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思念—写在父亲离开我们十五年的日子

番薯藤mff

　　这个可爱的老头去了另一个世界整整十五年了。照片里的他那时已经87岁了，依然那么挺拔伟岸。他，就是我的老父亲，老马同志！

此照片摄于1945年余姚梁弄，别看我家老马同志一副书卷气。当时他在抗日根据地浙东姚南县政府任沿江区区长，还奉命组建了姚北抗日自卫大队，朱之光伯伯担任大队长，老马同志担任副大队长。后被编入新四军华东野战军一纵三旅随军北撤南下，参加了泰安、鲁南、莱芜、孟良崮、开封、淮海等重大战役，再随大军南下解放杭州。很遗憾，老马同志戎马生涯的照片被他行军途中国民党投诚的警卫员逃跑时丢了。我只能凭想象老马同志高大威武策马扬鞭的光辉形象。

　　我的老马同志解放前的革命履历很漂亮，隐蔽战线工作，暴露后回到部队南征北战，北上南下一路征战，秀才儿子的老马同志平安凯旋。他带出去的亲妹妹南下途中光荣牺牲，还有他招募的自卫大队队员多名血洒山东，魂归他乡。可是这漂亮的履历在后来的数次运动中成了莫须有的罪名，老马同志的仕途很是悲催。

这是老马同志和他的战友们摄于1951年。前排左二的老马同志春风得意踌躇满志，时任浙江省工矿所辅导科长、轻工业室主任和手工业改进所主任。两年后，老马同志的仕途通道戛然而止。几十年后老马同志平反昭雪，轻工业厅老同志聚会，就坐主席台的前副省长翟翕武同志每次都邀请父亲上主席台。在会上当众说：老马同志当时的能力在我之上，因为经历了磨难所以在正当年失去了大展宏图的机会。然后介绍了老马同志在新中国成立之初百废待兴之时老马同志所做的工作。让我们在感慨翟翕武的辽阔心胸对老马同志更是产生了深深地敬意。

这是1957年，老马同志的全家合影，照片里有我，却又没有我，因为我在老胡同志的肚子里。

这是老马同志1955年在狱中结识的狱友，七月诗派诗人孙钿，一个1937年入党的诗人。出狱后各自又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难，终于在劫后三十年平反昭雪后再聚首。老马同志和孙钿伯伯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的场景恍若昨天。这是两个都有着浪漫情怀坚定的革命者！

我和孙钿伯伯的合影，当初他来我家，正值我文艺心泛滥，我和孙钿伯伯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他对我充满了希望和期待，无奈我这人生性慵懒随性，终究成不了器，辜负了钿伯。只是奇怪当初父亲没有逼我，现在想来也许他从自己的经历和我锋芒毕露的性格并不适合做文字工作，业余玩玩就好。

我很少问老马同志的革命过往，但是对他所受的遭遇总是愤愤不平，偶尔还会对他坚定信仰嘲讽。一向温和的老马同志会对我大光其火，然最愤怒时也只是两字：可恶！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社会阅历的丰厚，对老马同志这代人的信仰越来越敬重并理解。在老马同志离开后，我更是努力去做他曾经希望我去做的事。几年来，在新四军历史研究会参与编辑了六本有关书籍，我想这是对老马同志的最好告慰，也抚慰我在老马同志在世时的不孝言行的内疚，我想我会传承他们这代人的精神。

这张照片是老马同志在他的钻石婚纪念日唱起了他们当年新四军中流传的《黄桥烧饼》。

这是老马同志的亲笔手书，就是写在上面这张照片的背面。老马同志有个非常优秀的习惯，天天记日记，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身陷囹圄，历年的日记本都被他捆扎保存。再有个习惯就是记账，每天消费记录到分，收支一月一结。有时候我在想父亲究竟属于文人呢？还是军人？离休后笔耕不辍二十多万字在杂志报刊发表，也算是半个文人了吧？

我在下乡知青那会和后来省城读书那会，老马同志更是通过书信用他的世界观给我谆谆教诲，我会和他争辩并探讨。特别是那时候我痴迷阅读外国小说，这对他来说是不可忍的，试图说服我。当然老马同志也是与时俱进的，并不是迂腐老朽，最终在我的游说建议下买了一套契科夫的短篇小说集。

从给我的来信中可以看出老马同志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读我的信因为我的进步泪水会夺眶而出。晚年，看电视剧经常会看到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的老马同志啊，这点我倒是秉承了你的基因，泪点很低。

老马同志是个有家国情怀的男人。他在被开除党籍撤销职务身陷囹圄时，始终忠诚坚定他的信仰。而他对我娘老胡同志几十年如一季春天般的温暖，对孩子们无微不至的关爱。按现在的话来说，老马同志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从我记事起，老胡同志的生日是我家最隆重的家宴，没有之一。如果我说老马同志还会DIY蛋糕、肉松和各类面食小吃是不是让你更惊讶。老马同志做的八宝饭是我迄今为止吃过的最好吃的八宝饭，满满爸爸的味道啊！

这是老马同志九十寿辰时马帮全体成员的大团聚。杭州、宁波的表哥表姐都来了，因为老马同志是他们唯一的舅舅。

我喝高了！一兴奋我就会捧着老马同志的头狂亲，这时候的老马同志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我知道那一刻他是幸福的。老马同志对自己的一生很是知足，从不抱怨他的坎坷不平人生。唉，我要学习老马同志啊。

老马同志离开我们整整十五年了，走得有点久了，想他的时候也不会泪流面面了，但会如冬日暖阳般的温暖。这辈子老马同志把他的爱给了他的信仰和事业，给了他相濡以沫一辈子的老胡同志，给了他的六个子女。老马同志啊，下辈子还让我喊你一声“爸爸”，我一定好好爱你。

老马同志你的精神不朽，马帮的所有人都爱你！

明天是我亲爱的老爸忌日，十五年了，老爸从来没有在我心里走远。这几天老爸更是频频出现在梦里，思念绵长永恒，特以此文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