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谁主沉浮？

汤耀

电话那端她那撩人的姿容，刹那间在我的脑海中映现！ 多年前，我在梦上海夜总会里结识了她，她是那家夜店的服务员。我最后在店里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秋雨绵绵的深夜，她陪着客人，动情地对唱那首“愛燦燦”日语歌，至今记忆犹新。虽然从那以后我陪客户经常光临那家夜店，但始终见不到她，从此失联。今天，她还能记起了我，令我又惊又喜！在她的邀请下，我如期与她在嘉里中心greybox coffee见面了。 “我很快就从人群中认出你！”她梨涡浅笑着，水汪汪的黑眸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下遮闪着灵动的目光。 她吸饮一口咖啡，我发现她的咖啡里并没有放糖加奶液。一丝丝清香怡人的气息不知从她的身上还是咖啡中淡然地飘散着。她一身得体的穿搭展现着她的年龄与气质相融在一起的成熟感、飘逸着一种温婉淑雅的韵味；记得从前她的秀发是披肩状的，而眼下她是将一头青丝髻成蝴蝶状，盘在后脑勺上，更显端庄秀美。 “东京疫情怎么样？”我问。 “没上海管控的这么好” 她莞尔一笑，眼角露出几缕浅淡的笑纹。她说自己这次回上海14天宾馆隔离管理、核酸检测等一切都很顺利，会在上海呆上一年半载。 “你过得怎样？”她问。 “很好。去年退休。”我呷了一口咖啡：“你孩子多大了？” “明年上小学。时间过得真快啊。”她托腮凝眸，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她轻轻吁口气，开始讲述这些年来她所经历的事情： “我是在梦上海夜总会认识孩子他爸的。他是那里的常客。他到那里喝酒唱歌，目的是为了能多见到我，能和我多聊聊。我总是高兴地被他指名同桌共叙对唱。接触时间长了，渐渐地，我觉得自已也对他产生了一种莫明奇妙的好感。他是搞动漫制作的，国内文化产业有他合作伙伴。嗯，他比我老爸的年龄还要大5岁。和他在一起说说唱唱，或者在一起购物逛街，我总感到有一种慈父般的安定感。你知道的，我是回沪知青子女，没文凭，那时在上海找工作太难，好在闺蜜们的介绍，我才进了这家总店，在这里消费的客人几乎都是日本人，夜店使我长了见识，提高了素养，还会唱许多日语歌曲，会流利地说日语了。在夜店工作，机遇随时会降临，假如运气不错的话，我认为迟早会改变自已的未来！噢，我忘记说了，他当年55岁吧，比我大30岁。以前我们是恋人，现在他是我的老公！”   她边说边凝眸窗外的景色：凌空盘旋而上的城市高架气势恢宏，车辆川流不息；电气化轻轨列车在立体层迭的高架空间“轰隆隆”地驶去。   “他在东京有一个年龄比我大三岁的儿子，他自已的老婆前几年车祸过世了。他为了自己的动漫事业，常往返于上海、深圳、东京之间。就那样渐渐地，我们互相之间鬼使神差地恋上了。你会问我，上海滩上能看得中的男人不会少，为什么会爱上一个老头子？实话告诉你吧，起初我根本没想到自已会爱上他，我们在别人温和的目光中好像仅是忘年交而已。可我自己觉得和他在一起时总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安全舒服感。不会想到这就是恋情。我当时只想通过和他频繁接触，争取到他的身边做翻译工作而已。可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交流时间长了，难免不会不在稀里糊涂之中萌生爱意！我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他对我像慈父般的疼爱，也感受到他如果一天不到店里来、或者一个星期他没和我单独在一起的话，我会失魂落魄似的浑身不舒服。真的，当时我真的鬼迷心窍了！