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石碌矿区有一条路, 它南起铁矿新东区,北接县城东风路,全长约4公里。矿区所在地石碌镇属于丘陵地貌,群山环抱,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均呈高低起伏之势,中间还横亘着一条石碌河。石碌河是海南岛154条水系之一,发源于五指山脉,穿越千山万壑,一路蜿蜒而来,任性地把石碌岭划了一个半圆,然后汇入昌化江,向着西边浩瀚的大海扬长而去。经过千万年的冲刷,石碌岭下形成了一道宽100多米深20多米的沟壑,石碌矿区于是被分隔成了河南区和河北区,两个矿工住宅区的交通早期都由一座简陋、低矮、不能行车的钢轨桥承担。上世纪80年代初,为了永久解决矿区南北交通的问题,矿里专门出资建造了一座跨度161米、高22米、宽9米的东区大桥,即石碌河第二大桥。于是,这条4公里长的道路跨过这座大桥,依着高低起伏的山势由南向北延伸而去。它是石碌矿区联接县城的主要通道,又是交通最便捷、人流最密集的一条街道。也许是上述原因,上世纪90年代末,县地名办将这条路命名为铁城路。</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铁城路是一条铺设柏油的双车道市政道路。道路两旁种植的香樟树,枝繁叶茂,浓荫覆地,是一种驱蚊辟瘴、夜溢异香的环保树种,因为一路绿荫,即使是在盛夏酷暑,也能带给行人一丝清凉。到了夜晚,被枝叶遮掩着的路灯,远看隐隐约约,像羞涩着半露在云中的月亮,忽闪忽现,昏黄朦胧。近看则光芒成束,在枝叶的摇曳中,乍长乍短地在绿叶中闪射。这条道路的两侧,布局着石碌矿区绝大多数的非生产性设施和服务设施。有幼儿园、中小学、党校、职工大学、技工学校、医院、农贸市场、各类店铺,凡是日常生活所需的服务,在这条路上都能找到。两层小楼的矿工住宅,是这条路上的一道风景。这些小楼皆是坐南朝北,依山而建。因为顺着山势建,虽高低有致,但鳞次栉比。栋与栋间距较宽,便于住家房前屋后遍植果树和花草,既带来荫凉也愉悦心情。矿工们在庭院里种得最多的是菠萝蜜,这种常绿的热带果树枝叶茂密,树高可达10多20米,粗生粗长,常年结果,果实从树干一直挂到树杈。果实成熟时香气弥漫,几米开外也能感觉奇香扑鼻。这种常绿乔木,既是庭院里极美的景观树,又是一种百啖不厌的水果树。有生活情趣的,在结满果实的树下摆放一张茶几,三五好友在树荫下煮水沏茶,品茗聊天,笑评天下事,其豪气和韵味直逼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除了种植菠萝蜜外,有的住家发挥了近乎艺术家的想象力种植多色三角梅,然后把红色、粉红色、白色、紫色的花朵簇拥在一起,经过一番精心修剪和造型,形成一条鲜花覆盖的甬道直通家门。举目看去,整栋小楼色彩斑斓,美艳无比,让路人不禁驻足惊叹。</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一条朴实无华的铁城路,宛如一幅舒展开来的矿工生活的画卷,它描绘了矿工们的清贫、豁达、真实但又对未来充满渴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早晨,是这条道路最繁忙的时候。当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一切都还雾气蒙蒙,这条路上已经步履匆匆。男的急匆匆赶到早餐摊档购买早点,女的连哄带骗把孩子送到幼儿园,然后匆匆追赶通勤车上班。穿着各色各款校服的学生们挎着书包匆匆赶往各自的学校,学校门口已经站满了脸带笑容维持秩序的老师和校工。医院的门诊部已经开始接诊第一拨挂号的患者,住院部各科室按照惯例在召开病情分析例会,评价每个主治医生的治疗思路和效果,提出调整治疗的方案。最热闹的莫过于坐落在一棵枝叶茂盛根须盘错的小叶古榕旁的河北区农贸市场。这个农贸市场有着相当规模,主要服务居住在东区、新东区、河北区密集的消费人群。市场内供应丰富,猪、牛、羊肉,蛋禽海鲜,卤腌烧腊,菜蔬果品,应有尽有,新鲜安全。这里一早就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叫卖的吆喝声,刀砧碰撞声,讨价还价声,遇上熟人的问候声,就像是一首晨曲,此起彼伏,美妙动听。市场通道里熙来攘往,比肩接踵,货比三家,民以食为天的道理在这里是最好的表达。农家自种的蔬菜在这里最受人青睐,卖菜的老妪一脸诚实地告诉你,自种,用的是农家肥,绝不施用农药,不好吃包退。果然,吃之鲜嫩脆爽,大异于省城农贸市场所买。于是,诚信也是这里最好的表达。