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遥远的记忆——新疆

黄建华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在心灵深处,有一个地方是我们一家人深深依恋的,它虽然不是我们的故乡,也不是我们的出生地,但它的名字一直萦绕在我们的耳畔,并伴随着我们一家走过了五十一个春秋,这个魂牵梦绕的地方就是新疆——后峡。后峡是爸妈带着我们三个孩子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度过了人生最酸甜苦辣的日子。</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nbsp; 接到命令</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1967年1月,文化大革命进入了所谓的“全面夺权”阶段,全国各地党政公、检、法机关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同时生产停滞,各地武斗成风,社会秩序混乱,为了稳定局势,中央作出了解放军“支左”的决策。毛泽东特别重视参加“支左”的解放军指战员要掌握政策的问题,要委派过硬的政工干部,特别强调军队下去“支左”时,要执行一项特殊任务,那就是制止武斗。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九七一年的八月,爸爸终于回家了,是从陕西紫阳回来的,我们几个孩子高兴地围着爸爸身边转,妈妈也很开心,但爸爸这次回来不是一次寻常的回来,是带着使命回来的,那就是执行中央命令,去新疆“支左”,我们一家又要搬家了,这次不是在湖南省内了,而是去遥远的边疆——新疆,妈妈一听就愣住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爸爸在越南五年,回家探过三次亲,每次回来呆上二十来天就又匆匆忙忙提前返回了部队。部队从越南回国后,我们就从云护桥师部仓库搬到了长沙的下马亚湾,爸爸就去了师部的铁路指挥部,在衡阳、新化、娄底、芷江等地奔波,搞调查,解决文化大革命中受到迫害的老干部问题的落实,没有固定的居所,也没有落过屋,偶尔给妈妈写封信告诉他到了哪,报个平安,就连过春节都没回到家来,半年过后爸又调到了师部所在地黄土岭,我们又搬家到了师部的家属大院,我和哥哥又转学到了政干校的小学读书,爸爸忙的连搬家都回不来,让几个战士们来搬的家,我还记得搬家的时候,有个战士抱着米缸刚出门没几步准备往车上拎时,听着“咔嚓”一声,米缸没有拿住,缸摔成了几块,米洒在了地上,小战士不知所措,妈妈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把大部分米捧到了一个布袋里,用扫床的扫帚收拾了一下了事,还有一些家什随便往车上一堆,好在经常搬家东西不多,不中用的,该丢的丢了,也习惯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妈妈跟随着爸爸近十年多的时间里,铁路修到哪,家就搬到哪,家还是那个家,却居无定所,人还是那个人,却很少落这个屋,这是革命工作需要,铁道兵是个特殊的兵种,四海为家,妈妈也明白,也理解,在沂蒙山老家的时候,妈妈曾经是村上妇女干部,受到过党的培养和教育,所以也懂得这个道理,多年来就一直默默无闻地支持着爸爸,可这次是离开部队这个大家庭,单枪匹马去遥远的新疆啊,孩子们这么小怎么办,南北差异这么大,怎么去适应那里的气候和环境呢,妈妈一直有点闷闷不乐,心里忐忑不安,爸爸心里也明白,但是作为一名军人,军令如山,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不能打半点折扣 ,虽然也有人提出身体不适,这样那样的问题等等,也可以不去 ,但爸爸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一名对党无限忠诚,一心一意跟党走的坚强的铁道兵战士,即使前面的道路困难重重,也要自己慢慢克服往前走,去完成党交给的光荣任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记得快要走的一天傍晚,爸爸带我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散步,这是童年的我对爸爸最初的印象,爸爸给我讲了《孙悟空向牛魔王借芭蕉扇》的故事,还讲了一些话我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爸爸用一节小树枝在地上写的几个字——“乌鲁木齐” ,然后又让我写了一遍,告诉我将要去的地方,当时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去的地方在哪里,有多远,懵懵懂懂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收拾家当,该丢的丢弃,该送人的送人,刚添置没多久的,我们几个孩子夏天在上面睡觉的一张新竹床,去寒冷的新疆是用不上了;下面还有一层可以拉出来放脚的竹躺椅,我们经常在上面纳凉,躺上去有点老爷的味道,也要狠心丢弃;盛米的缸是新买的,用了没多久,太重了也容易打碎 ,肯定不要了;还有一个圆木墩子,妈妈最舍不得了,是棕红色的,有三指多厚,切菜剁东西一点也不掉沫,是爸爸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好,从越南回家休假时背回来的,很重,背回来不容易,妈妈想带着,爸爸劝妈妈,这是大搬家,路途遥远,东西多了不好托运,送人了吧,妈妈叹口气,也只有这样了;锅碗瓢盆留下一个炒菜的锅,其它全都丢弃了, 小桌子小凳子,也送人了,还有一个小推车,是竹子的,上下两层,可以同时坐两个孩子,我与妹妹曾坐过的,平时买重的米面也可以用它,也送了人。每次搬家都要丢弃一些家什,丢的还少吗?这次是大搬迁,丢弃的东西更多,有些物件用时间长了有感情了,就像人一样,都要忍痛割爱…。最后妈妈烙了一大摞葱花大饼,用盛过面的布袋装了满满的一布袋,备好了路上吃的干粮,湖南的夏天气温很高,但爸爸还是托人在山里老乡家里买了一些腊肉和腊香肠回来,装在一个木箱子里,以备不时之需,在忙里忙外的几天后,周师长、张师长两位师长为我们一家送行,周师长在内蒙的时候曾经是九团团长,家属吕万勤,腿不太好,有点罗圈,在宁夏吴忠,九团家属暂时居住地,曾经与妈妈她们七个家属住一间房,睡一个热炕上,那时她怀大肚子出行不方便,妈妈经常给她帮忙买鸡蛋还有蔬菜什么的,后来生了女儿叫周华,又生了男孩叫周新。张师长,曾经是俘虏兵,高官,家属姓曹。请我们一家吃饭,为远去的我们一家人饯行,还有爸爸与战友们分别时紧紧握手的情景,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至今想起来记忆犹新,仿佛发生在昨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8月16号中午一点,我们一家从长沙坐上了去郑州的火车,开启了去新疆的旅程。</span></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2px;">2.&nbsp; 路上</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从长沙坐上了去郑州的火车后,火车慢慢地启动了,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房子和街道,熟悉的城市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多么难舍部队这个大家庭啊,还有那些战友们,离开了部队就像孩子离开了自己的亲娘,爸妈的心里五味杂陈,眼泪模糊了双眼……而从小在铁道兵部队里生长,上学放学都走在铁轨路上的我和哥哥,没有真正驰骋在铁道上去感受火车的风驰电掣,此时此刻又怎能理解爸妈的心情呢,所以不懂事的三个孩子兴奋不已,时而在走道上走走窜窜,时而在卧铺上的小梯子上爬上爬下的,一会又看看外面急速闪去的画面,感觉到处都有诱惑力。火车上虽然人满为患,各种人物各种姿态都有,我们三兄妹感觉一切都很好奇,无忧无虑的,妈妈看到我们欢快的样子,心里的阴霾逐渐趋散,心情也开朗了许多。第二天下午到了郑州,郑州是个大站,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就是秩序不太好,流浪的小孩蓬头垢面,捡着烟头,小偷贼眉鼠眼的到处乱窜,稍不注意就会把东西拎跑,所以下车之前爸爸叮嘱:不要乱走,跟着爸爸妈妈。爸爸扛着最重的一口帆布箱子,另一只手牵着六岁的妹妹,妈妈手上各提着两个包,哥哥背着挎包,我们牵着手紧随爸妈身后,顺着人流,你推我搡地出了站,来到军人候车室,爸爸又去买第二天去西安的车票,买好了后我们跟着爸爸,在附近找了一家旅社,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我们又坐上了去西安的火车。当天中午就到了西安,下车后爸爸又带我们到了师部招待所住下,那时,铁二师师部己搬到了西安,当天睌上,师部的领导又接我们一家吃饭,为我们饯行。第二天上午,我们一家又出发了,坐上了到乌鲁木齐的火车,火车一路西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2px;"> 在火车上,我们遇到了不少去新疆的知青,有几个年轻的大姐姐们在火车上闲不住,她们用金属的不锈钢小勾针和白线勾着漂亮的花,我一看就喜欢,爸爸知道我喜欢,就鼓励我向大姐姐请教,我扭扭捏捏,不大好意思,大姐姐主动与我搭话,然后耐心地手把手的教我,我很笨拙,但还是饶有兴趣,大姐姐看我喜欢,分别时就送了我一个勾针,是扁型的,前面带一个活动的舌头,伸出去勾线,舌头打开,拉回来舌头关上,我好喜欢的。