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虫虫</p><p class="ql-block"> 又到了小年,天气晴朗,我开始忙碌起来,拆洗被褥,买糯米粉,买鞭炮,准备迎接新年,更是寻找一份记忆中的年味……</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全村的妇女都约好了似的,把家里的被褥、席子、蚊帐通通拆下来挑到村子不远的河里大清洁。我也跟着奶奶走过一片白沙滩,踏进河水,河水冰凉清澈,把蓝天白云拥在怀里,人们仿佛在一幅巨大的画卷里忙活。乡亲们一边说笑一边或用脚踩,或用手搓,洗完一件就用大石头压住,任被子在水里像一条条“大鱼”翻腾。河里很多小鱼,身子薄得几乎透明了,能看见它细如发丝的骨架子。这些小鱼不怕人,有时还会轻轻啄一下你的脚,等你伸手去捉它时,又倏忽一下不见了,过一会又出现在眼前。我忙着和小鱼捉迷藏,只偶尔给奶奶扭一下被子。被褥洗好了,大家就把它们晾晒在后山上。冬日暖阳下,呼啦啦一下子开出了许多巨大的五颜六色的“大花”,煞是壮观!</p><p class="ql-block"> 年越来越近了,母亲就开始准备做糍粑的材料。一大早泡上两缸米——一缸糯米,一缸粘米,然后到村里唯一的碓屋里踏磨成粉。村子共用一个石碓。平时冷冷清清的碓屋因为过年变得热闹起来。大家用盛满雪白的米的簸箕在碓屋外排成一条长龙。大家互相帮忙,也终于有空聚在一起拉拉家常。到我家了,五婶帮着踏碓,碓“咚咚”的一下下砸在石臼里,母亲总能在石碓升起落下的间歇快速的用手把米粉捞上来,有节奏地甩着筛子,雪白的粉从细密的小孔洒下,一层一层铺在了簸箕里,有些粉末飞起来,落在母亲的头发上,眉毛上,衣服上,母亲像个“雪人”似的。“咚咚”的踏碓声彻夜不停,我枕着这“咚咚”的响声,做着冬夜里最温暖的梦……</p><p class="ql-block"> 粉磨好了,粘米粉用发饼发好,等新年初一蒸发糕。糯米粉则提前做成各种糍粑——拌入糖做成圆滚滚的糖糍,拌入芋头蒜叶做成弯弯的鸡冠糍,做成七孔的圆形的糖环……我们兄妹几个兴奋地给母亲打下手。终于到了烧火煎炸的时候了,母亲照例把我们几个赶出门:“出去玩去,一会儿回来可以吃了。”她被五个孩子轮番地问“熟了没有?”而不胜其烦。兄弟姐妹几个去玩了,可是我实在抵挡不了从门缝里溢出来的香气,看着紧闭的大门旁边的狗洞,我心生一计:爬狗洞!当我瘦小的身躯从狗洞里奋力钻进去,出现在母亲面前,她大吃一惊,不但没有骂我,反而从油锅里捞起一个金黄的油糍,叮嘱我:小心,别烫着……几十年过去,母亲早已不在人世,可那油糍的香味总会在过年时被我嚼了一遍又一遍…… </p><p class="ql-block"> 转眼间到了大年三十,家家户户杀鸡拜神贴对联。一家家平时灰头土脸的砖瓦屋门口贴上醒目的红对联,堂屋要贴上年画,不外乎《连年有鱼》、《五谷丰登》一类的,连猪圈牛栏鸡窝也都贴上“六畜兴旺”的红纸。仿佛所有的房子为了过年也穿上了新衣服,喜庆得很。五翁一家人不识字,把“六畜兴旺”贴在家门口,让村里人笑了一整年。 </p><p class="ql-block"> 大年初一总是让人又兴奋又紧张,不敢随便说话,怕打烂东西,小心翼翼地给长辈倒茶。结结巴巴地说吉祥的话,结过长辈的红包后,如蒙大赦般跑出去,和妹妹一起,到各家放鞭炮后红地毯似的门前翻找鞭炮“幸存者”。这些没来得及爆炸的鞭炮,有的有尾巴,有的没尾巴。没尾巴的我们拆开一层层纸,用火柴一点,里面的硫磺“哧”冒出一阵耀眼电光,心里也跟着“呼啦”一下充满了欢乐。有尾巴的鞭炮一律上缴给二哥——二哥胆子大。我和妹妹也像小尾巴似的跟在二哥后面,十分钦佩地看着他把鞭炮拿在手中点燃,扔到水凼里,开出一朵大水花,接着水面浮起几条小鱼的白肚皮;把鞭炮扔到老鼠洞里,“嘭”的一声闷响,一只老鼠从洞里窜出来,落荒而逃,我们也跟着哈哈大笑;把鞭炮插在一堆新鲜的牛粪上点燃,“啪”牛粪开花四溅,溅了我们一脸一身的牛粪;他把一颗点燃的鞭炮扔进了伯公放在屋角的尿缸,“砰”尿缸破了,尿流了一地,尿骚四溢。看着二哥被爸爸揪着耳朵回来向伯公认错,我们对二哥的崇拜才打了折扣……顽皮的二哥成年后没有被命运善待,早早离开了我们,让我甜蜜的回忆里多了一丝伤感。</p><p class="ql-block"> 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年味,在回忆中咀嚼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