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路上（三）~双手搂定宝塔山

溳水浪

我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双手慌乱地摸索着，想抓住点什么，以阻止下滑。我知道，脚下是百丈深渊，掉下去，我将万劫不复…… 突然，我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下滑停止了。唐明智等人齐心合力，把我拉了上来，坐在小道上，我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地祈祷，今天又逃过一劫。 原来，和我聊天的小李子发现我正滑向悬崖，经验老道的他顺势趴在地上，伸手一把死死地拽住我肩上的背包带，从而救了我一命。 歇了一会儿，同学们对我进行了体检，四肢脑袋都无大碍，只是包裹行李的雨布，下滑时被道边的荆棘刮住，喇破了两道大口子。 真是万幸！有经验的小李子、道边的荆棘、姐夫给我的结实的军用背包带、再加上大姐抗美援朝时使用的雨布，最重要的是此处还有一小段缓坡！综合一起，成为我脱险的重要因素。 从此，这一块曾经伴随大姐经历过朝鲜的战火硝烟，现在对我有救命之恩的雨布，又与我相伴了几十年，直到它生命的最后一刻。 没事了，付永安同学左手捏住右耳垂，慢悠悠地说：“张有宽，你这老家伙，不是把这儿当成了狼牙山吧？”五个人相视大笑，刚才紧张的气氛立马烟消云散。 山西第一餐 　　虽然着急今天晚上一定要赶到盂县，但是行走在这险要的十八盘上，我们再也不敢造次。下午两三点钟，我们来到了盘口外的东关头村。 山西省东关头是一个小村子，总共也就七八户人家。令人称奇的是，一个太行山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昨天看到的农居都是平房，现在进入眼帘的是一码儿的窑洞，依坡而建，整整齐齐。 中午在十八盘上没吃午饭，我们请村干部帮忙快一些安排，饭后尽快赶路。 我和唐明智一伙，来到一家农户。一进门，出乎意料，窑洞里很明亮，一点儿“洞”的感觉都没有。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两大碗菜饭摆在我们面前，说是大碗，其实同我们东北的小盆差不多。 “小米饭土豆丝”，主人告诉我们。 肚子真的饿了，我们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土豆丝脆脆的，酸酸的，味道还不错。 翻翻碗底，有一点儿小米饭，吃起来，也是酸酸的。 勉强吃完饭，两伙人碰头时才知道，吃到的，全是酸酸的饭菜！ 我们疑惑了，虽然是我们主动要求快一点，但是也不至于让我们吃这些剩饭馊饭啊，进入山西的第一餐，怎么会留下这样的印象呢？ 晚上，我们赶到了盂县中学。天已经很黑了，学校食堂里没有几个人，大师傅已经下班了。 我们只能自助，每人盛了一大碗很稠的小米粥，餐桌上有拌好的咸菜丝，四个同学边吃边聊。 突然，唐明智眉头一皱，“怎么搞的，这小米粥又是酸的！” 细细一品，果然不假。但是，看着灶台上的一大锅粥，谁也不相信这会是剩饭馊饭。 真相很快就揭晓了。问问周围正在吃饭的同学，他们说，“没听说过山西老醋吗？就像你们东北人喜欢酱油一样，山西人喜欢吃酸的，顿顿饭菜都离不开老醋！”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餐桌上摆放的，青一色全是醋瓶子。逗死个人，进入山西的第一餐，她就跟我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盂县窑洞 人说山西好风光 　　行进在晋中大地上，一首歌不时在我耳旁响起，这首歌，我曾经为歌者做过伴奏，自己也经常哼唱。这歌声，时而婉转，时而激昂—— 人说山西好风光 地肥水美五谷香 左手一指太行山 右手一指是吕梁…… 今天声临其境，还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从盂县到太原，路边的村子一个接一个，不像我们刚路过的河北，十里八里，空山不见人。一马平川的田野里，越冬小麦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喜人。公路上，运煤的卡车，一辆接着一辆，像一条黑色的长龙，向南方疾驰，好一派兴旺景象。 听人说，“中华文明五千年，地上看山西，地下看陕西。”山西，是中国古建筑保存最多、最完好的省份。中国现存唐以前的建筑，大部分在山西。 真是货真价实的“人说山西好风光”啊！ 67年1月20日，我们来到太原。因为快到春节，我们只到晋祠去参观了一天，便匆匆离开了。 这一次对晋祠的印象不深，只记得雄伟壮观的大殿和殿前的鱼池，因为后来去过几次，记忆上可能会产生混淆，此处就不再详谈了。 