，欣然迎待，铺纸备墨，慷慨相赠。石匠的青竹，以郑板桥为宗，多年临习不辍，悉心揣摩，情醉其中，渐得板桥画意，因而不俗。石匠自惭字弱，邀我写题画诗，美其名曰组合、佳配等，令我既荣幸又惶恐，唯恐行笔闪失而糟蹋了上好的墨竹。每当提笔，心有惴惴焉，不是笔画拘谨，就是大小失调，憾愧于石匠的竹墨。我想，字写若写得不满意，重写便是，相对简便，于是，便逆向而行：先题字，后画竹。倒行逆施的创作手法，虽然违背了正常的创作流程，也不利于整体结构的布局，却舒缓了笔尖的压力，写出来的字而不至于一无是处。石匠有些不适，却不曾有过微词，笑言“兄在考验我”，提笔凝思，因字赋形，多费了不少的心思，如此合作也成了大家的一个笑资。 曾见慧龙君在画作上题诗，无论何样留白，少加打量，便能信手拈来，字画和谐，相得益彰，这让我艳羡不已。看着意境幽清的墨竹和拙笔苍白的题画诗句，暗恨自己的眼高手低——还需要多下功夫，彻底改变本末倒置的合作模式，让石匠轻松挥洒，也不辱那几枝意境悠远的清竹和幽兰。 　　牛年即临，石匠雕刻了一批劲牛，形神兼备，人见人爱，那是他贺岁迎新的艺术方式。之于笔墨，石匠却不画牛，学画鸡。他第一次上手，便画的有模有样，这令我感到惊奇。至于铁算张说的“此鸡形神两得，行迹诡秘，神色慌张，一定是偷食了邻舍的米”，从另一个角度充分证明了石匠笔下的大公鸡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画出了故事。说在工艺美术的行当里，石匠会于心而巧于手，捕捉造型能力尤是出众，就像他虽不识谱，一管竹箫却能吹出上百首乐曲一样，天赋使然。 那天在六艺馆哥几个一起小酌，吃炒鸡，酒过三巡渐入佳境之时，我说石匠你画的大公鸡气宇轩昂，仪表不凡，墨色生动，唯鸡爪子过大，像小巧玲珑的六石匠穿了姚明的鞋子。不会吧？咱有实物为证！石匠开始在碗中翻来倒去，找出鸡爪，放在画前反复比较：哪大了？今晚炖的就是这一只！席间一哥说，鸡爪看大非大，就像当下女孩子拍照，一脚前伸，从下往上拍，便看着腿长脚大，人鸡同理也。石匠感动地说，哥才是我的知音啊！ 　　画好雄鸡一幅，嘱我题“五德之君”，并通写全文“鸡有五德：头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见食相呼者，仁也；守夜不失时者，信也”。石匠说，在所有写鸡的诗文中最喜欢这段文字，鸡之五德也是做人之道啊！石匠从画鸡中悟出了人文，可谓是画以载道，据于德，游于艺。 年前，六石匠被山东理工大美术学院聘为客座教授，大伙贺之以小酌，石匠谦谦，说不管身着多么光鲜的外衣，不过是业余写竹画兰吹箫弄墨的专业石匠，不足为贺，只是又多了一条催人前行的鞭子。不日前，身为政协代表的石匠参加区政协大会去了，发来照片一张：胸戴代表证，发型不乱，衣着光鲜，气质拿捏得很到位。出席盛会，使命光荣，会同陶瓷大师希文、书法名家慧龙君等，为政协会带来了一缕艺术气息。 　　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石匠好客又好酒，我等常在石匠工作室——那处被他自号小酌之家的地方欢饮畅聊，舞文弄墨。石匠有座右铭，曰“醉是对酒最基本的尊重”，时时自激自励，从不敢失敬于该君，这与我积极倡导的“花看半开，酒饮微醺”有所不同。他大力践行酣畅淋漓的酒风，建议制定小酌守则，并力挺上墙，诸如“能白勿啤，能啤勿水，能干勿剩”“以一饮而尽为荣，以半干不净为耻”等，说是讲规矩，扬正气，以正酒德，把小酌之家建设成过硬品牌。 ”又醉了”——昨晚看到微信群中石匠自言自语，并展示书法一幅：艺无止境。字写得性情恣意，但有些失态。以字断人，我分析是53°以上的酱香，至少半斤。细细一想，这也是在几十年石雕艺术包括后续开发的书画领域的艰辛探索中，石匠悟出的从艺真谛吧！ 人物链接李信勇，艺名六石匠，山东淄博市淄川人，中国玉石雕艺术大师，山东省工艺美术大师，山东省首席技师，山东理工大学美术学院客座教授，淄博市高层次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