这就是恋爱，女人在恋爱中是没有智商可言的，于是我每天忘情地错觉着他不是一个父辈的老人，而是个健壮的小伙子，浑身精力充沛，你知道吗？我的初恋是从他那里开始的呀。当他体验到我还是个处女身以后，他爱我爱得简直发疯发狂！我当然不会冒失地告诉我的老爸老妈，因为他们对一个55岁的日本老头和自已25岁的女儿谈恋爱所持的怎样一种态度，我怎么也想像不出的。当我有孕在身时，他闪着激动的泪花吻着我的身子，求我和他尽快结婚去东京过日子。你是知道的，来店里消费的有“捣浆糊”的花花公子，也有情真意切的正正派派的男人！我遇上的正是这种男人啊！算我运气好！因为是他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啊！我决定和他敲定婚姻大事。不过我老爸老妈还蒙在鼓里呢！我必须要和他们谈谈！”     “出乎意料的是我老爸老妈举双手大力赞同我嫁给他。至于我和他年龄相差30岁，他们起先楞了一下，然后却举出许多有趣的例子，说世面上日子过得顺顺当当的老夫少妻多的是，还令人羡慕呢！”  “是啊，我老爸老妈是属于知青那一代，苦了大辈子，想到自已女儿嫁给有钱的日本人，似乎连自已的身价也一下子提了上去，怎不欣喜若狂！我和他很快办完许多繁琐的手续，在樱花盛开的4月结婚了。我老爸老妈也去了日本东京参加了我们的婚宴。不久，他又把我下岗在家的哥哥办到东京去工作。我老爸老妈很感动。是因为他们有个比自已岁数还要大的女婿为全家人解脱了贫困太久的生活呀！在这一点上，我至今仍对他充满了感激！” “都说日本男人是大男子主义者，可他对我不是这样：他每次回到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抱我，第二件事就是对着躺在摇篮里手舞足蹈的女儿使劲地傻笑；第三件事就是买给我喜欢吃的穿的用的东西，只要我喜欢的，哪怕东京买不到的，他会在中国谈动漫合作项目时想方设法为我搞到手；从不问价格贵多少。只要他回到家，用上海人的话说，“买汰烧”样样都会做。” 　　“在日本，像他那种新好男人太少了，新婚不久，我说东京上野动物园里没有袋鼠，要看袋鼠，他就陪我去了澳洲旅游；当然，他总是在不影响自己工作的前提下陪我出游外国的。真的，说了你不相信，每次洗澡他总是忙着为我擦背冲洗。我被他呵护得喘不过气来！岁数大的男人确实相当会体贴自已年轻的老婆啊。以前我的老爸老妈有时会苦面愁脸，现在他们暗地里也会眉笑颜开；真是开天劈地啊，只因我嫁给了日本人，全家都喜气洋洋了！我在上海的闺蜜们个个夸我找到了人生的一个好归宿，羡慕之中还拜托我为她们找日本人结婚。你听到这里或许心里也有些抱不平，为什么上海的姑娘们都愿意把自已嫁给日本人？他们有钱？他们性欲旺盛？或者只因为他们是日本人就鬼迷心窍啦？嫁给日本人的中国人不一定个个是幸福呀。我是幸福的，那仅是个例。可我不感觉到美满，闺蜜们都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可她们为什么总感觉不出我心头的寂寞呢？” 她那一双泉水般清澈的黑眸扑闪着，刹那间，一丝苦笑从她的目光中无声地掠过...... “这些年来，寂寞的感受愈来愈浓。有几次我几乎觉得自已的精神快要崩溃了！我真想离开他，一个人回上海过日子。你此时能感受到我这种奇怪的念头吗？不过，我又舍不得天真可爱的女儿，女儿胖乎乎的像他一模一样，唯有一对浅浅的小酒涡太像我了。我太舍不得她呀。” “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我讲的没头绪，是啊，我此时此刻的心情确实糟透了！他、女儿和我一家三口住在新宿初台的高级公寓里，那套公寓房确实是他买下的，但房主的姓名倒是他儿子的。我是在整理房间时偶而发现物业公司开具管理费的发票中记录的不是他的姓名。当时我并不在意。我想，和国内闺蜜们的生活相比，我能在东京过家庭主妇的日子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虽然一提起这件事，我的感觉就会变得坏起来，但站在他的立场冷静一想，他那样做也不过分，谁也预料不到我和他之间会不会发生婚变。