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过年父亲的羊肉馅饺子

特种兵

五十多年了，每逢过年时，我特别想念父亲，想念小时候过年父亲做的羊肉馅饺子。

我家住在农村，从我记事开始，最盼望的就是过年，是大年初一吃父亲做的羊肉馅饺子。记得那时候平时吃不上肉，只有过年时生产队才杀一只羊，每家分二斤羊肉。大年三十下午，父亲把羊肉洗干净，菜刀在石头上磨磨，把菜案放在院子的石桌上，搬个板凳，便叮叮当当地剁起来，还让我们兄弟几个在一旁剥葱，父亲说，多放葱饺子香。剁完肉，母亲已经把擦好的胡萝卜丝经开水焯过后捞了出来，胡萝卜丝剁碎后父亲就开始拌馅了。父亲说，饺子香不香，拌馅是关键。只见他往馅里放点这个，又放点那个，立马羊肉馅香味就岀来了。然而，做好的馅要等到大年初一才可以吃，因为这饺子馅不光全家过年时吃，还要留着亲戚来时吃。

过年最兴奋的就是大年初一早上。天还没亮，父亲就在院子中间点起“明火”，母亲把屋子收拾停当，便和父亲一起包饺子。我们几个则全村跑的抢鞭炮。等我们从外边回来，饺子刚好出锅，我们姊妹五个一人一碗，父亲母亲则忙活着煮下一锅。父亲做的饺子就是好吃，放在嘴里一咬，满口的香味，每次过年这顿羊肉馅饺子都是吃的肚子里实在放不下了才住嘴。我们吃完了，父亲才吃，也不知道他到底吃饱了没有。反正我只知道毎次的羊肉馅亲戚吃完后还要等到正月十五再让我们吃一顿。母亲不吃肉，过年吃的是杂面包的素饺子，那时我一直不理解那么一点羊肉馅怎么能吃那么长时间？母亲为什么不用白面包饺子而用杂面？一直到父亲去世后，母亲才说，你父亲为了你们，他从来也没饱饱吃顿羊肉馅饺子，咱家白面少，他也是和我一起吃杂面素饺子。

父亲十分勤劳，种地是一把好手。那时生产队全凭工分分钱和粮，我们全家七口，母亲操劳家务，就只有父亲一人挣工分。为了挣更多的工分，他除了下地干活外，还为生产队养了一群牛，尽管那时一个工分才两角钱，但因为父亲每年挣的工分最多，家里生活还过得去。

记得那是父亲在世的最后一年，过年吃过父亲做的羊肉馅饺子不久，就知道父亲得病了。那时有病也住不起院，找会看病的大舅开了几付中药，父亲照样下地干活。那年夏天，我哥的干爹去北京，母亲说服了父亲，借了四十元钱让他去北京看病，后来人家有事不去了，父亲也没去成。父亲后来去县城找我三叔（我父亲弟兄六人，他排行第二），在县医院开了点药。那时我在沁水县城上初中，父亲去学校看我，中午在学校食堂吃的糊饭（一种小米和玉米面做的），我只听父亲说，药不顶用，瞎花钱，不几天他就回去了。那年秋天他终于顶不住躺倒了。只知道那个学期家里给我捎干粮特别多，后来母亲和我说，是你父亲在你们学校食堂吃过那顿饭，看学校伙食差，回来后就让多做干粮给你捎。知道父亲病重的消息，我没有参加期末考试就回家了，父亲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听说一开始靠喝葡萄糖维持，喝了几天，就连这五分钱一支的葡萄糖他也坚决不喝，他说病反正是治不好了，不要给家里浪费钱。看我回来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又催促母亲快点做饭。

清楚地记得那是阴历腊月十九日，离过年不剩几天了，父亲把我们几个叫到他的跟前，紧紧地拉着我们的手，用微弱的声音告诉我们：要听母亲的话，孝顺你们的母亲，要好好学习，长大要有岀息。并说，今年不能为你们做羊肉馅饺子了……我们几个失声痛哭：“大！你不要丢下我们！我们不吃羊肉饺子了！”然而父亲还是慢慢地闭上眼晴，那年他52岁。母亲说，父亲如果坚持喝葡萄糖，肯定能过了年！父亲走了！家里像塌了天！

后来我长大了，也成了父亲，每年过年时也像父亲那样做羊肉馅饺子，然而无论我怎么用心模仿父亲那样剁肉，调馅，和面，但再也吃不岀当年父亲做的羊肉饺子味道。父亲！我们知道，自您走后，羊肉饺子再也没有当年那种香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