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家孙晓雲

路上老僧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文︱陆幸生</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9月4日凌晨,坐了一夜的火车,从北京第十七届国际图书博览会归来,倒头便睡。在沉沉睡梦中,乱梦如潮,接连不断。最奇怪的是竟然梦见了孙晓云的老舅,稀疏的头发,瘦长的脸型,布满了蛛网似的的皱纹,仿佛写满岁月的沧桑,他是在一条堆满乱石的黑暗隧道中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梦中的老舅穿着一件老式的蓝色中装棉袄,面容显得有点憔悴,他和我述说着孙晓云母亲家族的历史,这当然是一个书香门第充满传奇的故事,其实梦中什么也没有听清楚,什么也朦朦胧胧,但梦中的我依然觉得真实而生动。一觉醒来,能够依稀记得的只是那条漫长黑暗而见不到阳光的隧道,眼底只是嶙峋乱石,老舅的脚下坎坷不平,坷坷绊绊蹒跚而行,无有尽头。梦中的噬语预示着冷酷的现实给当了二十年右派的老舅带来的人生灾难,即使平反也是满头白发,孤身一人了。孙晓云在她已经重印五版的畅销图书《书法有法》中谈到他那多才多艺却在黑暗的现实中苦苦挣扎的老舅语多惋惜和同情,颇有“伤今念惜,恨杀子规啼”的感叹,老舅是她素所尊重的长辈,书法艺术的启蒙者。</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 <p class="ql-block">孙晓云手绘老舅素描像</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因为在老舅身上他看到了外公朱复戡的影子,那是一个在近代史上声望卓著,学富五车,艺兼多样,才华横溢却也命运多舛的艺术大师。</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凭空做着这样的白日之梦,当然和我随参加北京国际图博览会江苏展团在北京国际展览中心举行孙晓云的书法专著《书法有法》第五版的新书发布会有关。随着孙晓云在书法界声誉鹊起,俨然已成如日中天,众人仰望之势。我和她的关系却有点若接若离渐行渐远了。这主要在于我的不愿攀附名人的心里状态在作祟,其实和晓云兄的地位、声望的变化和待人接物的方式转变无关。她依然还是重情重谊的,每办一次个展总有亲笔签名的请柬送到,尽管她也知道有的个展在中国美术馆我是不可能参加,但请柬还是提前寄到了;每出版一本书法集她总是托人带上一本她毛笔签名的集子,这使我感觉到老朋友的牵挂如故。这次我作为展团的秘书长参加北京书展,早已得知晓云的书法专著第五版的印行将回归故土的江苏美术出版社,我这个小人物是否在京城冠盖如云的捧场中出现在现场,还是有点犹豫。</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首发式定于八月三十号上午十点半钟在江苏展团的凤凰传媒中心展台举行。不到十点孙晓云穿着黑白两色格子衬衫褐色中裤提前出现在展台,依然是十多年前素面朝天的模样,只是多了几分矜持和沉稳这大约是和近几年专业和社会职务不断增多,身份不断提高是有关系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想到二十年前我和她认识是在原来的南京市文化副局长老S家。那时的晓云还在南京市书画院已是知名的二级美术师了。老S有点颐指气使,性喜张扬,尤其在部下面前,摆足派头,颇有点伟大L袖指点江山的派头。来自南京市国画院画家、书法家围绕在他身边谈笑风生,略脱形迹。晓云也在其中大声说笑,说道动情之处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并不时会有几句国骂冒出,显示出出身军人之家,来自军旅之人的豁达潇洒之真实性情。因为晓云的母系家族虽然是世代书香的名门望族,父亲却是抗战时期就投身新四军的老革命。