太原晋祠 拜谒刘胡兰 　　刘胡兰，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中国青少年学习的榜样。在课文中，我们早已熟悉她的英雄事迹，今天，我们不远千里赶到英雄的故乡云周西村，拜谒心中的英雄。 时至隆冬，来到这里串联的学生依然很多，村里到处都是高举着红旗的步行长征队。 刘胡兰原名刘富兰，自幼丧母。继母胡文秀来到刘家后，待她视如己出，并将“富”字改为自己的姓“胡” 字，从而成为了后来的刘胡兰。 1942年，只有10岁的她在继母胡文秀的带动下，参加了抗日救国儿童团；1945年6月，年龄还不到14岁的她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候补党员。 1947年1月12日，在山西军阀阎锡山的军队突然袭击云周西村时，因叛徒告密，刘胡兰同志不幸被捕。在敌人的威胁面前，她坚贞不屈，大义凛然地说：“怕死不当共产党”，“只要有一口气活着，就要为人民干到底。” 随后敌人将被捕的6名村干部当面铡死，以此来威胁她屈服，但刘胡兰毫不畏惧，从容地躺在铡刀下，壮烈牺牲。 我们来到刘胡兰烈士的就义地——观音庙，庙宇不大，也就两三间房的样子。阴暗的西厢房里，摆放着一口铡刀，虽然刀口已锈迹斑斑，但是仍然能想象到当年它张开罪恶的大口，吞噬英雄刘胡兰时的疯狂丑态！ 一股热流在我的心里涌动，一个年仅15岁的女孩子，今天可能还在妈妈的面前撒娇，但是，刘胡兰这个15岁的共产党员，为了保护群众，为了保护同志，却挺身而出，慷慨赴死。正如毛主席所表彰的一一“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刘胡兰的忠骨安葬在北端正面高台上， 陵墓很大很大，像一座雄伟的山峰，如同刘胡兰烈士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一样，巍峨、崇高。 陵墓前，用汉白玉雕塑的刘胡兰像，气宇轩昂，大义凛然，令人肃然起敬。 毛主席题词 刘胡兰汉白玉塑像 油画“英勇就义” 歌剧“刘胡兰”插曲：“借月光再看看我的家乡”（演唱者：李默） 第一次住窑洞 　　为了顺利渡过黄河，我们冒雨前往黄河渡口边的永和关住宿。村子在黄河边的山梁上，住着十几户人家。 房主将我们领进在一孔窑洞里。进入山西，沿途见过很多窑洞，因为都有接待站接待，真正住窑洞，这还是第一次。 天已经很晚了，主人早已吃完晚饭，我们的到来，让女主人又忙乎起来。不一会儿，冒着热气的饭菜就摆在炕头的炕桌上，我们三下五去二地解决了战斗，主人就安排我们休息了。 主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家三口，男孩子十来岁，他们热情地让我们睡在热乎乎的炕头，被我们坚决地谢绝了。 昏暗的小油灯照亮了整个窑洞。一铺大炕顺着窑洞的方向，从门口延伸至窑洞的尽头，足有十来米长。炕稍堆放着粮食和杂物。我们睡在中部，与主人之间立着一面隔板。 男主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呼呼”的鼾声。窑洞外，寒风呼啸，不远处，黄河浪涛轰隆。风声、涛声、呼噜声，声声入耳，让我辗转难眠。 炕面很热，淋过雨的被子，经过热炕的烘烤，让人感觉到湿漉漉的，难受极了。更令人恐惧的是，老鼠也来凑热闹，在炕上来回奔驰，我吓得用被子紧紧的捂住脑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强渡黄河 　　一大早，我们就赶往黄河边的永和关渡口。 远远望去，黄河自北向南，像一条白色的绸带，蜿蜒而下，滚滚的涛声在河谷里轰鸣；蒸腾的水汽像云雾，笼罩在河面，起伏翻滚，蔚为壮观。 来到岸边，才清楚地看到，河面宽约六七十米，混浊发黄的黄河水裹挟着硕大的冰块，咆哮着向南滚滚而去。冰块与冰块相互撞击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巨大声响，令人胆怯，这黄河可怎么过啊！ 河的对面是陕西的延水关，两边各停着一条木船，上面分别写着“永和号”和“延关号”。 我们和其它长征队一共15人登上“永和号”，船工5人，一名舵手，四名橹工。 起航了，木船沿着斜线的方向，向对岸滑去。舵手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灵活地操纵者舵把，橹工喊着号子，奋力摇动着船橹，木船乘风破浪地向前行进。 冰块连续不断地撞击着船头，发出“怦怦”的响声，舵手紧张地注视着船尾，左右晃动着舵把，小心地躲避迎面撞来的巨大冰凌块。 船到河心，上游飘来的冰块像潮水般地涌来，舵手高声喊道：“注意船尾结冰！” 只见大量的冰块聚集在船尾，逐渐积累，逐渐冻结，慢慢地向船的两侧扩展，木船像坠上了一块大大的冰盘，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只听到舵手厉声命令：“下水，破冰！” 