这个勾针我珍藏了好多年,后来又搬家也不知道放哪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2px;"> 火车穿越在崇山峻岭中,隧道开始多起来,一过隧道煤烟直往车箱里钻,很呛人,熏的脸上是煤灰,刚开始还能忍受,后来隧道越来越多,熏的人有点难受了,我们不停地关窗开窗,但脸上还是熏的黑呼呼的,特别是眼睛、眉毛、鼻翼旁、鼻孔里,喉咙里都是痒痒的干咳不舒服,爸妈都说快到了,忍一忍,这是在路上。火车进入青海后,气候开始变化,温度降低了,怕我们着了凉 ,爸爸有准备地从帆布箱子里拿出了外套和绒衣给我们几个换上,我的花裙子也暂时收进了箱子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0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3.茫茫戈壁</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火车一整天行进在茫茫的戈壁滩上,没有人烟,没有树木,没有河流,一望无际的是大沙漠,妈妈的心是越走越凉……也不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快看,火焰山到了”,爸爸指着一片红褐色高低起浮的山峦,“哦,这就是吐鲁番盆地了”,妈妈自言自语道,顺着爸爸指的方向,我们望去,远处一大片像金字塔一样的山,一座座高低起伏,光秃秃,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确实就像大火烧过了一样,当时就以为是孙悟空放火烧成了这样的,我们三兄妹看到后很兴奋,浮想联翩……火车在前进,越走越远,火焰山也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我们的视线,然而,我的心里还久久沉浸在爸爸讲的《孙悟空向牛魔王借芭蕉扇》的故事里……</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4.到达乌鲁木齐</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火车离乌鲁木齐越来越近,终于到达目的地了,“乌鲁木齐”为古准噶尔语,意为“优美的牧场”,是古丝绸之路新北道上的重镇,东西方经济文化的交汇点,也是全世界离海洋最远的大城市,但却是离冰川最近的城市,仅一百公里。这里的天气真是变化多端,我们到了这天是8月26号,天居然下起了小雪籽。一出火车站,一辆白色轿车朝我们驶来,这是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特意派车来接我们的,我们坐上车后到了新疆第一招待所,安顿好后,我们被安排来到一个大澡堂里洗澡,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这么干净的澡堂,里面还有一个大水池子,妈妈带着我和妹妹好好的泡了一个澡,灰头土脸的我们变了样,也有了精神。妈妈给爸爸说“我们走了七十二个隧道”,“真的?”爸爸将信将疑,妈妈就掏出一个小本子说:“你看,我都记下了,走一个洞,我就划一下,走一个我就又划一下”,爸爸没作声,心里想什么妈妈也猜不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新疆第一招待所,楼房很大,房间也大,都是木板床,简易的被单是条纹的,干干净净。食堂也很大,像个大礼堂,窗户上有洁白的窗帘,大厅后半边有可以折叠的屏风,屏风上面是白色的纱,大圆桌子有几十个,人座满了就上馒头和咸菜,爸爸早已买好了餐票,一人一张,票很小,放在桌子上,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座满了十个人,就有人来收票,然后一盆十个馒头端上来,中间摆着两三碟小咸菜,大头黑咸菜,其它的记不得了,食堂中间摆了一个大铁皮圆桶,那是供应的免费汤,有时是鸡蛋汤,有时是清汤,有点菜叶子,有时有几片冬瓜,现在回过头来看,清汤寡水的,可是那个年代,在那个可以说高大上的饭厅里吃饭,我们感觉吃啥都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新疆乌鲁木齐的十多天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爸爸带着我去买过葡萄干,那是个不大的商店,一个小小的窗口,有很多人都挤在那个窗口买东西,爸爸让我在旁边等着,爸爸把那个军人才有的供应票拿出来递进去,立即就有人接过来,爸爸很快就买到了,不知那时是多少钱一斤,初次认知葡萄干,那小小的绿绿的泛着黄,感觉有点透明的样,好似翡翠,颜色真好看,爸爸让我尝了几颗,甜甜的,糯糯的,像蜜糖一样,真好吃呀,那是七一年,物质匮乏的年代,可我们还是吃到了稀贵的东西——葡萄干,好的东西总是放起来慢慢吃,等待时机才有我们吃的份。比如家里来客人了,我们就会沾光;表现好了,作业做完了或者帮妈妈洗碗、扫地干点活,作为奖励,我们三个孩子都能吃到,那时很开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乌鲁木齐的夏天瓜果飘香,特别是哈密瓜还有葡萄,都是我们没有吃过的,爸爸买了好几斤马奶子葡萄,我们三兄妹上了街,妈妈就美美地吃了一大顿,结果拉肚子了,而且很严重,不得不住院,在医院里爸爸寸步不离一直陪着妈妈,悉心照顾着妈妈,爸爸心里有点内疚,带妈妈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来,还没安家,就让妈妈病了。妈妈却微笑的对爸爸说“没事,我是水土不服,几天就好了”,三天过后妈妈就好多了,出院了,休息了几天,等爸爸开了会后,我们就向目的地——后峡出发。</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5. 去后峡</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峡是乌鲁木齐市西南部的一个大峡谷,长达数十公里,峡谷四周峰峦叠嶂,沟壑纵横,原始森林涛声阵阵,这里水草丰盛,云杉片片,野生蘑菇还有中药特别是党参居多,乌鲁木齐河流经其中,咆哮地泄下山谷。后峡是连接新疆南北的咽喉要道,乌鲁木齐河的源头就是一号冰川,夏天温度升高后冰川雪水融化汇入乌鲁木齐河,河水暴涨又湍急,冰凉又刺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去后峡的山路窄又急弯又多,路况复杂且险恶,路大都在半山腰,坑坑洼洼,开起来蹦蹦跳跳,黄土加小石头子,转弯打着滑,车开过后尘土飞扬。来时不知后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一路行来满满的新鲜感和好奇,坐上了去后峡的车,进了山里才知道什么是惊险和害怕,陡峭的崖壁和看不见底的深渊,沿着山势开凿出的蜿蜒曲折的山路 ,错车都很困难,我们坐在车上提心吊胆的,特别是转弯处不敢看外面,这里如遇雨天,还常常发生泥石流,山体松动后大大小小的石块就滚落下来,横在路当中,有时砸向来往的汽车,异常危险;气候多变,有时六月飞雪, 刚刚蓝天白云,一会就是冰雹或雨。我们一路上还好,没有遇见冰雪和下雨的天,偶有小的落石横在路上,司机都巧妙的躲了过去。山一直在眼前挡着,一路的七拐八拐颠簸了近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后峡。</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6. 家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进了峡谷别有天地,一个有着人间烟火气的地方出现在眼前,依山而建高低起伏的房子,左一排右一排,错落有致,房顶上炊烟袅袅,令人有点饥肠辘辘的感觉,偶有几栋楼房耸立,一条河水横惯峡谷湍急而过,从小生长在湖南的我们没有见过高山峡谷,一切都很新奇。过了一座简易的没有护栏的几十米长的小桥,往左边拐,几座很大的厂房映入眼帘,里面传来机器轰鸣和叮叮当当的声音,是跃进八一钢铁厂的一角,又一阵尘土飞扬后,车子在一处有着几排平房的地方停了下来,这就是我们的家了——生产建设兵团第二人民医院 ,也是一所备战医院。一排排的房子有六排,每排住了有六户人家,我们是第五排的中间两间,每间房大概有十二平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家慢慢安顿起来,我们三个孩子在外间,靠门边是我和妹妹的床,因为一开门就看到了床铺,风也大,后来爸爸就在靠门的床沿上用木条做了个一米多高的支架,然后再用黑油布包上,像一堵墙,再开门就没有风,也看不到床铺了。对面靠墙刚开始是哥哥的床,门口的小房子喂的有鸡,鸡老是被黄鼠狼刁走,爸爸就把鸡窝转移到了屋里,把哥哥的床往房子中间移,鸡窝靠墙,然后又把中间用油布隔起了一堵高墙,几乎到顶,鸡飞不出来,气味也少些,再在侧面开了一个小门,人可以自由出进,鸡在里面也有了自己的领地。房间后面窗户因为冬天的缘故,爸爸用砖头垒起来封住了,前面的窗户用干草扎成厚实的草垫子固定在木板上,木板尺寸与窗户大小一样,再在木板上面拉上一根绳子,晚上把绳子拉起来保暖,玻璃就不会上冻,房间里也暖和了,天暖了就把绳子放下去。两间房中间是一堵火墙,炉子就在外屋离我们的床不到两米,直对着门口,炉子四四方方很大,上面是一个一个五个铁圈,我们烧的有烟煤很好着,火大时铁圈都烧成红彤彤的,那是在冬天。