其父孙海云文G前就出任南京军区政治部的副秘书长,也算是南京军区的大才子之一。后来她全家在文革中的遭遇也和这才子名声有关,军区的才子们命运都不太好,南京军区最大的才子副司令员郭化若中将是军界最早注释《孙子兵法》的将军,文革中被污为老反G命修正主义分子被打发到安徽合肥干休所监视居住去了,二才子曾在政治部出任宣传部长后升任南京工程兵学校副军职政委的尚炜大校因上书江渭清揭露林彪S人帮罪行被抓进军区看守所被判处死刑等待军委批复后执行,只因林副主席后来折戟沉沙,保住了一条性命,乃至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东山再起。后来孙副秘书长在文革中也是命运一波三折,身陷囹圄,几进几出,颇具传奇色彩。晓云在她的《书法有法》一书中略有涉及,只是谈到全家被军区赶出大院,母亲为她办理转学手续,她的老师为她惋惜,后来父母全部被抓,她和妹妹去了农村,她不得不分别以母亲和外婆的笔迹给老舅写信安慰老舅的情节。那些话,写来平淡,内函不仅隐含着南京军区那段不为人知的秘史,而且充满着家庭离散的辛酸和悲伤。那是L袖发飚大揪走资派,爱将发狂大抓反G命的时代,世风的光怪陆离,实在匪夷所思,却是有迹可循的的封建Z制主义大复辟。</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也许正是家庭的磨难导致了晓云过早地领略了世态的炎凉,对人生有了崭新的认识,锻铸了她坚强而特立独行的个性,开始了她在书法实践和研究领域的漫漫长征,这种一个人的长征有如求证佛旨真谛的苦行僧,要耐得住黄卷青灯下的寂寞和红尘世俗喧嚣中的引诱。以“昨夜梧桐凋碧树,独上西楼,望断天涯路”的苦苦寻觅,以“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苦思冥想,最终达到“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成功境界。最终才有了《书法有法》专著。其写作风格的轻松自如,古今书法典故娓娓道来如话家常,结合着自己的领悟和深入浅出的讲解,那些个宛如行云流水般的叙事议论,都可给书家和书法爱好者带来阅读的快感。</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功成名就之时,自然贺客盈门了。首先来到展台和首发现场的是在众多部下簇拥下风度翩翩的凤凰传媒集团大老板董事长谭耀,追随而至的是集团副总经理吴晓平。至于美术出版社代理社长周海鸽和集团办公室正处级副主任王振羽等人最多只能充当大老板麾下马弁仆从一类。他们共同西装革履笑容可掬恭候着中国文联和中宣部官员的到来。晓云女史依然那样从容淡定,她缓缓打开提包,在小碟中倒上墨汁,为签到簿恭楷写下“孙晓云《书法有法》第五版首发式签到簿”的字样。随后和我闲谈,她悄悄说“请些什么人我也不知道,都是出版社请的。”我依然沉浸的如烟往事的回忆中。</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在老S家结识孙晓云后,我和这位美女书法家渐渐有了一些交往。她第一次造访,是在山西路寓所,令我惊喜的是给我带来了她的书法作品:一幅写着指甲盖大小的行书小楷,行云流水般的笔墨潇洒、清秀、随意隐含着浓浓的书卷气的扇面,上书苏东坡的三首诗。据行家评述,晓云的小楷行书写得最好。我所得到的大概就是她写得最好的行书了。</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以后,我应邀参加过几次南京书画院画家们的聚会。那也就是找一茶馆要上几小碟瓜子、花生一类,泡上一壶浓浓的铁观音。大家围坐一桌谈天说地,话题信手拈来,小到画院轶事,大到政坛腐败,官场丑闻,说到高兴之处,大家手舞足蹈,朗声大笑,激愤之时,拍桌骂娘,真正的略脱形迹,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我以为和书画家们交往是比较简单的,大都没有什麽清规戒律,彼此也很少心计和城府,大家坦诚相待,交谈就无心理障碍,也极少带有官场常见的面具,随性随意侃侃而谈,喜怒哀乐溢于言表,互相在心中都不会有什么防范,我和晓云跻身其中,也就是一个大儿童大女孩而已。