在钱货两清、互不相欠后,买者便向四面八方散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当一日之需采购完毕后,刚才还在市场里讨价还价的主,便在街边的早餐店里舒坦地坐下,吃一碗卤汁丰美的石碌海南粉。石碌海南粉并非珍馐,更谈不上美味,喜欢它,不过是舍弃不了儿时熟悉的味道,细品一种淡淡的乡愁,还有就是对这块土地深情眷恋的情怀。早期,石碌海南粉的制作要比现在传统繁杂,在作坊里,米粉用水搓揉后掺进适量地瓜粉以增加劲道(而不似现在的一些不良商家为增加粉条韧性加入“吊白块”),然后将粉团放进一口被掏空的木质容器里,容器的底部布满细孔,通过一根木头用杠杆原理进行人力挤压,一条条的粉条从容器底部的细孔里被挤出直接掉进沸水里,捞出后配以瘦肉、鱼饼、花生、芝麻,然后铺上一勺温热的卤汁,撒上葱花香菜,搅匀后香气沁脾,入口时则唇齿留香。后来,由于好吃者众,小作坊已经难以满足需求,于是就有商家专门制作粉条,店家购入粉条泡软制作的市场分工。就是这样的一碗街边小吃,却让矿工的孩子们吃出一种一生不舍的情怀,他们对石碌海南粉的迷恋,绝不逊色于客家人对豆腐的迷恋。移居外地回来省亲的人,次日清晨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街边吃一碗石碌海南粉,那种仪式感和意味深长的样子,看着就令人心疼和感动。每当要离开石碌返回居住地,最隆重的送行就是请吃石碌海南粉,犹如古时送行,在长安城外的灞桥折柳一般,缱绻深情,依依不舍。大家围坐在一起,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有细细的品尝,似乎要把这个味道深深地刻印在骨子里。</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当午后的艳阳散落在大地的时候,铁城路便迎来了片刻的慵懒。路上不再是行色匆匆的行人,而是到县城里逛了半天街、提着大包小包从公交车上疲惫地走下来的男女。环卫工人开着电动垃圾车把路上散落的垃圾清扫拾掇,刚才还有点散乱的街道,清扫后便整洁如新。洒水车播放着轻柔的曲子沿着街道喷洒,被骄阳烤热的路面即刻泛起一阵清凉。大榕树下总是每天坐着几个老者,不知道有没有相约,但很默契,点点头便是问候。他们偶尔说着见闻,但更多的是沉默,静静地望着街景。他们每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观看这条道路的变迁。他们见证了这条路由脏乱污秽变成干净整洁;见证了满街疾驰的摩托变成了快捷安全的公交;见证了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又一个县域商圈的崛起;见证了一张张虽然被岁月刻画,但还保留着无悔和祥和的笑脸。春天,从路边香樟树的枝丫上吐绿的嫩芽,他们看到了一年的希望;夏天,看着骄阳雨后的夏花绚烂,他们是第一个拥抱这个多彩世界的人;秋天,看着黄叶飘零,乱红纷落,他们期待着好运和收获;冬天,坐在冬日的暖阳下看着红男绿女服饰的变化,他们感叹这个时代的日新月异。一年四季,他们在这条路上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和迎亲嫁娶,听过许多迎亲喜庆的鞭炮声和送葬悲戚的唢呐声。他们也许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守望着什么,但又似乎一直都在守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夜幕下的铁城路,没有霓虹璀璨,没有嘈杂喧嚣,没有风情浪漫,有的只是真实的安宁。子弟中学的教室里灯火通明,学生们在上着晚修,待到晚修结束,街边的水吧、夜宵店便弥漫着一片稚嫩的声音;街边仅有的一家KTV,以前灯红酒绿,自扫黑除恶后就没有开过;在新辟的一个大操场里,几十个大妈在跳着广场舞,笨拙但很执着;门球场上,十几个退休老矿工在进行着这种不伤筋骨的运动,场上总能听到友善的笑声;有音乐特长的,在工人活动中心吹拉弹唱,这是唯一飘散在铁城路上空的愉悦之音。再就是,穿着运动服装在路上快步健走的人们,汗津津的后背透着健康。在温柔的夏夜,矿工们总是在门前或是在树下,吹着凉风,烧水沏茶,三五好友品茗闲聊,聊聊生活琐事,谈谈时事趣闻,虽然市井,却很真实,与地气零距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在铁城路上生活的人们,他们平实,从不奢望,他们从来不相信生活是诗,但又总是刻意把日子过得像诗一样!</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