我家烟囱曾经被堵过,用时间长了烟道里存了黑黑的灰,要清理打扫,妈妈五七连队有一个内行师傅,主动来家里帮忙拆火墙,并把炉子也改造了一下,炉堂下面用铁皮做了一个斜形烤箱,可以烤饼子或加热零食吃,火可以绕过烤箱再进入火墙,并清理了墙里的黑灰,火墙里的黑灰很脏,挨到哪哪就是黑的,比染料还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里屋是爸妈的房间,一张木板床和几口箱子就是全家的家当。我记得刚到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家里一直是用箱子当饭桌的,后来才买了一个60公分见方,高一米,桌面下面带一个抽屉的小方桌,是我和妈妈从下游的一个机修连队加工厂抬回来的,当时我个头不高,还不到十岁,抬着很吃力,捆着桌子的绳子老是朝我这边滑,妈妈就不停地用手扶着绳子往她那边靠,我是左边抬了右边抬,压的脖子感觉都伸不直,不停地两边换肩膀,后来终于把桌子抬回来了,虽然肩膀有点疼,但能帮家里干点事了我心里是快乐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刚刚搬来没多久,爸爸上班很忙,在医院接手了很多复杂棘手的事情,要慢慢熟悉,还要去慢慢解决,所以也顾不上家里的事,妈妈又没有工作,人生地不熟的,情绪很低落,就给老家亲戚写信“三弟,我很想念你们,在老家我们相处很好,我很想回去看看你们,看看咱爹娘,可路途遥远,我又没有工作,又带着三个孩子,你二哥天天忙工作,晚上还得不到休息,家里经常来人反映情况…”,妈妈写着写着泪眼婆娑,大颗大颗的泪水浸湿了纸张……是啊,妈妈随军后,在湖南十年的时间里,经常想着老家的亲人,想自己的爹娘 ,特别是69年那年,我的姥爷去世,妈妈悲伤无比,几次想回家看看,但是想到爸爸还在越南,每次来信都提醒,“带好孩子,带好孩子,孩子不是私有财产”…回家的路,是那么遥远,孩子还都小,没有机会回家,现在又来到了遥远的新疆,离家更远了,更回不去了,妈妈心里有多难受啊,内心的苦怎样去释怀,只有与老家的亲戚通通信说说心里话。谁能理解那时妈妈的心呢?还有沉默寡言把一切都深深的埋在心里的爸爸呢?而孩子们还小不懂事,爸妈自己必须坚强的挺过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住的房子后面还有一排房子,房子的后面十多米处就是开凿的悬崖峭壁,峭壁上偶有野山羊在上面攀爬,有一条十几米长的羊肠小路,顺着小路往上走有一间几米见方的红砖房,那是地震监测站,我们几个小朋友好奇曾经上去过,房间里摆设的是一些我们从未见过的探测地震的仪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房头的左边砌有保坎,保坎一直往下延伸自第一排房子,因为我们左边的后山里是一个山沟,一下大雨,雨水夹杂着泥沙汇成小河,河水暴涨,就像一匹脱了僵的野马,飞奔而下,虽然没有越过保坎,但它一股脑地倾泄到河里波涛汹涌的样子,着实令人担忧。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夏天,阳光灿烂的天气,远处天山顶上依然是白雪皑皑,雪,终年也化不完,压在箱底的花裙子也小了,妈妈拿出来给我勉强穿一次,我们经常到左边的山口上抓蚂蚱,在一片片茂密的草丛里,它们成群结队,到处飞奔,有着很好的弹跳力,且颜色也极为隐蔽,与周边的环境的颜色极相似,它们一蹦一跳的要好几下才能扑住它们,我们抓了后放在瓶子里观赏,有时候带回家赏给了鸡群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峡有个大电影,一排排坐位整整齐齐,椅子是活动的木制的,人起来了坐椅自动收起,整个电影院是坡型,越往后坐位越高,感觉电影院真气派。电影院在吊桥的左边,过了吊桥顺着马路往左边走一小段路就到了,记得放电影《巴桑》时连放三场,有的人看了一场没看够,散场了不走,躲在椅子下面,逃票,继续看第二场,他们胆子真大啊。印象更深刻的是几个大姐姐带我去看《卖花姑娘》,看的全场都在哭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山里的中药也很多,特别是党参,爸爸带着医院的护士和职工利用休息时间去挖,挖回来了晒干,医院中药房可用。党参开着紫色的小花,叶片绿绿的,但挖起来很费劲,根深蒂固的,如果没有工具挖的话,挖着挖着就挖断了,可能认知的人不够多,挖的人又少,所以我们小孩子看到了也只是偶而挖一挖好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山沟里面有一种高大的植物,开着一簇簇乳白色的小花,我们叫它“酸咪咪” ,口渴时扯下它的茎叶放在嘴里嚼一嚼,再咂一咂,酸酸的汁液顺着嗓子滑下去顿感浑身清爽爽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跃 进 钢 铁 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里家家户户都有菜窖,以备冬天吃菜之需。我们刚来没有菜窖,爸爸也准备挖个菜窖,在家门口四米左右的地方选位置,并借来铁锹和十字镐,利用中午和休息时间挖,对面住着一户河南人,一家六口,姓孙,孙叔在医院开车跑运输,阿姨叫丁兰英,在医院锅炉房上班,他家有四个孩子,三个男孩子,一个姑娘老三,与我差不多大,孙家热心快肠的,两个大男孩子主动帮忙挖,他们挖菜窖有经验,几天的功夫就挖的差不多快有一人深了,做个梯子下去继续挖,菜窖要两米左右的深度才行,还要在底部挖开阔一点,像挖小猫耳洞。菜窖挖好了要做个盖子盖上,盖子要钉结实,双层厚木板再加黑油毛毡,爸爸做的很牢固,洞口周围略高,既使踩上去也不会塌下去。菜窖里贮存大白菜、萝卜、还有土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土豆是我们最爱吃的,但也有人最讨厌吃,那是妈妈与院长家属王玉梅阿姨在一起闲聊时说的,妈妈说要买土豆,王阿姨说他家老刘最不喜欢吃土豆了,为什么呢?因为刘伯伯是野战部队,朝鲜战争爆发的时候,他们部队上前线,一个连曾经被困在山上了,冰天雪地,没吃的没喝的,渴了就抓把雪,饿的实在没办法了,就用刺刀挖地里的土豆吃,土豆冻的像冰葫芦,泥巴还在上面就啃着吃,咬也咬不动,坚硬的像个核桃,慢慢的啃吧,不吃又饿,啃的又冰的腮帮子疼,一点点吃,吃下去心里非常难受,有的吃几口又吐出来…那是不堪回首的一幕,所以刘伯伯再也不想吃土豆了。王阿姨讲的这些经历,妈妈听了感同身受,因为爸爸在朝鲜也有差不多的经历,爸爸还曾负过一次伤,九死一生。刘伯伯、爸爸他们能活着回来实不易,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他们都是祖国最可爱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春天到了,气候逐渐变暖了,住在山沟地窝子里面的哈萨克族人陆续出来了,他们托儿带女的,有牛或马驮着帐篷和毡子,还有少量家什,偶尔两三家在沟坎平坦的空地上搭起新家,我们小孩子好奇,总是隔一定距离观望,看着他们一步一步搭起帐篷,很快,几块连在一起的木头栅栏底下有尖,往有槽的泥土一扎,互相连起固定,房顶有点像伞的骨架,中间留一个烟囱,还有一个小天窗,剩下的就交给羊毛毡了,毡房很神奇,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哈萨克族人他们搬出来了,爸爸有奶喝了,在湖南长沙的时候,爸爸去内蒙古搞外调,回来后就发高烧了,在长沙163医院住了三个多月的院,长期高烧不退影响到了肝脏,后来出院后部队每年发三瓶奶粉和三斤白糖,帮助补充营养,至直去越南,在越南五年期间又住了三次医院,一次次的得病,一次次的住院,加上没休息好,身体一直没复原,所以在新疆后峡这里有牧民养牛,爸爸就订了牛奶,只有夏天的几个月他们从洞窝子搬到外面了才有奶喝,放暑假了我经常去沟口哈萨克族家里拿奶,后来又换成了羊奶,用输过液一斤装的玻璃瓶去装,有几次去早了,她们正在用手一下一下往桶里挤奶,我就耐心等待,不点也不着急,看的出神。</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8. 跟着爸爸去做客</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爸爸自从与乌不拉英场长相识后,关系越来越密切,后来像兄弟一样,他们邀请爸爸还有刘院长去毡房里做客,盛情之下,推辞是不礼貌的,爸爸与刘伯伯就去了,两位解放军来了是贵客,家里珍藏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分享,热情招待,热腾腾的纯羊奶,似乎碗口上有用过的痕迹,上面还飘着有羊毛,刘伯伯不敢喝,爸爸见状端起来就轻轻地喝了一口,以视尊重,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像在自己家一样,刘伯伯不适应,不怎么吃东西,没口福,因为吃不惯,打那以后,爸爸再受邀就带上了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天,爸爸休息,说带我去蒙古包里看看,玩一玩,我高兴的不得了,因为蒙古包里面是怎样的,我从未进去过,感觉很神秘,也有点害怕哈萨克人,传说他们都很野。