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什么？

杜建峰

幸福是什么

——写在分布式过年的庚子年末

腊月，距离庚子年走完只剩下没几天了，全国人民大概率要分布式过年了。在中国人的记忆里，庚子年不是个好兆头。1840年，英吉利的毒贩们打上门来不许我们禁毒，揭开近代中国百年屈辱史的序幕；1900年，八国强盗一路烧杀抢掠进北京城，毁了圆明园索银近10亿；1960年，无情的天灾和苏修的逼迫交加，我们的父辈正走入残酷的三年自然灾害；2020年，我们与新冠肺炎和谣言帝国拼了个你死我活，距最终胜出尚需时日，但GDP破百万亿，已经迈出了实现伟大复兴的坚实步伐。苦尽甘来，岁月向好，这是幸福的显著特征。
幸福是每一个人的追求和向往，也是中华民族的共同追求和向往。十九大的报告说，当前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唯物辩证法也说了，矛盾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动力，换句话说就是，追求幸福美好的生活是推动当前社会前进和发展的最根本的动力。
幸福虽然处处在，人人追，但是想要讲清楚什么是幸福，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认同这个观点的人可以试试解读一下，幸福到底是什么？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即便自以为说清楚了，往往也难逃以偏概全、挂一漏万的境地。难到什么样的程度，恐怕某种意义上来讲，不亚于人类终极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所以，我也无法讲清楚幸福是什么，只能聊聊幸福的感觉、幸福的现象、幸福的共性，幸福的不同层次。
幸福的第一层，是自我比较层面的，感官的刺激与满足。味觉、嗅觉、听觉、视觉、触觉的刺激，鲜甜的、香气四溢的美食，经典的音乐曲子，画面精美的大片，都能产生这个层面的幸福感，久旱逢甘霖、春雨贵如油大约便是属于这一种。
阳春三月里，和小伙伴偷了铁锅柴火油盐酱醋与咸肉，摸了地里的蚕豆豌豆毛笋蒜苗，架起土灶煮着一大锅的野饭；炎炎夏日的下午，母亲戴着草帽从日头里带回来的令人口舌生津、垂涎欲滴的赤豆棒冰、麻酱棒冰；袅袅炊烟下，从灶膛中取出来的外焦里嫩的年糕片、烤红薯；秋高气爽时，家里卖了茧子买来的1块钱一筒的酥皮月饼、新鲜掰下来带着穗儿刚刚蒸熟了出锅的玉米；隆冬时节，父亲烧了酒席带回来的一包包什锦喜糖、拜年送来的重麻酥糖、五仁芝麻饼、云片糕，一切好吃的而不常有的，都能给我带来久旱逢甘霖般的幸福。
这样的物质精神欲望的满足和刺激，简单而又不那么简单。随着人生的成长、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改善，想要通过一种简单的吃食、一个经典的音乐或者电影，再重温那幸福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太难了，美食进嘴入肚，幸福感还没有产生，减肥失败的挫败感已经油然而生了。求之而不得、再三求之而偶得，这是实现自我比较层面感官刺激幸福的内在原因，未求而唾手可得，东西再好，幸福感也是无法降临的。
幸福的第二层，是社会比较层面的，一般价值的实现与满足。马克思说，人的本质是一定社会关系的总和。与第一层次的直接获得感官刺激的幸福相比，第二层次的幸福是一种超出本能的幸福感，是一种获得社会认可、认同的幸福感，也就是社会人的幸福感。
北京家长的娃小学三年级过了PET、四年级钢琴十级、五年级入了“八少”、六年级没有六年级了，直接进了六小强，凡是实现了令绝大部分同龄人只能仰视的成就，就能给全家人带来爆棚的幸福感和自豪感，当然这种幸福感通常仅限于家长在与其他家长不动声色的交流中获得，就娃本人而言，无论是牛娃还是渣娃，这阶段还是无法从被鸡的情形下获得更多的幸福感。
班级里当年天天被老师罚站、考试难得一次过及格线的后进分子，突然在毕业20年的同学会上一掷千金、摇身一变成为聚会的总导演、总策划，在昔日班长、学委、班花们的恭维中谦逊地应酬着，也是一种爆棚的幸福。