晓云说到高兴之处,偶尔也会用她那挟惯毛笔的兰花指夹上一支香烟,优雅地吸着,吞云吐雾着,偶尔也会在激愤时率性地用南京话甩出一两句国骂。美女口中的国骂给人感觉带有某种书剑飘零般的江湖般豪爽侠气。别人也并不以为她是否有悖淑女风范,只当是艺术家不拘小节,秉性率真。和书画家们在一起真的非常愉快。1996年我出版第一本文集《书海波澜》,我前去晓云在长江路的寓所请她题写书名,她欣然命笔,四个淋漓大字力透纸背,恰好封面设计者也是孙晓云的好友,我省著名装帧设计师速泰熙,后来晓云在朵云轩出版的书法集就有泰熙兄设计,并由他转送我晓云亲笔签名本。那时孙晓云已经非常的出名,出名得我已经完全仰视,不敢也不愿再与她称兄道弟了,因为达官贵人们围绕着她,有如过江之鲫,我等风尘俗吏只能退避三舍了。</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1998年底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80万字的《银色诱惑》问世。1999年春节我去晓云父母家所在的大方巷干休所携书前去拜访。晓云不在家,初识晓云父母,也见到了晓云常常提到的老舅,老舅的形象也就是晓云素描中的模样,坎坷的身世全部深深地刻画在饱经沧桑的脸上。晓云的母亲完全的大家闺秀风范,白净的皮肤,雍容尔雅的气度,慢条斯理的普通话中夹杂着细巧的吴浓软语腔调,家庭妇女的装束中潜藏着某种无可言喻的贵族气质。和朱阿姨谈话交流可以感受到她的天然亲和力。我送上小说,她回赠的就是晓云老舅所翻译的《英法名家诗选》的中英文对照本。在我的感觉中朱阿姨性格开朗,交谈中话语较多。我眼中当年在文革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军区政治部孙海云副秘书长,穿着一身66式棉军装,因为已经离休自然帽徽领章都已经褪下了,就显得有点貌不惊人,孙叔叔个头不太高,鼻梁上架着近视眼镜,言谈话语中透出军人的儒雅。</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孙海云叔叔的出名,就是因为文革中长期受到迫害,几进几出军中大狱,被总理点名必须平反的南京军区高级干部之一,一度平反后受到毛泽东和周恩来的亲切接见。回南京后又继续被抓捕,清理阶级队伍队伍中又被污为“五一六”分子,再次关押。直到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司令员远走广州后情况才稍有好转,直到粉碎S人邦后才算彻底平反。</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也就在文G的血雨腥风中,在父母被隔离审查的艰难处境中书法家孙晓云顽强地成长起来,她被下放在农村八年,这八年中她背负着家庭的沉重压力,白天从事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晚上在茅屋中苦练书法,可谓泣血探索中国书法的奥秘,真正有着曹雪芹书写《红楼梦》的感叹,有着司马迁书写《史记》的悲愤。也就在家庭的变故和时代的磨难中,孙晓云完成了由书法爱好者到书法家的华丽变身,为后来再由书法艺术家到书法理论家的成功转型奠定了基础。这就是太史公在《报任安书》中所言:“••••••《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作为也。”艰难中的探索,既锤炼独立意识也锻铸不凡的品格,既不同凡响地铸造自己,也永无止境地超越自己。孙晓云的成功和她在艰难中的探索是密切相关的。</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书画家的性格大抵比较简单,当潜心在艺术世界悠游时,就有点心无旁骛,而“桃花园中人,无论魏晋了”,并不认识到世界的复杂性、多样性,尤其对一些号称的艺术家、文学家也常常充当雅贼、雅骗一类的人丧失警惕,轻易上当。