四位橹工迅速脱光棉衣棉裤，每人喝了一大口酒，便赤条条地跳入冰冷的河水里，两人在船东，一人在船西，另一人在船尾，用拳头，用臂肘，使劲地锤击冰面，不一会儿，四位山西汉子的双手便鲜血淋漓，染红了黄河之水…… 我们被船工们英勇的行动感动得热泪盈眶，一个个高举着毛主席语录本，激动地高呼：“向贫下中农学习！” “向贫下中农致敬！” “你们是真正的英雄！” 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在河谷里久久回荡。 结冰被破除，木船可以挪动了，舵手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告诉我们，刚才，如果不迅速清除冻结在船帮上的冰块，上游飘来的冰块将会越来越多，最后会把木船牢牢地冻结在黄河中心，到那时，问题就麻烦了。 为了防止木船再次被浮冰冻结，船工们不畏严寒，继续站在齐腰的冷水中，一面用手不断地推开靠近船体的冰块，一面用背部奋力顶着“永和”号向延水关前进。每个船工紫铜色的前胸、后背、双手全都伤痕累累，他们毫无畏惧，依然奋力向前。 经过船工们拼搏，“永和”号终于顺利停靠在延水关码头，上岸后，男女同学们争抢着，热情地与五位英勇的船工们握手，并向他们赠送了毛主席像章。无论男生女生，我们没有羞涩，只有感激。 黄河船工 强渡黄河 最后的胜利 　　1967年1月末，我们安全抵达长征的目的地——革命圣地延安。 延安一一千千万万人们日夜向往的地方。“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 著名诗人贺敬之的“回延安”，旋即就在脑海中浮现。我崇拜贺敬之，珍藏有他的诗集，这首“回延安”，我更是可以倒背如流。 1937年，中共中央长征到达延安以后，制定了中国革命的正确路线和策略，在十分艰苦的条件下，领导中国人民进行革命斗争，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 在延安的几天里，我们集中参观了几处主要的革命纪念地—— 延安革命纪念馆，展出了我党领导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三个阶段的斗争历史。门口的一匹小白马，曾经跟随毛主席转战陕北，立下过汗马功劳。 凤凰山麓，是毛主席到达陕北后最早的住地，《矛盾论》、《实践论》、《论持久战》等重要著作就诞生在此，成为指导中国革命胜利的明灯。 杨家岭，党中央住地，毛主席、刘少奇、朱德、周恩来、任弼时五大领导人都居住在这里。在杨家岭“中央大礼堂”，召开了著名的中央七大会议，正式确立“毛泽东思想”为我党的指导思想。毛主席在这里接见了美国记者斯特朗，提出了“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著名论断。 枣园，1943年10月至1947年3月的党中央住地。毛主席写出《为人民服务》，确定了我党我军的宗皆一一全心全意为人民务。 最后，我们四名队员，高举“锦州石油战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红旗，在延河河滩上，以宝塔山为背景，请摄影师为我们留下了珍贵的纪念。 到达延安的当天，我立即向家里发出电报报告这一喜讯，几天后，我收到姐夫的回电，电报上七个大字赫然在目：将革命进行到底！ 历时三个半月，行程四千多里，历经千辛万苦，我们终于取得了步行长征的最终胜利！ ——我们兑现了诺言，四千多里的行程中，我们自始至终坚持步行。我们用青春的步伐，实实在在地丈量了长征途中的每一寸土地，没有怨言，没有投机取巧，四个队员中没有一个成为令人唾弃的逃兵； ——我们锻炼了革命意志，在艰难困苦的考验面前，我们向革命先烈学习，勇往直前，决不退缩；我们明白：人生的道路充满各种各样的挑战，只有树立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勇于拼搏的精神，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我们锤炼了体魄，从在校时的“弱不禁风”，到后来在长途跋涉中“健步如飞”。我们餐风宿露，顶风冒雪，成为战胜艰难险阻的强者； —— 四千多里的长征途中，我们经了风雨，见了世面，我们向沿途的人民群众学习。我们撒传单，讲时事，宣传毛泽东思想。我们是一台小小的播种机，是一支革命思想的宣传队。 长征，是我青春时代的一次战斗洗礼，更是我青春时代的一次壮举。在以后漫漫的人生旅途中，它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的思想、胸怀，至今，我仍然为当年的这一选择感到自豪。 锦州——延安，一段我亲历的、并终生难忘的光荣经历，一篇用心、用血、用意志书写的历史……。 延河、宝塔山 延安大礼堂 杨家岭毛主席旧居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