因为有爸爸在,我就不惧怕他们了,他们特别欢迎解放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离蒙古包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看到帐篷顶上袅袅的炊烟,醇香的羊奶加上大叶砖茶煮出的特殊的味道,慢慢飘溢出来,隔老远就闻到了,爸爸和我还没到 ,就有人来迎接,低矮的门帘有人掀起,爸爸微低着头进去,我跟在爸爸身后,帐篷里热气腾腾,大块的羊肉已煮好,热情的带着浓郁的哈萨克语的普通话,爸爸早已听懂,而我也是断断续续听着,毡子上盘腿席地而坐,有个小桌子放在面前,立刻就有滚烫的奶茶端上来,那是用一个铝制的小炊壶在铁炉上烧开的,爸爸一边喝着奶茶,一边与他们慢慢闲聊,奶茶有点咸,还有酥油黏糊糊,带有浓浓的膻味,羊肉香喷喷的煮了一大锅,首先端上来的是羊头,割羊头有讲究,第一刀是先割耳朵,家里有儿子的首先割下来给儿子,再割第二刀给客人,哈萨克族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如果给他们什么礼物苹果或者梨子之类的,有几个孩子就分几份,就是一个苹果,如果有十个孩子的话,也要分十份,每个孩子都比须平均分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山泉水煮羊肉,原汁原味,货真价实,实实在在的东西,如实实在在的哈萨克人,碗里吃完了,他们就不停地加,如果不想吃了就把手扣在碗上,他们一看就懂,那是不吃了,对少数民族要尊重,给你再脏的东西,你也要接过来吃下去了,再点点头,以示谢谢。你不吃,就是不礼貌的行为,嫌他们脏,他们就会胀肚子,生气,认为看不起他们,就不理你了,可能发生不愉快,说不好还有口舌之争或刀光相见。在帐篷里,我用好奇的眼光,悄悄打量着这个能容纳一大家人的蒙古包,用羊毛毡围起的屋子,圆形的房顶斜坡上去,小烟囱冒出去,一摞摞好看的被子毯子靠在帐篷的一边,毡墙上还挂着一些布包,靠门口旁边挂着一个用牛肚做成的皮囊,里面盛着奶,还有一根棍子,有时去捣一捣,不知里面酿的是奶豆腐还是在制作奶干,奶干很硬,咬不动,要慢慢啃,酸酸的奶香味,这是我们唯一喜欢吃的零食,只有在蒙古包的哈萨克族帐篷里能吃到,这也是他们自己吃的,携带方便的食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吃饱了,喝足了,哈萨克族朋友很高兴,因为这是瞧得起他们,临走还往我的兜里塞满了奶干,我暗自高兴,明天又可以带去上学,分给同学吃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骑过马,那是库加玛的座骑,她天天骑着马来子弟学校上学,脸红扑扑的,会汉语,是哥哥同班同学,她经常来我们家玩,也是骑着马,我们向她学哈萨克语,什么“恰希它拉”——梳子,“田没可”抽不抽烟,“窝顿窝顿”坐下等等好几句哈萨克语,有些我都忘了,可妈妈还的记得。马上面有马鞍,我蹬上脚蹬很费劲,她把我推上去,我兴奋又害怕,库加马牵着马走了一圈,看到我胆子小,就停下扶我下来,我能骑在马背上,感谢好朋友,库加马是乌不拉英场长的女儿,我们俩家关系甚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哈萨克族小孩一岁就放在马背上,拍拍马的头门心,等于打个招呼,马就领会了,小孩在上面玩,它会慢慢溜达或站在原地不动,像妈妈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生怕孩子有闪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后峡能看到骆驼有点稀罕,它们高高的身躯,长长的毛发接近沙漠的颜色,鼻孔上穿有绳子,喘着粗气,看起来很憨,但你接近它,它就会喷你,听别人传说,鼻子喷出来的飞沫到脸上,脸上就会长麻子,所以我们喜欢它,却又不敢接近它,只有保持距离的看着它。</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8. 跃进钢铁厂</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九五八年,开国上将王震将军带领兵团将士,为边防和国家安全建设的需要,创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跃进钢铁厂。跃进钢铁厂,又称跃进八一钢铁厂,有几个分厂,分布在乌鲁木齐市、后峡、巴州、巴仑台地区,其中后峡生产基地是最大的基地,有着完整的循环经济产业链,涉及煤炭、石灰石开采、火力发电、电石生产等。主要以炼钢为主,也有煤发电厂,厂区排放的工业废气升腾后聚集在山凹里,不能马上消散,就形成了独特的“空中锅盖”,对环境有一定影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到了后峡医院后,爸在医院上班也有了规律,没有像在湖南那样打游击似的到处跑了,晚上可以在家呆着,陪陪我们几个孩子了,妈妈也轻松了许多,但是没有工作是个大问题,靠爸爸一个人养家糊口,妈妈也不情愿,第二年开春后,妈妈就约上院长的家属王玉梅阿姨,院长家的情况与我们家一样,一起去找总厂部领导要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跃进钢铁厂总厂部在河对面的高地上,过了河要爬坡,穿过马路,再上一个大坡就看到了当时气派的四层高的大楼房了,总厂的政委也是军区派来的军人,他的家属就在爸爸医院当医生,所以也有共同的语言,也理解妈妈说的一番话,就让妈妈她们回家等几天,没过几天,妈妈等不及了又去问,因为总厂事情多又杂,还没有协商好,政委说要与下面商量一下,妈妈说我们文化低,但能吃苦,随便什么工作都可以,他们答应了让妈妈回去再等几天,反反复复去了六、七次,后来说有个“五七连队”,让妈妈先去看看可不可以,妈妈与王姨看了后马上说可以,厂部立即给连队说通了,妈妈决定去上班了,因为离家近,刚去先在五七连队翻沙车间当勤杂工,锻炼了一个月后,正式到了造型班当临时工人。那时跃钢还有水泥连,机修连,铸造连,妇女生产连,农副业排,汽车营等,近万人,但人员很杂,没有户口的也不少,还有从内地逃跑出来的,好像躲难一样来到这里的,鱼龙混杂,小孩子也多,子弟学校就有好几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造型班三个人一班,分早中晚三个班,加一个中班补助0.3元,加一个大夜班补助0.5元,24小时不停,每个人都要轮流干,是翻沙的第一道工序,每天要把沙箱里的五种原料沙子、耐火土、锯末、无烟煤灰、黄土配齐准备好,然后碾碎,每一种原料严格按照比例,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行,然后一样一样筛出来,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筛这些原料,很脏灰尘大,特别是筛煤灰,虽然戴着口罩,但一天下来身上还是灰尘满面,眼睛眉毛灰灰的,特别是鼻孔,牙缝都是黑的,嗓子也痒干咳不舒服,就是这样妈妈每天都坚持着,没有叫过苦,也没喊过累。我曾经两次去妈妈上班的地方,一次是妈妈与另一位阿姨抬着筛子筛沙子,筛子是木框钉成的,中间是细的钢丝网,像一张单人床,妈妈与阿姨用手把着筛子把手前后甩着筛子,筛子里的沙子不停地扬下来,另一位阿姨不停地往上铲,重重的筛子加上沙子全都压在了两条胳膊和手臂上,完全是重体力活,一天下来膀子酸疼,提不起来,妈妈咬牙挺着干,因为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还有一次是傍晚看妈妈,妈妈上中班,车间里乌烟瘴气,有呛人的气味,有机器的轰鸣,我有点害怕,钢炉里火焰闪闪,钢花四溅,看钢水浇注到沙箱里的凹槽里,红彤彤的钢水慢慢变色凝固,掉在地上的一点小钢水一会就变黑了,妈妈说千万别踩上去了,会烧着鞋子的,我一直记在心里,后来才知道钢水的温度是多么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危险的是妈妈拉架子车过吊桥。除了那座几里外的简易的公路桥,吊桥是唯一的连接南北的通道了。拉架子车曾经出过几次大事故,妈妈来上班没多久就听说了,基本上都是架子车到了桥中间摇晃的厉害,无法掌握平衡,一边的轮子倾斜,车翻了把人拽了下去,河下面都是大块石头,河水虽然不深,一米多一点,但河水湍急,有的摔断了腿,有的摔成了脑震荡,所以每次提到拖煤大家都面有难色。桥的左边不远有个大锅炉房,是厂洗澡堂,烧的都是煤,所以这里就是一个煤厂,来这里拖煤也不远,难的就是拖上三百多斤重的煤过吊桥了,看到大家都有顾虑,但是活必须要干,任务必须要完成,妈妈是军人的家属,在铁道兵部队这个大家庭里早已耳儒目染军人的风采,不怕困难与险阻,以军人的姿态严格要求自己,所以妈妈挺身而出,“我来试试看”,“但是你们几个要听我的”,妈妈分析了前几次过桥的经过,又把小时候冯老师教的物理原理用上,就是物体的惯性,外作用力越大,物体越重,它的加速度越大而越快,成垂直状,并且眼睛一定要盯着轮子,不能跑偏了。商量好了后去装煤,一车三百多斤重的煤装好了,拖到了引桥上后,一切就绪,妈说,“我喊跑,你们俩个人在后面使劲推也快跑”,俩个阿姨点点头,妈妈把套在脖上的绳子套在肩膀上,以防发生意外时可随时甩掉以免被拽。桥对面没有人了,妈妈亮着嗓子喊“跑——”,就双手架起车子往前飞快的跑去,因为是在稍高一点的引桥上,车子有点惯性,后面的阿姨推着紧紧地跟上,妈妈使劲架着板车,双眼掌握方向,一鼓作气飞快的跑过了吊桥中间,没偏没斜,直上引桥,到了引桥上大家停下来,如释重负,喘了一大口气,然后是会意的一笑,我们成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妈妈拉架子的事传到了总厂部,总厂部开工作总结大会的时候,妈妈受到了表扬,并让妈妈在大会上发言讲述工作经验,面对来自各个分厂的领导干部和班长以上的代表,在一百多人的大会上发言,妈妈刚开始有点胆怯,后来叙述拖煤的过程就滔滔不绝了,最终总结一条,就是要胆大心细。过了几天爸爸也知道了这件事,替妈妈捏一把汗,但还是夸妈妈“你可真行”!