当那些打着弘扬中国书画艺术的旗号,以骗取或者窃取艺术家们的智力劳动成果为目的骗子行走于世,他们儒雅的外表,大言不惭的吹嘘,也曾屡屡使得天真的艺术家们上当受骗。这些雅骗们在窃取艺术财富的技巧方面绝不比明火执仗的强盗差。本人曾长期在新闻出版(版权)管理部门工作,结识揭露这些人甚多,故对他们的嘴脸甚为熟悉。</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比如有一雅骗人在南京却通过设在深圳的骗子公司在香港注册了一个空头出版社或者杂志社再设一所谓香港东方书画院自命社长、院长、教授,一次香港未去过,操着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凭着西服革履的行头。利用大陆和香港两地“一国两制”意识形态体制的不同游走于法律的空隙之间,以办展览、出版画册、办笔会、拉广告为名,以“买卖香港书号、刊号”的非法出版活动来敛聚钱财,骗取字画。一些政治家、企业家、书画家就会上当受骗,喷薄的政治、经济、艺术热情就会投入这些假港商真骗子预设的圈套之中。政治家、企业家和书画名家们也是人,凡人必有弱点,弱点被利用就可能上当受骗。本省的一些政要们和知名企业家屡屡上当,接受这些雅骗们的访谈,他们红光满面,衣冠楚楚的形象登上封面为骗子们的行径背书。更遑论秉性天真的书法家孙晓云和她的许多同道们也不能例外。例如老僧查处的一桩“买卖香港刊号”案件,在雅骗们私设的所谓编辑部兼香港东方书画院就发现满屋子的名家字画,原来雅骗以著名香港艺术家的衔头以办展览、出画册的名义到处征集书画作品。在接到举报,破获此案后,我们在本局大会议室举办书画家作品认领会时,在一批书画名家中我碰见了孙晓云,原来她也被骗作品多幅,在认领了自己的作品后,她很慷慨地对我说:“老陆,你挑一幅吧。”于是我不客气地选了一幅尺幅比较大的作品,那是她笔力遒劲淋漓奔放的大字作品,这样的作品比较少见。</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再比如有一早年的伤痕文学作家,在创作多部短篇小说出名后,似乎江郎才尽了未见有惊人作品问世。于是此公开始组稿、编书、出书。在和晓云兄一番云山雾罩的VS之后,竟然将晓云结数十年研究之功的书稿《书法有法》骗到手。此公找了一家出版社出版了《书法有法》的第一个版本,晓云的稿费却分文未得。为此,晓云找到我。此时我已经在担任了十年省的“扫黄打非”常务副主任后,刚刚轮岗转任版权管理处处长了,作者的稿酬属于著作权中的获取报酬权,于是我详尽为她解释《著作权法》,全力支持她依法主张自己的权力。经她本人的努力虽然稿费尽数追回,但是出版社的诚信度已经丧失,孙晓云收回自己的版权,准备另寻一家出版社出版自己的专著。经我推荐最终《书法有法》的第二个版本在中国最大最权威的出版社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以知识出版社的名义出版。其间一个有意思的小插曲值得一说。</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为了晓云《书法有法》一书的出版。知识出版社副社长李文先生带着责任编辑朱剑毅女士专程由京赴宁和晓云磋商书的出版问题。李文兄所在的大百科全书出版社(知识出版社)曾经出版过我的长篇《拒绝诱惑》、纪实文学《画册谜案》,彼此已经是无话不谈的老朋友了。到南京后他说他有一位作者是市里机关的干部,业余也好写作,写过几本描写帝王和太监生活的书,对《说文解字》也有研究。这几本书我都翻阅过,我对作者的古文功底非常叹服,且在解读古文,阐述帝王文化和太监文化方面见解独到,行文叙事亦庄亦谐,夹叙夹议,可谓嬉笑怒骂皆成文章,颇有台湾作家李敖之风。总之,小公务员的文笔给我留下极其深刻而美好的印象。</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是晚,华灯初上,面包车驾着一路凉爽的秋风载着我们穿越繁华喧闹的市区,去了景色幽静的东郊,在那栋著名的国际会议中心豪华的餐饮中心我和晓云、李文一行先到。