任劳任怨、唯唯诺诺的老员工，终于等来了“不能让老实人吃亏”的好机会，破天荒实现了升职加薪，回到家里倒上三两牛栏山二锅头，喝得微醺的时候跟老婆孩子指点一下江山，那也是一种久违的幸福。
冬日阳光下，小区背风的角落里，在与众老头老太的唠嗑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昨儿儿子升职了，前儿闺女给买了大鹅的羽绒服，外孙女考研一不小心就去了五道口，孙子开的外贸公司差点倒闭、好在下半年改行卖防疫物资总算是缓过来了，那絮着家常里短的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必然掩饰着波澜壮阔滔天巨浪般的幸福。
从1840年被迫打开国门开始，一路走下坡路到1949年开国大典，V型曲线曲折向上，站起来、富起来，我们还要强起来，日子一天天地好，往日里觉得遥不可及、赛过天堂的美利坚、英吉利、法兰西，一个个被我们追赶、超越，继承了汉唐雄风的民族自信自豪慢慢又回到了身上，上升、发展、欣欣向荣的社会，洋溢着幸福的氛围。以至于国家都把当前的主要社会矛盾定义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只要明日比今日更美好，幸福就始终是这片土地上的主旋律。
比较的幸福，是有成本的和风险的，而且随着门槛的不断提升，这种成本和风险会日益增加，最终要面临难以为继。历史蜿蜒曲折，国家兴亡交替，你方唱罢我登场，谁也不可能永远站在聚光灯下当主角。强汉以后有三国两晋南北朝，盛唐以后有五代十国五胡乱华，美利坚风头再盛也终有落幕的时候，再大的这长那长、这总那总都要回归故里，这省那省的高考状元郎最惨的莫过于数十年后回首总结：想不到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上了清华。
回到人类的终极话题，下一个百年我们将要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未来的未来，我们还要建成实现人的全面充分自由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再往后呢？物质生活精神生活完全自由了，不需要靠努力奋斗实现了，成长进步的空间、比较获得优势的土壤都没有了，那时候的幸福，又会在哪里呢？难道真的只能是星辰大海？
比较获得的幸福之上，便是幸福的第三层，是超越社会的理性升华，自我价值的实现与追求。虽然层次不同，但是前两个层次的幸福感根源相同，那就是来自于比较，失去了比较，就没有了前两个层次的幸福感，第三层次追求的是自身价值的坚守。
佛法有云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得道高僧追求的是放下欲望，渡人渡己，生活再苦，精神也是富足幸福的。
道家讲究无欲无求，清静自然，一切顺其自然，住在荒郊野外山洞里，那也跟仙境一般。
儒家讲究仁义礼智信，于是便有那明朝的腐儒敢跟皇帝抬杠叫板、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哪怕杀身也是成仁，别说不怕死，某种程度上就是要追求掉脑袋带来的青史留名的幸福。
面壁十年图破壁的周恩来，抛家舍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的是青年人那份中华民族求解放的热血梦想。
大江大河中的宋运辉，孜孜不倦，全力以赴，为了早日实现产业升级换代、国家繁荣发展，不居功，不诿过，哪怕是个人名誉受损、前途坎坷，也绝不放过东海化工开放发展的千载良机。
这样的幸福观，贯穿于中华民族的始终，老聃的道德，孔丘的仁义，王阳明的经世致用，无一不是追求这更高层次幸福的秘诀，继往圣之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立天地之间，不求功名利禄，但求问心无愧。
有了这样的幸福观，观历史沧桑而波澜不起，历世间成败而宠辱不惊，顺风时不骄，逆势时不颓，守三寸清净而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此，方守得幸福长远。
希望下一个庚子年，我们还在幸福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