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是处青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该来的，还不来。</p><p class="ql-block"> 等雪盼雪，天欲雪，总不雪。站在田野，能听得见地火的呐喊。</p><p class="ql-block"> 不该来的，又来了。</p><p class="ql-block"> 防疫战疫，人有殇，又来了。风声鹤唳，行踪鬼魅。斗了一年，再回来了，还是老战术，还是老办法，戴口罩，勤洗手，测体温，不聚集，堵住路口，减少流动，唯一增加的，是需要核酸检测。一个小小病毒，搅得周天寒彻。</p><p class="ql-block"> 公交很少，城市与城市的大巴停运了，门口打牌的下棋的聊天的也被社区禁止了，路上的车也少了，河堤上散步的人也少了，完全没有了“年”前的忙碌。</p><p class="ql-block"> 趁着还没有“封”住的间隙，年前我要再去看看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来了，来看你，你好吗？</p><p class="ql-block"> 次次来看你，迈进大门，我就觉得你坐在那个石桌旁等我。</p><p class="ql-block"> 那个石桌，一定是你昼看柏，夜望月的地方。白日，你是否仍在看“横看成岭侧成峰”？夜晚，你是否仍在对月祝愿“但愿人长久”？</p><p class="ql-block"> 苏子，我知道你躺在这里也依然在担忧，那不屈的灵魂望穿千年孤独，屹立成一座丰碑。</p><p class="ql-block"> 乌台的刀，没有撼动你高昂的头；苏堤的风，没有沉醉你春天的梦；儋州的凉，没有泯灭你心中的火。你就是穿越千年的人格高峰，气节与文采是你的旗帜。</p><p class="ql-block"> 最终，你选择这里作为最后的归宿。这里，也成为了我的精神驿站。</p><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前的那个秋天，我第一次来这里看你，看着你栖身的土包，你在里边，我在外边。秋风吹残几片落叶，孤雁长空凄绝哀鸣。我双手合十，向你致意，那瞬间，我认识了你，走近了你，领会了你。从那时起，觉得你年年在等我，我必须年年来，让我在你这个精神驿站里安静片刻，也获得前行的勇气和信心。</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按照人们口口相传的当地习俗，闭上眼睛，从祭坛边上直走向你，十步之后，伸手向前，不偏不倚就摸在你墓碑的正中央。人们说，摸准的就会考中。那年我高考，结果考中小城榜首。</p><p class="ql-block"> 这事，你还记得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来了，来看你，你好吗？</p><p class="ql-block"> 你在这里近千年了，你天天在干啥呢？</p><p class="ql-block"> “是处青山可埋骨，百年夜雨独伤神。”千年寥落，你孤独吗？</p><p class="ql-block"> 苏子，不去写“大江东去”，也去唱“晓风残月”，你一定不会守着这“青山玉瘗”。</p><p class="ql-block"> 苏子，不去写“湖州谢表”，也去喊“皇上圣明”，你一定不会“一樽还酹江月”。</p><p class="ql-block"> 宦海浮沉，颠沛流离，你的不屈不挠，留下了精神的丰碑。你巨匠般博大精深的风采，让后人皆变成“关西大汉，执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p><p class="ql-block"> “团练副使”，这是个什么官职呢？最落难的时候，你总是“团练副使”，我敬佩你是怎么隐忍熬过来的，并在那低谷之中，弄出“赤壁”那如璀璨星空的系列。如果你来汝州，继续“团练副使”，你会写出这片土地上什么样的华章呢？</p><p class="ql-block"> 你每天会去看那三百多块石碑吗？那是当今三百多个大师们书写的“念奴娇”，千年前的书法大师，看看当今书法大师刻成石碑的作品，你是否笑了？你是否在拿着笔圈划错字？没事时，你别去那里自寻烦恼，建议你每天数一数那588棵柏树，那里怡然安静。</p><p class="ql-block"> 你每天会去东边“广阔天地”那里转转吗？那是席卷一代人浪潮的起源圣地，多少和你千年前怀着梦想去汴京一样的青年人，揣着梦想去了广阔天地，挽着裤腿和袖子，淋过雨滚过泥捋过锄把，青春之歌就安放在了你的坟旁。没事时，你别去那里，去了又该写表了，写了又该有事了。</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来看你，沮丧在四处是墙的困顿中。到处都是眼睛，“朋友”可以在我办公室里和我亲切交流，好得像亲兄弟。出了门连话都没暖热，连家都来不及回，就“爬”上楼去断章取义的告密。我来找你，想从你这里找到出路，找到答案。石桌旁一坐半天，你在当年不被旧党所容，不被新党所谅的困境，再一次激励我选择了坚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面对困境，人能选择什么呢？“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不觉春风吹酒醒，空教明月照人归”。</p><p class="ql-block"> 你给了我力量，你给了我信念，你给了我最深厚的精神抚慰和最透彻的人生启发。“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簑烟雨任平生。”</p><p class="ql-block"> 这事，你还记得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来了，来看你，你好吗？</p><p class="ql-block"> 俯瞰着千年风云，你还有多少情节不能释怀？</p><p class="ql-block"> “两山夹一河，相看两不厌”。当年的洛汴古道上，那个风尘仆仆满怀抱负的年轻人，是怎么看中并为自己选择了这里？</p><p class="ql-block"> 苏子，是这里的高天厚土吗？走进雨过天青云破处的汝瓷。</p><p class="ql-block"> 苏子，是广庆寺佛前的明灯吗？和老僧彻夜秉烛长谈。</p><p class="ql-block"> 那古道，聆听过你足音的坚定，浑响千年。</p><p class="ql-block"> 那土地，留给你难以割舍的情怀，萦绕千年。</p><p class="ql-block"> 以自己的生命归宿作为向往，你定格了千年的历史地标。</p><p class="ql-block"> 可以是赤壁旁，可以是苏堤边，可以是儋州崖，可以是峨眉巅，而你，独独选择了这里。</p><p class="ql-block">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千年孤独，天涯孤旅，你守在这里，温暖了这片土地。</p><p class="ql-block">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北宋黯然，朝代更替，一眼千年，你慰籍了多少灵魂。</p><p class="ql-block"> 我又来看你了，当年那个少年，归来已是老者，而你，永远旧摸样，永远光芒四射。</p><p class="ql-block"> “天欲雪，云满湖，楼台灯火山有无。水清出石鱼可数，林深无人鸟相呼。”</p><p class="ql-block"> 人生为何不快乐，只因未读苏东坡。</p><p class="ql-block"> 过年了，疫情让许多地方都不能去了，我孤独。我走后，今年也许很少人来了，你孤独吗？</p><p class="ql-block"> 双手合十，鞠躬在地，提前给你拜年了，苏子，过年好！</p><p class="ql-block"> 明年我再来看你。</p><p class="ql-block"> 2021年1月29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