服务员问明是否市府办公厅X处长定的后,将我们引进了装潢得十分典雅且空间很大的包间。打量包间四壁装点着西式油画,天花板悬挂着枝型水晶吊灯,铺着洁白台布的餐桌已经摆好镀镍的银色餐具,在灯光的照耀下灿发出璀璨的光芒,圆桌四周摆放好五把装潢着繁复花纹的沙发软靠椅。整个环境典雅而舒适。只是主人迟迟不到,使我们有点焦心。在我们谈话之间,只见一个行色匆匆理着平头,戴着眼镜的矮胖子行色匆匆旁若无人一阵风似地闯入包间。</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矮胖子穿着浅灰色夹克敞着怀,蓝色牛仔裤,牛仔裤的屁股后面的口袋中鼓鼓囊囊地插着一瓶茅台酒。李文兄介绍“这就是我X先生。”我们和X先生握手寒暄,互道着一些相久仰之类官场和文坛的套话。然后,主宾落座。</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X先生从屁股后面掏出茅台酒,不分男女将高脚酒杯一一排列整齐开始斟酒,尽管两位女士一再声明不会喝酒,我也再三手举糖尿病的药片以示不能饮酒,X却一再不依不饶,看来今天的酒是一定要喝了。他的蛮横和强制多少显示了政府官员的强烈的自信和自恋。对两位女性他多少表示了宽容、宽松和宽待,示意可以象征性地只喝一小杯,对我的所谓糖尿病不能喝酒的言论,他很不以为然,并以行家的口吻说,喝白酒对降低血糖有好处云云。我这人意志薄弱,禁不住劝,有点舍命陪君子的气概。因为我的朋友李文兄是豪饮之辈。</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三杯酒下肚,X先生话开始多了起来。看着气壮如牛的政府官员却在借着酒劲在浇自己心中的块垒,他的自信多少带有自恋性自卑。他滔滔不绝地酒桌演讲气势上有点类似市长、省长一类,因为据其所言每年市长的政府工作报告都是出自他的手笔,最近似乎他被弄到一个很边缘化的处室去主编什么政务信息一类,他认为无足轻重的工作。简而言之,就是他失宠了,很像是一条被主人遗弃的狗那样,只能去吃一些别人吃剩下来的残羹剩菜,他吃得很是不爽,因此他很是郁闷。政治饭吃得不爽,就要找生活中的酒肉大餐陶醉一下,发泄一下。所以是晚的酒喝得豪爽,话也如流水一般气势奔腾,别人绝对插不上嘴。他说,他一生只爱两件事,一是做官,往上爬;一是女人,发泄情欲,所以情人有好几位,上到60岁的老太,下至18岁的姑娘。并且点了我的名,陆幸生你不要冷笑,难道你不想往上爬,你没有性欲?听到这些赤裸裸的言论不仅使在场的孙晓云和朱剑毅两位感到吃惊,也使我和李文兄感到瞠目结舌。李文兄只是悄悄和我说,没想到X是这样的人,他很后悔今晚带着两位女士来赴这样的宴。本人久历官场见识的官员甚多,但是大多是表面上或是骨子里的谦谦君子多,而如此寡廉鲜耻地公开宣扬官场潜规则,展示自己真实灵魂,把丑陋当成价值观去孜孜以求实在少见。这种带点无耻的袒露心迹,至少展示了小X作为文化人的真实性情,尽管这性情既不高贵,也不雅致,甚致还有点自吹自擂般的粗俗,显得让人鄙视。然而,这种几乎接近真实的将丑陋义正辞严地无耻展示,也是既有悖官场潜规则,更不符合官场明规则的。因此,他在官场仕途的黯淡是肯定的。他将来的命运只能是北宋词人柳永的“奉旨填词”一途,如不改变为人处事的风格,他将会在潦倒和牢骚中终其一生。因为,本人在开始文学创作,出版第一部揭露出版腐败的长篇小说起,就对所谓“终南捷径”的追求看得透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只求此生谨守职业道德准则,兢兢业业干好本职工作,业余时或退休后,能够写出一部高质量的长篇来,此生足矣。因为纵观古今有追求的所谓文人大部分也只是微官、冷官、闲官、散官,位不过执戟,佚不过六七品而已。而小有才华的X先生竟然看不透“世人只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古训,想当性情中人,尽享风流,展示风流才子的本色,又想跻身官场分一杯残羹冷炙,那实在是柳永似的虚妄。