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故事——撞命枣花

刘爱国

大年初一吃撞命枣花,是我童年时,期盼的最有意思的一件事。<br><br> 一九六五年,我的父亲因病从部队离休回到了地方。那年冬天,我们全家五口人从云南的大理出发,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才回到了阳城,在县城的招待所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的舅舅挑着一副担子,牵着一头毛驴来接我们。那天天下了大雪,七岁的我第一次见到下雪很好奇,但更好奇的是我还是骑上了毛驴。那时县城到老家驾岭公社是没有公路的,更谈不上有什么车。一岁的妹妹被父母轮流抱着,舅舅挑的担子,一头是四岁的弟弟,一头是随带的行李,我们行走了一整天才到了吉德大队姥姥的家。途中因寒冷的原因,被冻僵了的我还从驴背上摔了下来。<br><br> 在我的记忆里,生活在云南的那些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什么“过年”,更不知“过年”是什么。在姥姥家过了我回到阳城的第一个年。<br><br> 这天早上,天还不亮院子里就“噼里啪啦”的响起了鞭炮声,起床后母亲给我换上了新衣服。在早饭前,姥姥端来了七个“置命圪峦”(撞命枣花),说只有一个是有钱的,谁要拿到了这一年就有好运。我是第一个拿的,掰开后什么也没有,母亲是最后一个拿的,她的里面有一分钱。姥姥高兴地说,我闺女命好!<br><br> 所以在我的记忆里,过年是一年里最有意思的一个节日,这一天能放鞭炮,还能穿新的、吃好的,还有那个让人感到神秘的“撞命枣花”。<br><br> 记得上小学三年级,离过年还有两个月的时候,我们兄妹三人就翻着日历盼过年。我们天天盼、日日数,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撕去已过去的日历,总感觉日子过的那么慢。厚厚的日历撕成了薄薄的,后又换上新的日历,就是还不到过年。<br><br> 离过年还有七天时的腊月二十三,学校里放了年假(那时叫年假不叫寒假,说麦假不说暑假)。第二天,我们家墩蒸锅,除了要蒸串亲戚的八十个馍馍外,还要蒸五个撞命枣花,这五个撞命枣花特别的大。我能够做的事情就是为这些蒸好的馍的顶上点桃红色。我为了能在初一这天拿到包有钱的馍,与弟弟一同看着母亲是怎样包进去的。这个包有钱的馍是放在案板上的第一个,进笼时放在篦上的正中间,出笼时放在席上的第一个。那天大人们忙到了深夜,我们也累了,东倒西歪的睡着了。第二天一觉醒来后,发现母亲把所有的馍都放进了一口大缸,这一下都乱了,我费了半天的劲都算是白搭了。<br><br> 腊月二十六,家里扫刮。梁头上的柒灰足有半尺长,长长短短的挂在了火头上,摇摇欲坠。一大早全家人就都起来了,把屋子里的被褥等能搬的东西都放在院子里。这时父亲戴着草帽、口罩,挥动着捆着长把的笤帚,横扫着尘埃,顿时屋里灰尘上下飘荡,一番清扫后,,母亲开始细扫。我能做的事就是撕去窗户上的窗纸。捅破窗纸是件很开心和很好玩的事,我与弟弟争抢着先是把窗纸捅破后,然后再慢慢撕去。糊上窗纸,贴上崭新的年画,再把东西搬回家,按原样摆放好后,已是夕阳西下,慢慢的屋里什么也看不到了,这时我也累的精疲力尽。晚上电灯一亮,眼前一片崭新天地,如同搬进了一个新家。<br><br> 腊月二十七,我们去洗了澡。二十八,我和弟弟到理发馆排了一个上午的队,才理了发。一切就绪,只待过新年。还得撕去两张的日历才能盼到那个漫长而又激动的日子。<br><br> 年三十的晚上,全家很晚了才吃饭,吃过了守岁面条后,开始准备睡觉,这时院子里的小广播喇叭也结束了播音。母亲看我们还是兴奋的样子说,早些睡吧,明早你们还要放鞭炮。灯熄了屋里一片漆黑,我与弟弟窃窃私语,说的都是天亮后的事,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br><br> 外面的鞭炮声惊醒了我们,爸爸不开灯,我们谁也不敢起,终于熬到了天亮,我穿上了新衣服。我与弟弟唯一能够独立完成的事情就是放鞭炮,先是三个开门炮,后是200响的一挂鞭。<br><br>这时母亲端上了我们盼望已久的撞命枣花。弟弟聪明活泼,做事快手快脚,他第一个挑选。母亲掰开我拿的馍,什么也没有,掰开弟弟的,看到了五分钱。弟弟一蹦三尺高,我一脸灰溜溜的。我很不解,私下问弟弟,去年是你,怎么今年还是你。弟弟莞尔一笑。后来,我用了一些小招数,才让弟弟讲出了实情,原来他在馍上插了个小木棒作了记号,原来如此。<br><br> 撞命枣花里所包的都是硬币,家里穷的包一分,好一些的包二分,有钱人家包五分。那些年,我们家一直包是五分钱。<br><br> 自从我成功的发现了弟弟的作弊行为后,以后再挑拿撞命枣花都是公平的。我们全家五口人都分别拿到过包有钱的馍。算起来拿到最多的还是母亲和弟弟。<br><br> 一九九零年,我居住的西关村在市政建设改造中,进行了规模拆迁。我新修了庭院房,从此不在墩蒸锅,过年串亲戚也不拿馍馍了,改成了拿鸡蛋、拿饼干,现在拿的是超市里买的盒装牛奶。<br><br>  如今人们的生活随着时代的变迁也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可记忆中的“撞命枣花”是永远抹不掉的。馍馍不蒸了,那些“置命圪峦”也见不到了,但“撞命吃枣花”的俗语阳城人还在使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