妈妈为爸爸争了光,也为铁道兵家属争了光,因为我们来自铁道兵部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9. 妈妈受伤</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通过这件事,五七连队的队友们也真正地认识了妈妈,领导也经常过来看看了解一些车间的情况,鉴于妈妈的表现和带头的作用,任命妈妈当大班长,大班下面还有三个班,妈妈一听就急了,“我没有什么文化,领导不了别人,只知道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妈不想操那个心,他们就来做工作,说“要有榜样的力量,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要带领大家一起才能干好革命工作”等等,确实,妈妈上班 以来,严格要求自己,从未迟到早退过,重活累活抢着干,大家都看在眼里呢,所以周围的一些人也推举赞同妈妈,妈妈推辞不了了,就把这副胆子挑了起来,这一挑就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里,五七连队自给自足,红红火火,生产蒸蒸日上,生产暖气片远销东北沈阳等地,去一趟销一趟,车队就顺路带一些紧缺的物质回来,带到合作服务社,有饼干、糖果、核桃、咸菜等,都是定量供应,每个人只能买一种,只能买一斤。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车间里为了节省开支,夏天的时候还轮流不定期的到河边捡废铁,有时候开车顺着河往上游去捡,废铁基本上是从上游的炼钢分厂丢弃在河边,发大水冲下来的,妈妈她们顺着河边往上游寻找,捡回来了还要砸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妈妈是典型的山东女汉子,卯足了劲抡起十八磅的大锤,一下一下的往下砸去,一块块比砖头还大的铁变成拳头大小,拼命干活的妈妈有一次在抡大锤时不小心闪了腰,顿时不能动弹了,连队立即板车把妈妈送到了医院,检查是腰椎脆骨骨裂,必须马上动手术,而且是要从腹部开刀,爸爸心里很担心,那时的医疗条件很差,但是妈妈倔强要做,不做手术也不行,爸爸勉强同意了,心里还是很不安。主刀医生卢德林,三十多岁,是个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迫害来到后峡的高材生,他家还在上海,老婆也在上海,曾经把哈萨克人摔断的腿接好过,他医术高明,用了三个多小时成功的做完了手术,妈妈接近四个小时才慢慢苏醒了过来,一睁眼,看到了连队的六七个姐妹们守在身边,感动万分,这是莫大的安慰。爸爸在家里包了洋葱肉饺子给妈妈送去,我也跟着去看过妈妈,看到妈妈躺在床上的样子,那么无助,那么不堪……内心莫名的酸楚。因为离家近,又有爸爸悉心照顾,一个星期后妈妈就出院回家了,在家休养一个月后,又去上班了,车间给妈安排了轻松一点的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班里与妈妈特别好的阿姨叫吴少秀,她经常来我们家玩,妈妈也带着我去过吴阿姨家吃过饭,吴阿姨家在总厂部合作社前面的山傍边,房屋低矮,只有一大间,三个孩子,一个男孩,两个女孩,妈妈与吴阿姨下了大夜班经常去山里拾蘑菇,捡两个多小时就急急忙忙往回赶,回来给我们几个孩子做饭。我们家买了缝纫机后,妈妈还给吴阿姨家几个孩子做过几套衣服,那段时间,妈妈下了白班,晚上做,下了夜班,白天做,几乎没有看到妈妈休息,衣服终于做出来了,伴随着笑脸和笑脸下的疲惫,也许这是最珍贵的友情,有时候,友情是金子也换不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红红火火的连队里,妈妈她们干了近三年,后来总厂部收了回去,不让临时工干了,给妈妈她们安排到了第三产业,服务合作社、理发店、补鞋店等,妈妈去理发店学理发,干了一段时间就又换到了鞋店,这也是个技术活,补鞋子,钉鞋子要慢慢学,有个师傅带妈妈她们几个阿姨,所以学起来也很快,店里每天都有人来,补鞋的,钉鞋掌的,唯有哈萨克族人来钉鞋掌的多,语言不通,就用手比划比划,大概意思知道了,把鞋掌钉的牢牢的,他们会伸出大拇指说“马西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个年代的储水池</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10. 养鸡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峡远离内地,生活条件差,物资供应各个方面与在湖南长沙的时候比差距很大,父母就想方设法地来改善生活,刚开始家里养了几只专门下蛋的母鸡,鸡下的蛋给我们补充营养,爸妈一个都舍不得吃,有多余的爸爸用铅笔编上号,鸡蛋慢慢存着,积累成多后,用抱窝母鸡来孵小鸡,小箱子里面垫上干草,放在火墙边上保持温度,鸡蛋十二个左右放在里面,母鸡就窝在里面 ,每天早上出来吃点食就又进去了,寸步不离守着它的宝贝,二十天左右,一个鸡蛋被啄出了一点小洞,蛋壳裂开一个小口子,小鸡伸出头来,再使点劲,胆壳一点点碎了,小鸡伸出了柔软的身子,但是站不起来,眼睛也睁不开,身上稀稀拉拉的羽毛也是湿漉漉的,它努力地尝试了几次后终于站了起来,“叽叽”的叫着,找它的妈妈。刚出来的小鸡不是很好看,但是我喜欢看它们破壳的那一刹那,那是生命的绽放,一个幼小生命的诞生,感觉非常奇妙。几天后,陆陆续续的又出了几个,剩下的几个爸爸说可能温度不够,它不出,就放在有三十多度的水里,漂在上面的是好的,沉下去的是不成功的,过了几个小时全破了壳,小鸡陆陆续续的都出来了,几天后,小鸡娃身上长出了浅浅的黄色的羽毛,茸茸的,好可爱呀,又过了几天它们身上出现花花点点的,羽毛开始变了,色彩开始变丰富了,鸡妈妈带着它们到处觅食,我也好几次带着它们去房背后的草丛里吃虫子,草丛边上石头下隐藏的各种各样的小虫子,有黑色的甲壳虫,还有小蝎子,翻一块石头,小虫子就四处逃窜,还有蚯蚓,小鸡们伸长脖子,张开翅膀,争先恐后的去抢,它们知道这是一顿美餐,谁都不想落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爸爸找工人头头,文化大革命曾经是造反派的杨麻子借来个大黑公鸡,说是配家里的白母鸡,下蛋后孵出的小鸡长成二转子,生长期快又特别大,妈妈说“你还有这个信心?”“有,有!”爸爸坚决的说。</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片沟口还长着一种鸡特别爱吃的草,叶片有点像艾叶,但它的茎叶上全是茸茸的小毛刺,我们叫它“蝎子草”,必须戴上双层的帆布手套才能去薅它,薅下大半截装进面袋子里,再使劲往里撑一撑,看着妈妈的动作,我后来也学会了这些,然后扛回家再用开水一烫,切成细沫拌上包谷面,一群鸡就抢着吃。那个时候平均每天可以捡四五个鸡蛋,我们可以经常吃到鸡蛋,物质匮乏的年代,又是在偏远的新疆的山沟沟里,有鸡蛋吃已相当不错了,这都是勤劳的爸爸妈妈劳动出来的成果,为了成长中的孩子,甘当孺子牛。</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1.&nbsp; 采蘑菇</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春天的风啊轻轻地吹,吹绿了山坡,吹壮了草场,看那草甸上羊儿悠闲的地吃着草,小草摇曳着柔美的身姿,簇拥着象一张张柔软的大床,爸妈带我们来到了这片草场,我蹦蹦跳跳地,随意的躺在松软的草床上,看天上飘着的白云朵朵;小虫们三两个悄悄的来到身旁,在我耳伴私语,可我不懂它的言语;小花儿探出高高的漂亮的头,散发出沁人的芳香,让我有点陶醉……远处绿黛山峦逶迤,原始森林涛声阵阵,春天多么像一幅多彩的油画啊。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隐藏着各种各样的撑着小伞的可爱的小精灵,它们就是野生的蘑菇族们,在树下,在草堆旁,或是土坎里,或是悬崖峭壁上,都有它躲藏的身影。每到休息的时候,爸爸就带着哥哥,后来也有我,走很远的路,走进山沟沟里,走进多彩多姿的油画世界里,拾着蘑菇,砍着柴禾,无拘无束的,这是我们家最开心的时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松林下的蘑菇长得肥肥壮壮,呈浅桔色,伞顶中间有个小窝,吃起来是脆脆的有渣,我们叫它脆蘑菇 ,山里经常可以采到;云杉下的草窝里喜欢长一种浅棕色的细高苗条的蘑菇,吃起来滑滑的有嚼头,这种蘑菇做汤原汁原味的味道很鲜美,一窝就是好多个,大大小小的,我们叫它松菇;不多见的是一种肉质厚厚的反面都是小茸茸的,像鹿身上的毛皮一样的浅褐色的蘑菇 ,我们叫它鹿茸菇,鹿茸菇晒干后有浓郁的芳香,那是它的本味,泡发后汤色黑黑的像酱油,直接烹饪可烧、煮、炖,这是爸爸的最爱,每当采到鹿茸菇爸爸就会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单独放着,以免碰伤了;还有一种白白胖胖,矮墩墩的长得像一个馒头一样,我们叫它“灰包”,&nbsp; “灰包”采回来后一切两半,丢在开水锅里烫一烫,然后切成片或丝放大蒜急火爆炒别有一番滋味;有一种鲜艳夺目的蘑菇,漂亮又好看,看到了有点爱不释手的感觉,可就是不能碰它,爸爸告诉我们,那是有毒的蘑菇,我们牢记在心里;灰灰的瘦小的那种菇我们叫它“狗尿苔”也不能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下过雨后,我们还经常去左边的沟口上拾白蘑菇,那里很近 ,走不了多远,坡坝上都是黄色的泥土,曾经是哈萨克族人扎过帐篷的地方,雨后白蘑菇就蹭蹭地从土里窜出,撑着可爱的小伞,圆圆的,嫩嫩的,大大小小,有的三两个,有的是一窝几个,最嫩最小的是在土下的,它们头刚刚把泥土顶开条缝,眼尖的我们一眼就看到了,用爸爸特制的小铲子,筷子粗的钢筋前头烧红后用锤子砸扁,就成了一个小铲子,朝土里一铲轻轻一撬,一窝小不点蘑菇就出来了,我们叫它“蘑菇丁”。