他爱着我的同时又防着我是有一定的道理嘛，我们来之文化背景不同的国籍呀，互相之间岁数差异太大，有隔阂，三观也好像开始不一样了” “当我建议他在上海是否能买一套房子时，他并不反对，只是笑着搪塞我说会考虑买的。我知道自已没有心计，说服不了他。国内的闺蜜们在羡慕我的同时也对我感到有些纳闷。纳闷什么呢？只怪自己的口袋里没钱。所以我要外出工作挣钱。和他在一起生活后，一谈到我要外出工作，他就竭力反对，怕我受累，似乎更怕我与外界来往；起初我只感到他是真心体贴我，但时间一长，我真的觉得他很自私。我只有三十几岁的人，我除了他，更需要屋外新鲜自由的空气，需要与人交往，谈天说地；哪个青春女子不需要人与人之间的来往和友谊呢？你说，我讲得对不对？现在看来，在他身边过日子虽然很富有，但我们之间不仅语言沟通的有障碍，在心灵上更有隔阂。我只不过是满足他在床上疯狂发泄的性肉体而已。” “他对我好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满足他的性欲，第二是为他生个孩子。在我身上他实现着自己的目的。他是快乐的，他是自由的！是的，他是为了自己而疯狂地爱着我的，但要说他对我不好，那就是表现在他对我与外界交往方面有一种近乎病态的限制。我实在受不了他的限制，第一次拒绝了他的性要求。第一次对他光火，向他提出我要带女儿回上海老家住一阵子，我心里实在憋得难受啊。“ “他同意了？”我问。 “是的。”她回答道：“否则的话，我现在还在东京初台的家里陪着女儿望着窗外发呆，或者，被他抱到床上任他发泄。” 我望着她黯然神伤的目光，欲说无语...... “回上海已经三个多星期了，心情愉快很多。我似乎又找到了往日的自由与快乐！和闺蜜们来来往往、说说笑笑啦，和自己兴趣相投的男性逛街购物啦等等。心情确实愉快了，但总隐隐地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他牵住着，你知道吗，这是因为我没有经济大权，我生活来源都依靠着他，我必须工作！我必须自己去赚钱。自己有了经济实力了，做什么事情都方便呀！过让人供养的无聊寂寞的日子，心身未老先衰是肯定的！情人也好，夫妻之间也罢。我是有切身体会的，不与社会接触的话，人老的快啊！上海也有他的动漫制作事务所，我应该去管理。女儿让我母亲照料，他是否在上海为我们母女俩买房无所谓，反正自己以后有了钱，自己买房子心里最亮堂！前几天他来上海出差，我在他下榻的宾馆谈了自己的想法，他不反对，也不赞成。只是看着女儿一个劲地傻笑，接着就抱着我疯狂地亲热而已。我是他的老婆我让他享受性快感诗理所当然的，女人的感觉告诉我，他在外是从不拈花惹草的。搞不懂的是他为什么在爱着我的同时又要防着我？他不让我工作去做他的家庭主妇这种做法站在他的立场上说并不坏，但是活生生的我是接受不了他这种人生观价值观的。” “关于在上海买房子一事他正在考虑之中，但他是拒绝我外出工作的请求。我们在东京吵过几次，在上海为了工作一事又吵了几次。太伤感情了。即使这样，他在临走之前又塞给我300万日币，说是我们母女俩在上海开销的生活费。恳求我带女儿早点回东京去。” “他人不坏，只是我们之间的三观相去甚远，观念的隔阂导致我们在情感上出现裂痕。自己是否按他的日程计划回东京还未想过。除非他答应我可以外出工作。你说说看，我三十几岁的人就叫我成为他的家庭主妇，让他受用，我会心甘情愿吗？ ” “你母亲知道你的事情吗？”我问。 “我没说。但老妈似乎有所感觉。”她苦涩地笑道：“唉，这是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愛，谁主沉浮呢？” 她的话语，让我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