因为官场中人和性情中人本质上是两类人,前者必须表面上服从堂皇的明规则,暗中却必须遵守潜规则才能作大官、显官、权官、高官,而潜规则是不能公开示人的,因此缺少做人的真诚和坦率,就不能像X先生那样不自雕励,率性而为。而作为真正的文化人是应当以天下为己任的,是应当有着高尚的人格追求,健康的道德情操,深厚的学养素养的,因此所谓士子应当是士志于道,不应当士志于利,所写文章应当文以载道,而不应当文以载欲的。他们的真性情应当展示出一种精神,一种为真理和学术献身的精神,如果说这是中国传统的正宗儒家人格,这种人格的成圣成贤,至少容易导致一般官场中人的人格分裂,而是假道学盛行。那麽本人更欣赏的是狂狷人格,历史上的狂狷之士为悟道不惑之红尘中人,也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高扬灵性人性之大旗敢爱、敢恨、敢歌、敢哭率真耿直,特立独行,孔夫子言“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诚如清末诗人龚自珍所言“少年哀乐过于人,歌泣无端字字真。既壮周旋杂痴&nbsp;,童心来复梦中身。”以保持真诚的童心,本色做人,真心待人。事后想想,X先生如此也自有道理,看他那些闲话皇帝和太监一类的图书似乎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帝王文化和太监文化均有涉猎。至于如何塑造自己的“宦竖人格”阉割自己的真实性情和欲望,以致于更加适应帝王文化或者叫着主子、老板、官场文化的需要,终究还是缺少研究和身体力行的经验的。因此他在官场和文化圈中都只能被边缘化着,在郁郁不得志中借酒浇愁。看来“做人务须本色难,立身苦被功名累”啊。那晚在X先生神神叨叨袒露心迹时,两位女性始终是冷眼旁观着,并不插话也答腔。酒是越喝越多,一瓶茅台见底,X先生大呼小叫着又叫服务小姐拿酒,大宾馆的酒价格吓人,我们都说算了算了。X先生嘴里骂骂咧咧,面子上依然要慷慨着,于是又喝了一瓶。最后他开始胡言乱语了,竟然用筷子点着孙晓云不知廉耻地说,孙晓云像你这样的女人,应该有一两个情人云云,并对晓云的先生加以贬损…….我们看这小X先生以酒装疯越来越有失体统。也就提议散了。散席之时,X先生以政府官员的身份红头胀脸地签字买单,我想这一定是公款请客了。此刻的X先生已经是趔趔趄趄似乎是路都走不动了,竟还一再嚷嚷着要亲自开车回去。我们说,你酒后开车要出交通事故的。他喷着酒气说,警察算老几,老子这车是武警牌照的,我怕个鸟…….。最终,把他的太太叫来,由他那看上去很贤惠的太太将烂醉如泥的他架上了那辆果然是挂着武警牌照的丰田吉普车。</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七个月后知识出版社果然推出新版《书法有法》,出版社和南京市新华书店联合在新街口中心门市为晓云举办了隆重的新书首发式,排队签名售书者宛若长龙。可谓盛况空前。后来该书重印四次,依然供不应求。直到今年版权到期,晓云收回由江苏美术出版社再版重印。</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以后就很难得见到孙晓云的身影,有几次的见面也很值得一记。</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几年前,我去成都出差,竟然在成都的迎仙桥古玩市场发现有孙晓云的书法作品,当时自命对她的书法还是看得出真假的,于是心情激动之下问价、讨价还价,竟然以自以为较便宜的价格成交。回南京后,急切地想让孙晓云看个真假,登门之后才知是购进了假货,并说这些假货就是出自南京的夫子庙、清凉山,完全是电脑复制后的仿品,可以乱真,她还找出印有原作的出版物给我看。孙晓云为了安慰我,又送了她的一幅书法作品,说是弥补我的损失。于是我心中窃喜,这次购买假货,竟然得一真品,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后来我专程去清凉山画家村窥视一番,果然孙晓云的假货不少。