很多蘑菇杆子里都有小小蛆虫在里面吃它,爸爸说那是没有毒的,可以放心大胆的吃,掐掉被虫子蛀过的部位,洗一洗,随便烹饪一下就是美味大餐了。</span></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2.&nbsp; 羊</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 后峡的秋天,山坡上的草开始慢慢泛黄,偶见十几只绵羊在游闲地吃着草,它们厚墩墩的毛发长得密集而又紧凑,长长的毛发有的挡住了眼前的视线,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它的自由,它依然是我行我素,憨憨地低着头吃着它的草。低矮的灌木丛白茫茫,那是羊群匆匆赶路留下的痕迹,羊毛挂在上面,远看像朵朵的棉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新疆的冬季还没到来,我们就已提前感觉到了它冰冷的滋味,北风吹啸,寒风凛冽,在南方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气候,这个季节好冷好冷啊,妈妈赶着给上学的我和哥哥做了棉衣棉裤后,就又想办法买毛线打毛衣了,那个时候能穿上毛衣是件奢侈的事,可是毛线是紧缺物质,就是有钱也很难买到,我们几个孩子都没有毛衣穿,妈妈就买羊毛自己来纺线,两元一公斤的羊毛妈妈托人买了两公斤,都是才剪下来的,羊毛很脏很糯,呈深米色,好像没有洗干净的抹布的颜色,羊毛顶端尖部板结在一起,必须用双手撕开,然后再重叠再撕开,反复几次才能把羊毛撕柔软,撕的白乎乎的才可以捻线,这是个非常细的活,要有耐心,我也撕过的,而撕的过程当中一些藏在羊毛里的小颗粒,脏东西也都会掉出来,撕完一坨就一点点堆放起来,像棉花一样成高高的一大堆,但撕过后的手指却油腻腻的,黑不溜秋的很难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接下来就是纺线了,妈妈找连队的阿姨借来了木头做的简易线捶,用手捻出一节线来一头缠在线捶上,一头从上把羊毛往下送,再使劲把线捶顺时针转,转的过程中上面的手要配合好往下送,一点点要掌握好线的粗细,我曾经想给妈妈帮忙,结果捻出来的线粗细不一,反而给妈妈添了乱。线纺长了就绕在线垂上,再继续,反反复复,一点点的线垂越来越大,线越来越重,就反绕回来,每一根都缠成一个大疙瘩球,放在一边备用,然后三股合一起再缠起来,细工出慢活,一点一点,一坨一坨,爸爸有时也帮忙,慢慢的,缠缠绕绕,缠进去了爸妈的心血,绕进去了爸妈的关爱,一根根合成一股股,带着爸妈温暖的线终于捻好了,那就洗一洗后凉干吧,但是本色线还是不怎么好看,还要继续上色才行,妈托人买回了三种染料,有枣红,绿色,棕色,用热水把染料冲开,把毛线放进去泡几十分钟后,毛线就上了色,变成了好看的颜色了,接下来就是打衣服的活了,妈妈在湖南长沙时,就向李华妈妈陈阿姨学过打毛衣,所以一边打一边教我,我也学会了打上下针,就给妈妈帮忙打下针,这是最简单的针法,刚开始我打的与妈妈打的松紧不一,不怎么平展,妈就不让我打,我偷偷摸摸趁妈妈不在家打一点点,妈妈看不出来,没多久,一件漂亮的毛衣横空出世,成功了,自家纺的毛线结实耐穿又保暖,穿在身上暖暖的。想一想那时爸妈白天上班就够紧张的了,晚上又不休息,还要抽点时间忙来忙去,都是为了自己的几个孩子,生怕冻着了饿着了,真是很辛苦 ,可怜天下父母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 春节前,哈萨克好朋友给我们家里送来了一只绵羊,是活的,爸爸不想要,怕麻烦,但是拒绝是不礼貌的,爸爸就估计了大概的价钱给他,他推辞不要,爸爸是军人,不能随便收受少数民族的礼物,推来推去的后来象征性的只收了五元。活羊自己宰杀很麻烦,特别是扒羊皮,要小心翼翼,爸爸是个能工巧匠,一点点的自己慢慢来,终于完成了这个大工程,羊皮没有丝毫破损,剥下来的羊皮要处理,处理好后可以做成皮袄,所以,爸爸又学熟羊皮,首先要浸泡,刮去残肉和油脂,再浸泡再刮,清洗完后下缸,浸在一个口小肚大,配好药水的缸里,隔几天翻倒一次,浸泡二十多天才算熟好,熟好后还要刮皮,再晾干,干透后再用石头磨柔软,才算完工,药水是用硫酸和面粉配的,硫酸起到软化皮板的作用,面粉保护皮毛,并吸附上面油污,硫酸比例要掌握好,放多了把毛烧掉了,放少了又软化不了羊皮,刚开始,爸爸不熟悉,硫酸放多了,羊毛熟的很白,皮也很柔软,就是轻轻一拽毛就掉下来了,后来反反复复几次,爸爸终于掌握了方法,羊皮熟成功了。羊皮熟好后,晒干整理好,爸妈寄给了东北的四姨家,四姨五个孩子,住在地窝子里,她们那里生活更艰苦,比我们更需要。</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3. 学校</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跃进钢铁厂第一子弟学校在乌鲁木齐河的对面,我们上学必走那座吊桥,吊桥桥面上横铺的木板,板与板之间有缝隙,有的还有点宽,有的木板有点腐烂,还有的板子有松动,长短不一。桥宽有一米二左右,桥长有八十米的样子,少量几个人保持距离慢慢走吊桥引不起多大震荡,人多了走在上面晃晃悠悠,小跑起来的时候就又会上下的颠簸,像海里起着波浪,必须扶着链子慢慢往前走,有时调皮的男孩子走很快,故意在吊桥中央摇晃着,我们女孩子就会害怕的尖叫,然后双手紧紧扶着钢丝,站着不敢走或微蹲下来。我第一次走这个桥的时候,是爸爸带着我走的,那是去学校报名,爸爸牵着我的手很温暖,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自己单独走的时候才感觉恐慌,后来跟着一起上学的小伙伴经常来来往往,慢慢的才好多了,胆子才大了起来,也不怎么害怕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过了桥往右边走就是学校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横着的大楼房,那是初中和高中的教室,高高的楼房前面是大操场,操场两边竖着两排长长的平房子,是老师办公的房子,操场这边横着的又一幢铺着木地板的楼房,就是我上了四年学的小学教学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爸爸给我报了名,我继续读二年级,班主任姓王,是个短头发微胖的女老师,不知为什么她就喜欢我,去了没几天就安排我当了小组长,收作业发本子,可能因为我是军人的子弟,在爸爸的光环下受到了庇佑吧,包括身边的同学也对我很友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上学没多久,我的“五好生奖状”寄来了,是从湖南长沙政干校小学寄给爸爸的,我忘记了老师的英容相貌了,只记得几个女同学模糊的影子和墙上贴的一个个五角星和小花朵,还有那忆苦思甜时吃的包谷菜糊糊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老师只教一到三年级的学生,教我到四年级后就没教了,后来妹妹八岁上学我带她报名,正好是王老师在招生,理所当然王老师又成了妹妹的班主任,爱屋及乌,优先让妹妹当了班长。上四年级以后我的班主任换成了男老师,高高个子,忘记姓什么了,学校搞文艺活动,班主任依然首先选我参加,我记得在那个大唱样板戏的年代,我们唱《龙江颂》里的选段“九龙江上摆战场”,印象深刻,那首歌几十年过去了我依然还会唱,仿佛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nbsp;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始料不及的冬天到了,雪花飘飘,漫天飞舞,屋檐下结了长长的冰挂,地上铺上了厚厚的雪被子,我们在湖南穿过的冬装太薄太薄,抵御不了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妈妈白天晚上给上学的我和哥哥赶做棉衣棉裤。上学的路上很艰难,“风刀霜箭严相逼”,我的手虽然戴着线手套,还是在湖南的时候妈妈买的,但冰凉刺骨的寒风还是吹裂了双手,裂开一道道口子,渗着血,又疼又痒,擦贝壳蛤蜊油也无济于事,继而慢慢又冻成紫乌色,肿得像个肉包子,手指头冻的不听使唤了,在学校好几次上厕所解不开裤腰带,急的都差点尿了裤子。教室门口旁边有一个大铁炉子,烧着大块的有烟煤,火很旺,下课了男同学总是抢占最佳的位置,烤着火,女同学基本上都是等他们烤够了再挤过去烤,有大胆的女同学去告老师,后来就是女同学先烤再换男同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湖南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冬天妈妈为我买过一顶针织的风雪帽,是绿色的,除了脸其它部位都可以包裹在里面,可就是透风,在湖南冬天气温最冷也是零上好几度,还生怕冻着了,可在新疆后峡这里,零下二十多度了,还是戴着这顶帽子,可想而知,这样的冰雪天气,我们又怎么能适应呢?