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color: rgb(25, 25, 25);">二伯的一生,应该是跌宕起伏多苦多难的一生,是生不逢时,孤独寂寞的一生!是受尽屈辱,悲惨痛苦的一生!</span></p><p class="ql-block">大伯比老爸大20岁,二伯比老爸大10岁,所以从我记事起,二伯已经是个半老头子了!</p><p class="ql-block"> 听老爸说,大伯怕挨先生的板子,打死也不肯再进学堂,二伯却偏偏爱读书。出生于1930年的二伯,毕业于中国杂交水稻基地的安江农校!那时应该叫做湖南省第十一中学吧。二伯学<span style="font-size: 18px;">的是会计专业,在武汉市的人民银行当会计,</span>解放前,二伯这可算个有知识的人了, 除了会计学,安江农校的杂交水稻制种技术也学得可以!所以,周围乡村没有几个人不羡煞二伯的能干和吃皇粮的好差使!</p><p class="ql-block">可是,悲剧往往让人始料不及!</p><p class="ql-block"> 造化弄人,那时风光的二伯娶了先是土匪部队而后起义投诚共产党的刘经国的妹妹为二婶,二婶漂亮勤劳能干,但是强悍泼辣,在家也有点骄宠的二伯一开始也能和二婶和平相处,并生下来两个白胖的堂哥,可是后来时间一长,两个人便互不相让时常针锋相对了,.有一次,二婶找娘家兄长哭诉,兄长拿枪直逼二伯太阳穴威胁恐吓,这次事情,为他们的婚姻埋下了悲剧的种子,也为二伯的一生埋下了悲惨的种子!</p><p class="ql-block"> 恐吓事件以后,只要一言不合,二伯就成了二婶拿棍子在后面追跑的靶子!</p><p class="ql-block"> 本就是媒妁之言的婚姻,没有了新婚之时的甜蜜幸福!更何况一对不善经营的好强之人,哪里还有什牢不可破的堡垒可言!</p><p class="ql-block"> 终于,在家里辛勤劳作带小孩的二婶收到了湖北寄回来的休书!二婶终有不舍,还想抗议挣扎,无奈护犊子的奶奶也容不下二婶!二婶只好带着两个哥哥含恨改嫁邻村!</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也许是树大招风,也许是验证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四清运动开始,紧接着文化大革命运动开始,听说有次二伯回家探亲,适逢村里停电,村贫协主席带着几个贫农成员黑灯瞎火的在开会,书生般不懂人情世故的二伯随口说了句:“你们怎么不点灯,开黑会?”结果被上岗上线为攻击贫协主席和贫下中农,贫协主席又怕罪名不够严重,又特别找到改嫁的二婶,落实了二伯解放前曾为土匪部队的司令刘经国当过文书的铁证,直接把二伯打为反革命,正式定名为右派分子!二伯拒不承认罪名,于是又被直接关入牢房!可怜二伯一介白净书生,在那个年代,硬生生被迫于牢中劳动改造,由于监狱生活的残酷,贫病交加的二伯得了血吸虫病,满头秀发全部脱落,年纪轻轻一下子成了秃子!一直到后来,老爸考上武冈师范当了教师,拿出省吃俭用的工资还卖了自己的怀表,才把二伯从劳改之处接回来,这时二伯已经被整整批斗了十年,人生中最该美好的十年时光,二伯受尽非人的折磨,回来时的二伯和以前意气风发的自己判若两人,以前村子里那些羡慕仰视的眼光全部变成了轻蔑和幸灾落祸,这时出了一肚子气的二婶,也觉得二伯的惩罚来了!</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二伯孑然一身,大家把他视为毒蛇猛兽,唯恐避之不及!</p><p class="ql-block"> 右派二伯居住在爷爷留下的两排木房子里,本就安分守己的他更加消沉和低调,可是他的生活还是成了村民茶余午饭后取消的谈资,什么胡萝卜白萝卜蒸饭,什么清蒸鳅鱼等等,二伯说的营养餐,被每顿要吃辣椒的村民不屑、唾斥,可二伯依然我行我素,不与人来往,不与人辩解。再后来,二伯利用自己所学制种技术为农业社服务,会计技术为农业社记账,村民们也赏口饭给他吃,可我的记忆里再也没有其他亲朋好友和他有过交集,包括出嫁的小姑,全没人理他!我们家除了老爸,好像我们不敢和他走得太近!</p><p class="ql-block">一直到1983年,改革开放很多年以后,老爸为了给二伯平反昭雪,找他谈了好久,可是十年的挨斗生涯,让二伯变得胆小如鼠,畏手畏脚!没办法,老爸跑上跑下,报告纸堆成山,还是因为档案局原局长和二伯同名同姓,又是同家族隔壁村的老爸的同学之缘故,老局长怜悯同情二伯处境,不怕辛劳翻遍档案局所有纸质档案,终于找到刘经国起义部队的投诚资料,才让二伯冤屈得以澄清,可是时日已久,物是人非,二伯只能被重新安排在武汉市黄陂县的一个劳动服务公司当会计,重返会计岗位的二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工作,快六十岁了的他还考取了会计师证,成了单位的劳动模范! </p><p class="ql-block"> 复职后的二伯依然孤独寂寞,首先把大伯家小哥接到单位,可是各种原因小哥没有留下照顾他,回来娶妻生子了,后来二伯知道我高考不顺,把我接到武汉看了黄鹤楼,带我到公司,可是各种原因,我也回来重新读书,二伯鼓励我选择当教师的职业,当年的我其实不喜欢汉语言文学专业,我喜欢二伯的会计学,可二伯说当老师与世无争,并且出钱还写信给我,鼓励我好好学习,第一次买手表,第一坐火车,第一次看武汉长江大桥,第一次看蛇山龟山,第一次登黄鹤楼,第一坐有尾巴的电车、公交车,都是小时候我不敢亲近的二伯亲自陪着我!</p><p class="ql-block"> 2001年正月,我离开老家到了县城,那时我刚生下儿子不久,家庭条件很不好,从武汉退休回来养病已经两年的二伯突然薨世,得到消息时,我还在当班主任还在上课,那时的我是稀里糊涂的,也许是太年轻,为生活而奔波操劳,竟然不懂得二伯的去世表示我再也看不到他了,报答二伯的机会永远没有了,也没搞明白二伯在我心中是怎样的存在,只是整个人懵了,尤其看到静静躺在里面的二伯依然满头青丝时,我竟然只是关注他是不是戴的是假发,他的光头秃子是不是长出头发了,然后反复唠叨:怎么不到县城看病,不到大医院去治疗!可没人理我!而今想来,当年已经做了母亲的我竟然还是那么幼稚和麻木,此刻回想起来,竟止不住泪流满面!二伯,远在天国这么多年,您是否已经不再孤独和寂寞!</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