</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2007年去长沙参加会议,有幸在长沙新闻出版局周永康的引荐下购得湖南省著名书法家张锡良的书法长卷《古诗十三首》。在张先生寓所与锡良先生畅谈,张先生对孙晓云评价极高,一口一个“孙晓云先生”,他说,他对晓云先生十分景仰,希望他的这个长卷能够由晓云先生题写卷名,因为北京荣宝斋即将出版他的书法作品集。他希望孙先生题好后能够将手卷的反转片寄交他,能够将晓云题写卷名的书法列入作品集是他的荣幸。满头白发的张先生说得很诚恳。于是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老着脸皮,怀着试试看的心情,敲响了晓云的门。当我转达了锡良先生的愿望后,孙晓云欣然命笔,以庄重的隶书“陶渊明古诗十三首卷”,盖上了自己的常用印。我将手卷托人拍成反转片寄给了张锡良先生。以后和晓云还有几次见面,一次是在北京王府井南京饭店巧遇她,她应北师大教授著名书法家欧阳中石之邀担任该校客座书法教授。我真兴冲冲在琉璃厂购到一幅香港著名武侠小说作家梁羽生的书法作品《草书岳飞满江红》。晓云看了之后点评说,从书法专业来讲,字写得一般,但作为文学家能写如此大气的草书,也属难得。看晓云脸色苍白,面带疲惫,我小坐片刻,即告辞而去。之后晓云出任江苏美术馆副馆长,我的同学扬建华出任省兰花协会会长,要编一本《兰花缘》的画册,托我让晓云题几个字,我拗不过老同学的恳求,再次腼颜去找孙晓云,晓云再一次满足了我的请求。我想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随着晓云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她的作品市场行情是水涨船高了,再去免费求字,无异于向人乞要钱财了。因为有人告我,她的字目前是五千元一平方尺。</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作为卓有成就的书法艺术家孙晓云的书法艺术实践和探索,将会在她的不懈努力和追求下终究会结出丰硕的成果。正如她自己所言,将对书法艺术的追求当成女红来做,她以女性的细心和执着,将散落在历史长河中的珍珠一一打捞磨砺,使之圆润生光,连缀成中国书法艺术史丰碑顶端的项链,将会和日月同辉,与江河同在的。</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魏文帝曹丕所言:“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白居易则认为“文章合为时而作,诗歌合为事而作”,而无论经国、为时还是为事,或者为其他而作的文章,均离不开书法的挥写,因而书法是不朽的,即使当代进入数字和信息化时代,那也只是书法的数字化,正草篆隶依然在数据库中活跃着、跳动着中华文化不灭的灵魂,只要是中国的文字的排列组合成的文章,就离不开书法的基础,有法的书法依然是有生命力的,只是我们如何在祖宗创造的文字及书法的基础上,继续书写中华民族新的篇章。从这一点上来说晓云的《书法有法》依然是有生命力的,中秋之前她在南京凤凰书城的签名售书依然是排队犹如长龙,她依然是气定神闲地手握三寸羊毫,蘸墨挥毫签上自己的芳名,盖上那枚她的外祖父朱复戡特为她篆刻的印章,而这枚寿山印章的含金量早已今非昔比,不仅意味着她是一位著名的女书法家,而且还象征着她具有多重政治身份的显赫官员,虽然她的处事风格一如往常自信、谦和、低调、随意……,然而因为身份和角色的转变,使她少了许多艺术家最宝贵的率性和纯真,处处变得谨慎矜持起来,这是一种人格的成熟和练达。</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color: rgb(136, 136, 136); font-size: 20px;">2010年9月22日中秋之夜</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