我和哥哥耳朵边缘都冻成一个个小豆豆,奇痒无比,继而慢慢溃烂,一样的渗血,冻的没知觉,放学回到家里,家里温度高,爸妈嘱咐不能烤火,烤火耳朵会掉的,不知道真的会不会掉,但是我们还是怕耳朵掉了,所以听爸妈的话,现在回想起来没有留下残疾,还要感谢爸妈的吿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晚上睡觉脚是最难受的,因为白天冻的几乎失去知觉,所以晚上用温水泡过后脚发热,奇痒无比,特别是脚后跟,挠又不好挠,双脚来回不停搓,痒痒的难以入睡,真是令人苦不堪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们的教室曾经被大火烧过,那是冬天,放学后炉子封上了,而前面的挡板可能忘记拉下来了,煤炭火星掉落出来,烧着了地板,继而大火蔓延整个地板还有房顶也烧了,地板有一半烧空了,不能上课了,停课了,后来一直没修膳,我们换了教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 童年有很多的游戏,翻绳子,丢沙包,跳橡皮筋,玩糖纸等等,在学校里,我们下课了经常会玩羊髀石,也叫羊拐,是羊的膝盖骨,共有四面,每一面都不同,都可以站立,以四个为一副,还要配一个沙包,羊髀石只有后腿有,平时很难凑齐一副,有了也要慢慢存着或者给小伙伴一起凑齐。羊髀石也叫“嘎拉哈”,起源于满族先民,随着清朝定都北京,满汉文化融合,这一游戏在汉族女孩子中也慢慢盛行,且玩法也花样翻新,我在新疆后峡的时候,正好是玩疯了的那个年代,下课了玩,回家休息了也玩,羊髀石玩久了颜色润润的光滑又可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 那时也盛行玩踢键子,键子用公鸡两边腰上漂亮的羽毛做成的,那时家家户户几乎都养鸡,也可以用绵羊皮做,但不好找边角料,一小块皮缝在铁圈上,然后梳理一下板结的羊毛,羊毛绒绒的,踢起来白色的羊毛起起伏伏,像一朵大雪花在飘洒。&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跃进钢铁厂总部办公大楼后面就是一个篮球场,上五年级下的时候,跃进钢铁厂召开篮球比赛,在五年级里选十二个举牌子的女学生,因为有十二个队参加,五年级有三个班,我的班主任选了我参加,那时虽然年纪还小,只有十一岁,但是能参加这样的活动,依然是有点骄傲的感觉。体育老师给我们排练,每天练习走正步,怎样甩手臂,抬多高的腿,脚尖要绷直,怎样举牌子,怎样带队进场、目不斜视等等,排练了几天后,开幕式那天,我们大清早就来到了篮球场,头上扎着红绸子,像两朵漂亮的花朵,穿上白衬衣,戴上红领巾,红绸裙子,白袜子,白球鞋,干干净净的,抽签领牌子后,站好队,音乐响起,我们举着牌子,踏着音乐的节拍,走着正步,一个队跟着一个队气昂昂地进了场,我们在队员前面站好后,开幕式开始,领导讲话,然后宣布比赛开始。那天人山人海,篮球场里三层外三层,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好热闹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学校组织文艺汇演,每个班都要排一个节目,班主任请来一个男老师给我们班排“闪闪的红星”,四个男生,六个女生,班长也选上了,他圆圆的脸,皮肤有点白,比我高一点,他举着一个用红纸糊成的红星在前面,我们六个女同学拿着红绸子舞着,还有五个男同学配合,欢快又热闹,这个舞我们在大礼堂也就是电影院里跳过两次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班里有次搞大扫除,班长安排几个人到河里去抬水,几个女同学都不愿意去,我也不愿去,但我没作声,班长看了看我,依然安排另两个女同学去抬水了,我不知班长当时从我脸上看出了什么端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透的。还有一次,下课的时候,一个调皮的男同学不知为什么了追着我和另一位女同学打,我们吓得跑到了三楼顶上的阁楼,阁楼都是木制的,有一个一个的圆木大梁,班长正好撞见了跑上来的我们,问干嘛去,我们指着跑上来的那个男同学说“他要打我们”,班长立刻把他一拦,挥手就是几拳头,那个男同学不敢上来了,我俩慢慢下来回到了教室,受到男同学的保护,心里有点美滋滋的,又有点微妙的感觉。我们没有单独说过话,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后来我走了,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后峡,若干年后我一直没有忘记这段经历。“最美懵懂少年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 医院里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各个地方的知青,唯上海知青最多,一年一次探亲,他们走之前总会来家里告个别,问一问是否带些东西,山沟里生活物质很匮乏,吃的菜基本上也是从伊犁拖来的,穿戴衣物之类的几乎没有卖的,就是有钱也买不到,所以,有人回上海了机会不能错过,从上海带回来的巧克力,我们几个孩子第一次见到,用带密封的透明塑料袋装着,一块块呈方梯形,中间有点凹槽,深咖色,微苦带甜,吃起来醇香又软糯,慢慢的含化后,口流余香,回味无穷,巧克力只有在我们表现好了后,爸爸才舍得拿出来分给几个孩子每人一块,算是奖励我们,我舍不得吃,悄悄的带到学校里给要好的同学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 从上海给我和妹妹带回来的灯心绒的新衣服,都是留着过年穿的,我喜欢的不得了,给妹妹买的衣服,是枣红色,前胸两边从下往上有浅色的一条杠,胸两边绣有漂亮的花朵,下面还有两个兜兜,也绣有花,可爱的娃娃装,我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我赶紧穿了一下,刚刚合适,妈妈说这是给妹妹的,妹妹老是穿你穿小的旧衣服,没有穿过新衣服,还是让妹妹穿吧,听妈妈的话,我依依不舍的把衣服脱下来,穿上自己的新衣服,那是件桔红色的条绒衣,带黑色的小点点黑花,也好看漂亮,新衣服总是让人心情愉悅又开心,过新年穿新衣印象当中好像是第一次,真是迫不及待,期盼新年快点来到,新衣穿上稍大一点,小孩子长个子,穿着穿着好像衣服就变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爸爸曾经让上海知青给我带回来一双黑色的小皮鞋,不满十岁的我,臭美的不得了,穿上它就要去上学校,小皮鞋黑又亮,好喜欢,爸爸告诉我怎样擦皮鞋,并做着示范,先用软布擦去灰尘,再用专用鞋刷子的小头均匀抹上鞋油,再用正面刷子轻轻的来回擦,擦的手发酸,脚热了,鞋面亮闪闪的就好了,要爱惜皮鞋,下雨天不要穿,因为湿了容易变型,还不能曝晒,不要走石头路,因我们上学路上有一段鹅卵石路,穿上它去学校,偶尔走一次我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鞋子挤压坏了。爸爸说的保养皮鞋的方法,我一直都记着没忘,若干年后,每每穿上皮鞋,爸爸余音绕耳,犹如又回到那个遥远的时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有条浅紫色的带玫红色几何图形的围巾,现在还保存在,当时是爸爸去乌鲁木齐开会带回来的,正好是冬天,我围了没几天,就看到好几个知青大姐姐们也有围的,只是底色不一,但都没有爸爸给我买的这款颜色好看,我的围巾底色是玫红色的,爸爸选的是最好看的。漂亮的围巾先围在脖子上包着头和耳朵,然后记在脖子后面,围巾不是那么厚实,但我却感觉很温暖,因为是爸爸从乌鲁木齐买回来的,每每围上它总有一种自豪感。</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4.冰雪</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 后峡的冬天还没到来,气温就骤降,雪花和雪籽就一场场地下了,清晨的门好不容易打开了,厚厚的积雪就已挡在了面前,屋檐下结满了一排排长长的冰挂,像列队的士兵,呵,冰雪,在南方,我好像从未与你打过照面,还不太懂你,更没认知你,我从千里之外的南方,来到遥远的新疆,来到后峡,在这狭长的山沟沟里,还没有心理准备 ,就与你撞了个大大的满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漫天飞舞的雪花,有时飘飘洒洒,轻盈的像一片片羽毛,它悄悄地落下,是否怕惊扰了地下蛰伏的草虫?有时又像急行军似的,铺天盖地毫不留情的倾泄,让你的头发瞬间成白头翁,身上快速披上白蓑衣,呵,冰雪,我是这样地喜欢你,却又怨你,上学的路上,我们在积雪中艰难跋涉,苦中作着乐,我怨你脾气太大,让我的眼睛睁不开,还披上了银装,经常地摔成了狗啃泥,身上冻如了冰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喜欢你晶莹的世界,大地一片白茫茫,河水结了冰,冰是那样透明,小心翼翼踩上去有“咔嚓”断裂声,那是还没有冻结好,气温继续下降,冰越结越厚,踩上去剁剁脚都没事,冰上可以自由行走,不用绕道去走吊桥了。穿着冰鞋滑冰刀的大哥哥们,飞弛在像玻璃一样的冰上,我羡慕至极,我没有他们那么高大,但是我们却有爸爸给我们做的冰板和爬犁,比鞋子大一点的长方形木板下面,固定两根铁丝,再在前面钉上两颗大钉子,钉子的头裸露在外,走起来掂着脚尖,钉子起固定作用,板子后面栓上绳子,鞋踩上去把绳子前后记好,就可以滑冰了,就像现在小孩子们玩的轮滑鞋一样;或玩爬犁,爬犁也是爸爸用木板自己钉的,烧红的钢筋钉在木板上,一边一根,像两根轨道,双层的上面后半边再钉上一层 木板,小凳子就做好了。