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思亲

丁香

<p class="ql-block">  黑了明了,醒了睡了,日子像拧了劲的闹钟一样,日日重复。日日似曾相似,而日日有略微不同。一晃季节就走过了春夏秋冬。唯一能准确感知四季的是,风寒了加衣。在匆忙的生活里,有多少感受被忙碌琐碎的日子所冲淡,更有多少向往中的诗和远方被柴米油盐所搁浅。人生是一部电视连续剧,你是自己剧中的主角,也是别人剧中的配角。浑浑沌沌中,这旧的一年又要完了,年关逼近,身外也有了年节的气氛。看见街上一车车的售卖干粮的商贩,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我记忆中的小年。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大概是能记住每一个特定节日的,主要是因为贪吃。二月二的棋子豆,端午的绿豆糕,中秋的月饼,小年的干粮。那时候,毎个节日,母亲总是千方百计的用食物拼凑着节日的气氛,用力能所及的厨艺哺育着她的子女。那时侯的冬季,因物质匮乏,冬季分外的寒冷而漫长。一日三餐在柴火土灶的铁锅里要消磨掉半日的光阴。兄妹三人正在能吃饭的年纪,母亲蒸上高高一笼屉的粗面馍,也最多吃三两天。那时候馍是主食,也是仅有的零食。偶尔断顿的时候,真的是饥荒的不行。吃饭的嘴巴多,根本来不及烙着吃馍。但是,小年的时侯,再忙,母亲也要烙上一回干粮。烙干粮的面团,要醒发好的起面。面发的越好,烙成的干粮越发膨松好吃。所以,每年的小年烙干粮,母亲每个步骤分外用心。发面的前一天,要提前把老面的酵子用温水泡发开,再和少许面粉搅拌匀,在天寒地冰的时候放在热乎的被窝里,等酵面发满小瓦盆后,再搅和一点面,那叫接酵子,等酵子二次发满小瓦盆后,母亲就在一个半大的老瓷盆里和上好大一块面团。小年烙干粮时,母亲是特别用心的。平日里粗制的食物,在这一天要分外的精制细做。因为这些干粮是送灶王爷回天宫去拜见玉帝的上路盘缠。和好的面盆,会被非常金贵的搬到热炕上,占据最热的位置,蒙上被子,慢慢醒发。夜里睡觉的时候,一不小心蹬一下盆边,冰冰的冷,而盆中的面团却在温热的被窝里悄悄膨发。腊月二十三的早晨,我总是嗅着干粮的香味醒来。厨房里,母亲在忙碌着,灶炉里的柴火明明灭灭,锅里是冒着香气的一个个又香又圆的干粮。案板上刚做成的饼坯排成一排,母亲用梳子在饼坯上面压出各种好看的花纹。厨房里烟火缭绕,母亲弯腰在案板前忙碌,我迫不及待捧着一个干粮,狼吞虎咽的吃着。(这样的画面,余生,已成为小年时的回忆。)那个滋味,真的是太好吃了。忙到半晌,母亲总算把满满一大盆的干粮全部做完了。于是这一天,我们兄妹三人,几乎不再好好吃饭,就馋着吃母亲烙的那加了盐和五香粉的带有香味的白面干粮。母亲慌忙挑出12个祭灶用的干粮放一边,不然,也许灶王爷没见上干粮的面就会被瓜分进肚子。天黑了,母亲打扫完灶台,给那个常年烟熏火燎的黑乎乎的灶王爷画像点上香烛,摆上干粮贡品,虔诚的跪拜嘱咐,灶王爷老人家辛苦了,上天言好事,下凡降吉祥。在玉皇大帝那多多美言,保佑一家人衣食康健!……母亲绪绪叼叼完虔诚的叩头。我也跟着叩头。然后,母亲撕下了旧的灶王爷,点燃后放在一碗水中,我眼看着灶王爷的图像在明黄的火焰里变为灰烬。母亲从供奉的12个干粮上各自掐下一块,放入碗中,最后,由我小心翼翼的端着那碗装着灶王爷神灵的水倒进几十米外的溪流中,送灶王爷随流水逐波去见玉皇大帝了。送完灶王爷,小年的仪式就算结束了,母亲也累了一天了,而一大盆的干粮,也见底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画面似乎还在眼前萦绕,时光却一晃过去了几十年,我成了风霜满面的中年。母亲离开人世近两年。不知天堂的时光有没有年节,有没有白昼黑夜,而我,今生,再也吃不上母亲亲手做的干粮味道了。如今,在商业化的社会. ,很多东西都会被商品化,快捷化。柴火被燃气取代,铁锅被烤箱取代,那一车车一袋袋装好叫卖的干粮,却再也没有了母亲的味道。城市的高楼里没有了灶王爷,这世上,再也没有把我当孩子一样心疼的人了。我叩拜了多年的灶王爷,并没有护我父母的周全,我在城市的夜里潸然泪下……父母在,人生尚有去外,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此去经年,小年里母亲味的干粮,便成为余生最珍贵的记忆,无法释怀,无可替代,……</p> 腊月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