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纪事|记忆里的爱

娄文

<p class="ql-block">  农历三月,理应是春和景明和孕育生命的季节,然而,在一个晴朗的日子,在一个袅袅炊烟升起的下午,您走了。</p> <h3>  儿时看您与寨子里的叔叔伯伯们下打三棋,听您摆的龙门阵和您在田头地尾扶犁劳作的喘息……还有您“不麻烦人”的口头禅,一切的一切,在脑海的深处都成了永恒记忆。</h3> <h3>  那年,我揣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您来给我送行。您用那长满了老茧的手,从上衣口装里抠出一叠浸满汗渍的人民币,哆哆嗦嗦地硬塞到我怀里……嘴角挂着一丝只有至亲才能察觉的笑意。</h3> <h3>  鼻子发酸,喉头哽咽的我,铭记您要“好生读书”的叮咛,含着泪水跨进了开往学校的汽车。老远老远,还能望见您那挥动的手臂和布满纵纹的脸。</h3> <p class="ql-block">  我们兄弟姊妹四人,在您眼中,还算懂事。小时候就跟着母亲上山砍柴,跟着您学做庄稼地里的活儿。您年轻时因吃不饱饭而引起的两次胃出血,真叫人揪心。然而,在人前,您总爱哕叨起“知足常乐”的古训。只要大家乐意,老槐树下、火坑旁边,您会兴致勃勃地摆一段龙门阵。</p> <h3>  家里经济虽然拮据,兄弟姐妹们还是上了学,读了书。在您诚实、本分、耿直的感染、熏陶下,我们倒也博得乡邻的赞誉和爱怜。</h3> <h3>  大学里,我于书海取乐,无暇回家,只好维系着书信联系。那年,您来信说:“队上包产到户了,日子也好过了”。春节放假回家,母亲悄悄地对我说:“你爹讲了,明年手头上紧一紧,攒点钱买台电视机,让你们多长些见识。”……我也因此成了中央电视台“首届现场直播形式的春节联欢晚会”的电视观众。</h3> <h3>  稻子熟了,我来到沅江岸边的一座古镇,从事了一份“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五年后成了家。</h3> <h3> 一天,我又收到了您的来信:“儿啊,现在家里条件越来越好了。你哥也准备修屋了,你娘与我商量了一下,准备帮他一点……”上梁那天,前来祝贺的乡里乡亲都说现在党的政策好,有奔头时,您把我叫到跟前:“你一定要记得邓小平的好。要是没有他,你就离不开农村,上不了大学……”</h3> <p class="ql-block">  荷花开了,我换了一个工作单位,从沅江岸边来到了万溶江畔。在我的建议下,您那边也安装了电话……</p> <h3>  又一天 ,我接到了您的电话:“最近家里还好,但邓小平却走了,我和你娘给他上了香、烧了纸……”。</h3> <h3>  一年,在家过春节,初三晚上,年近七十的母亲对我说:“你们要回去了,明天的早饭让娘做。”第二天,乘我吃完早饭收拾东西的空隙,嫂子已经把来接我的车子上塞满了年货。临上车时,您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到家时记得给屋里打个电话,免得你娘担心。”第二天母亲因突发脑溢血离开人世……让人无法接受。您那饱含泪水的目光,让人心痛不已,倍感“满腹离愁何处说”。 </h3> <p class="ql-block">  又一年,在与您的促膝长谈中,我提出了“儿子想给您找个老伴”的想法。您笑着对我说:“我知道,这是你们想让我过得好一点。想法好,但这个事,我不能答应你们。”“我数了数,在我们这条溪水里,几乎没有一个找了伴的老年人过得安稳,何必自找苦吃呢?”“你们给我买的全自动洗衣机、多功能电饭煲、还有电磁炉和液化气,太阳能热水器,方便得很。”“上半日到地里种种菜,好让你们回来可以带一些,下半日在村里串串门、扯扯白话,晚上看看电视,九点半钟上床睡觉,这种有规律而又自在、自由的生活让我过得很开心、很知足。”“你哥与嫂对我很好,有他们在我身边,你放心。”“你要安心工作,待我动不能了,就到你那里去”。</p> <p class="ql-block">  前年,吃完年夜饭,您说“和我出去走走,顺道到油菜田里看看。”“今年的油菜长得还可以,打油的时候记得回来取点油。”“现在身体还好,还能做点,就是腿脚不如从前了”……我默默地跟在您的后面,一边听着您的唠叨,一边注视着您那移动的脚步,泪水不禁从心里流出:倔强的父亲没有败给清贫的日子,终究还是败给了流水般的岁月……我在心里默默祈祷,惟愿岁月绵长,父亲康健!</p> <p class="ql-block">  去年的除夕,全家人围在一起,您的重孙女睿睿的一声“太爷爷,过年好!恭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让您乐开了花……您高兴地端起酒杯,与大家一起干了杯中的茅台酒。</p> <p class="ql-block">  昨天,您再次清晰的出现在我的梦里……梦醒时分,我任思念的泪水流淌,如珍珠般的往事一件一件滚动而出……那全是您对我的爱呀!</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庚子年腊月十九日于吉首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