盘腿坐在爬犁上,用钢纤往冰上一扎,往后使劲一带,爬犁惯性往前冲出十多米,大一点的爬犁可以带两个人,爸爸做的爬犁可以带人,带人很吃力,也滑不远,我喜欢自己慢慢的随心所欲的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厚厚的积雪,又如一张厚厚的大棉被,铺在了大地上,小心翼翼地踏着,咯吱吱的,它们可以深及到我的膝盖;我用冻的失去知觉像红萝卜样的小手,去玩滚雪球的游戏,几个小伙伴用手先捧出个小球来,然后放在地上,就开始滚,滚一圈它就大一圈,地上的雪就粘了上来,不停的滚啊滚,雪球越来越大,越来越重,一直滚到最后推不动了为止,我们几个孩子才停止,然后使劲竖起来,这是雪人的身体,再滚一个小点的,做雪人的头,用煤炭来做眉毛和眼睛,去家里找个有颜色的扣子来做嘴巴,小手绢四角都记个小疙瘩,成了雪人的小帽子,一个有生气的雪人出现了,呵,又多了个小伙伴,童稚的笑声涤荡在心田,如冰似的透明,又如雪般的纯洁。</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5.返回部队</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1975的春天,是个不平凡的春天,冰雪消融,枯木逢春,爸爸几次接到通知,去乌鲁木齐参加新疆军区召开的会议,回来后继续按部就班的上班,只是爸爸心里明白,任务即将结束,必须耐心等待下一个命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知道我要走的小伙伴们,好几个都给我送了礼物,有的送铅笔,有的送扎辫子的塑胶头绳,还有的送手绢,那时确实也没有什么东西送,送个漂亮的手绢就很开心了,我也回赠了她们,我们住的房头右侧后面有个小卖部,出了油盐酱醋外,生活用品很少,也买不到什么稀罕礼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在新疆后峡的四年,有很多的人和故事令人难忘,最难忘的是那个说话不清楚,但是我们一家人都能听懂她讲话的赵阿姨,赵阿姨经常来我们家里来玩,讲自己在医院工作的经历,讲着讲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曾经也是无忧无虑的快乐的女孩子,上海知青,支边来到了新疆后峡医院当护士,积极向上,工作认真,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医院里要做什么实验打青霉素,她积极配合,结果打过量双耳致聋,医院当时有造反派头头,所以事故无从追究,很冤,后来舌头发木讲话也不大清楚了,与她交流的人也越来越少。爸妈很同情她,我也是一样,每次看到她落泪,我也有泪眼朦胧的感觉。家里每次做了好吃的东西,都让我去喊她来吃,或者我送过去,像自己家人一样亲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忘不了我陪她到河边洗衣服时的那些场景,河面已开始结冰,河水冰凉刺骨,洗一洗就把手停一停 ,太刺骨了,我看她那样 ,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上冻的感觉,洗完了陪阿姨回宿舍,她从枕头下拿出一袋上海出的黄色柠檬润肤霜,很香的柠檬味,那是稀罕物,属高级货,我没有用过,阿姨给我手上也擦了一点,我好生欢喜,柠檬香的味道若干年还在回味,可再也找不回那纯粹的感觉和真情了。还有一次,赵阿姨回家探亲,从上海回来后就先到了我家,已经是很晚了,带了用方格头巾包着的一大堆炒熟的葵瓜子,还有各式各样好看的上海的糖果,我看着花花绿绿,用漂亮的金纸包着的好看的水果、牛奶糖,兴奋的晚上觉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惦记那些好吃的东西,想着带到学校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nbsp;&nbsp;&nbsp;&nbsp;&nbsp; 我记得我家要走的那天,有一大帮人来送行,赵阿姨也来了,她那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花,她没有说话,一直站在汽车旁边,默默地看着我们一家人给大家告别,又目送我们上了车,车开动了,她还一直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久久凝视着我们,车越开越快,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至今想起来忘不了那双眼。&nbsp;&nbsp;</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光阴荏苒,&nbsp;四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爸妈忙于工作,从未带我们去照过相,那一天,爸妈约着与我们家相处甚好的医院的张香梅阿姨,她是河南人,非常孝顺,因为有个快七十岁的母亲跟着她而迟迟未找到对象,还有赵阿姨,我们去照相馆照了唯一的一次相,留作纪念。</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16.总结</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新疆后峡四年的时间里,我们在爸妈的感召下成长,不论春夏与秋冬,我们经历了无数的苦艰和历进艰辛后的甜蜜,但从未气馁,是什么力量让爸爸妈妈在恶劣的气候和环境下坚持,并保持乐观积极向上的姿态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爱我们的国家,爱我们的党,有一个崇高的信仰,爸妈在党的多年的培养和教育下,有一颗勇于奋献,甘洒热血火一般的热情;不忘初心,砥砺前行,铁道兵是个英雄的部队,在这个英雄的铁道兵部队大熔炉里锻炼出来的铁道兵战士,个个都是铮铮铁骨,不怕困难,不怕艰难与险阻的钢铁战士;我的父母都出生在沂蒙山革命老区,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里,从小养成了吃苦耐劳,勇往直前的拚博精神。还有 ,“铁道兵志在四方”,这个豪情壮语,在激励着每一个共产党员,我们有一个对共产党最忠诚的信仰者,无私奉献的我的父亲,更有一个追随父亲,默默无闻有着坚强毅志的勤劳善良的母亲,他们守护着自己的孩子,守护着自己的家园,守护心灵的一方净土,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迎来阳光灿烂的一天,完成了党交给的光荣任务,返回部队,回家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总有一种记忆值得被珍藏,它们深深地刻进我们生命的年轮,向川流不息的小溪一样,慢慢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绵绵悠长,令人久久回味。</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四十六年后——</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光荣的历史,优良的传统</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乌鲁木齐环鹏有限公司是新疆中泰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的全资子公司,其前身是1958年由开国上将王震将军带领兵团将士,为边防和国家安全建设的需要创办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跃进钢铁厂。公司现有七个子公司,四个分公司,分布在乌鲁木齐市、后峡以及巴州的和静县和巴伦台地区,其中后峡生产基地形成了完整的循环经济产业链,涉及煤炭、石灰的开采、火力发电、电石生产等等。 截止2016年12月31日,公司总资产20.96亿元,资产负债率40.6%,现有在职职工3200多人,离退休人员3500多人(其中跟随王震将军进疆离休干部33人,抗战老战士11人,抗美援朝老战士12人)</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敬畏历史,尊重历史</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环鹏公司是在特殊的历史时期,由特殊的群体在特殊的地域创建的“三线”企业,59年来为新疆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的稳定做出了特殊的贡献。1962年,中印自卫反击战前,许世友、陈再道、杨得志、杨勇、廖汉生等12名将军曾驻后峡跃进钢铁厂视察战备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走出大山,再铸辉煌</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祖国的需要,就是我们的选择”,这是第一代环鹏先辈们的信念和人生追求,为了乌鲁木齐500万人民的饮水安全,为了留住青山绿水,后峡生产基地面临转型升级,一方面推进企业就地转型,大力发展工业生态红色旅游,同时,积极实施异地搬迁,走出大山,改善生产生活条件,实现企业二次腾飞。</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新疆,让我走进你的胸膛,感受你火一般的热情,“那年花开月正圆”,激情曾经燃烧过的岁月,去感受父母曾流过的热血和汗水吧!</b></p> 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