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中诗人唐林》

漠生

炊烟系列之“炊烟袅袅”

 

《川中诗人唐林》

 

一直认为，唐林是诗人。因为，初识他的时候，我是怀着一个诗歌爱好者对诗人的崇拜，去专程拜访他的，所以他当然是诗人。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对诗歌的热爱正在兴头上，也极其热衷于在北方的那个大城市东游西荡，混迹于各种诗社诗活动，冒充“诗人”。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爱好者而已。而那些真正的诗人，只所以同意我“入伙”，或许更多的是出于对我的热情的一种鼓励，给我一个面子而已。可惜自己没有意识到，现在想起来，真有些脸红。特别是在半百过后，偶尔重读自己曾经的一些所谓诗作，脸红得跟猪肝似的，其实我自己根本靠不上“诗人”二字。可是，那时就是那样莽撞，竟然敢去拜访老家的真作家、真诗人。唐林就是我老家的一个真诗人。他当时在编辑《川中文学》，那是一本干干净净的纯文学刊物，干净得如同涪江的水，清澈透底，让那些热爱文学的孩子们像鱼儿一样游来游去。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记忆越来越差，大体能记住一些事，但细节常常忘记，包括我究竟是在哪个时候哪个环境下认识的唐林。好在现在的我，认为这些好像不重要了，记住那些细节远不如记住他更为重要。记忆里，他非常清瘦，带着一副简简单单的眼镜，留着黑黑的但经过修剪的胡子，似乎手不离烟，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语调低沉浑厚。但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吸烟，只是一个感觉或者模模糊糊的印象。和他聊天的时间好像也不是很长，次数也不多，这里面是有原因的：主要是我自己心虚，怕冒充久了露馅、现眼。强儒和唐林二兄对我特别鼓励，还是在《川中文学》上发了点长短句。对我的扶持，他们可能都已忘记了，因为他们编发过太多的稿子，但这对我来说，却是莫大的荣耀。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码成的文字，魔术一般变为铅字，还夹在一本正正经经的文学刊物里，那种兴奋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我曾经和一个如我一样的文学爱好者谈起过唐林，他给我说：“见唐老师之前，真的是丑媳妇怕见公婆，紧张得不行。提前好久就悄悄准备，穿啥衣服、手放哪里、说啥话……毕竟是第一次见真作家啊。可是，真的见面后，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了，就像见一个邻居大哥。”这个感受，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特别是没有见过唐林兄的人，更是无法想象的。没有作家梦的人，那更是无法想象的。

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开始，就找不到唐林兄了，强儒兄也联系不上了。回到老家，我就四处打听，但都是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几次三番之后，才知道一些情况。关于强儒的情况，我在《又见炊烟》中已经交代清楚了。关于唐林呢，好像是去了“成都省”（四川人喜欢夸张取乐，比如，我们乡坝人把去遂宁说成上遂宁，一个“上”字就刻画出了对城市的羡慕，把成都尊为“成都省”也是这个意思），具体干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而且，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唐林并不是遂宁人，是川东某个地方的。提这件事情的原因，就是表明我对他的尊敬和惶恐到了何等地步。就这样，大家彼此联系不上，在“不见”的日子里活着。虽然如此，我还是非常坚信我们是彼此思念的。再后来，强儒云游海外归来，我们“重归于好”，加上已经到“成都省”工作的加强弟弟信息灵通，终于知道了唐林兄已经到了社科院工作，不再写诗，而是在写史。这让我大吃一惊，并至为佩服。因为，大凡写史者，皆饱读史书、学贯五车，多视通万里、思接千载，且著书立说何等艰辛，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执着啊？我不是怀疑唐林兄的学识和能力，而是觉得文学似乎可以顺乎于心、自说自话，没有那么多拘泥和外律，更为自在一些。而且，从作家到史家，可以肯定是“自讨苦吃”啊，甚至颗粒无收！我不知道唐林兄是怎么想的，为啥做出这样的决定，担这么大的风险，心里着实为他捏了一大把汗。

之后的日子里，再没有他一丁点消息。是他潜心读书、考证、写史？还是中道退出、入商从文？统统不知。那些日子里，我也是只顾经营自己的小日子，码字写诗早已荒废无度，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就是连书也不读不看了，直白点说就是俗气了。既然那样，我也渐渐地和之前有点交往的文友生疏起来。只是偶尔，偶尔会想起那些曾经泛滥的文字和文学界的好友们。2016年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脱产学习一年的机会，便又回到校园里，背起了小书包，有了小课桌，下了课可以在校园里晃来晃去。那个校园美得很，有山有水、绿树成荫。夏日里，亮亮的阳光透过枫树叶落在身上、碎在地上，弥漫着诗情画意。于是乎，勾起了我写点啥东西的欲望。这个欲望，让我可以安静地站在树叶下面，背着阳光看到树叶的脉络，且张张不同。反观，岁月经年，白发丛生，剩下的其实也就是些干枯的东西。人生有何尝不是树叶的四季呢？于是，便有了《阳光下的影子》。原来，年轻的我不曾远去，依然在当下的后面，转身就可以看见，那些陪伴我青春岁月的朋友也从未走远，一直在默默地陪伴着我。找到他们的愿望，如同火焰被点燃起来。我想到了唐林，便问度娘。度娘答道：

《四川美术史》（上册）出版

本报讯 （记者 黄里）历时三年，由四川省社科院研究员唐林撰写的《四川美术史》上册近日由巴蜀书社出版。

      《四川美术史》上册共计100万字，是省社科院重大科研项目，内容囊括四川上自史前时代下至隋唐时期的绘画、书法、雕塑、工艺和建筑等。该书第一次全面、系统地展示了这一漫长时期四川美术的发展历程和成就，揭开了文献记录中尘封的重要美术家、美术作品和美术事件，探讨了四川美术各个门类的渊源、不同时代的流变兴衰和各种风格造型艺术的演变，填补了中国美术史的空白。

——这是2015年11月9日的《四川日报》新闻。原来，唐林兄的大作早成，而我知道得太晚了。写到这里，我本来还想卖点关子，但想想没有必要，干脆把我认为最地道的评价一并引用出来，然后再啰嗦。

唐林先生是美术界朋友中比较另类的，他并不是美术理论专业的学者，早年主要从事中长篇小说和旅游文化研究。但他志存高远，仰高钻坚，以一己之力，耗时七年写出三卷本320万字的《四川美术史》，从而将四川美术的历史第一次全方位和多视角地呈现在世人面前。这三部学术专著不仅奠定了他在中国美术史研究上的地位，而且也以迄今为止中国最大篇幅的地方美术通史及最重要的研究成果而载入史载。此前《河北美术通史》以85万字的规模，在美术界引起轰动，而《四川美术史》总体量超出4倍。就连王伯敏先生组织17位专家耗时五年完成的8卷本《中国美术通史》也只有250万字，从体量上讲，仍不及《四川美术史》。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四川美术史》应是中国美术理论史上的一个奇迹。

 

《四川美术史》（上、中、下册）最后一册已经于2020年7月由巴蜀书社出版，三册合计320万字。该书作者是四川省社科院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四川历史研究院学术委员、四川省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唐林。该书出版后，被中国国家图书馆、首都博物馆、上海图书馆、四川省图书馆，以及北大、清华、人大、南大、川大等图书馆馆藏。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这下知道唐林的厉害了吧！自此，我才知道，首先，唐林兄不是写诗的，而是写小说的。其次，他又是另类的，因为他不是搞美术的，但却大成于美术界。可见，我对唐林兄是不了解的。但必须说明，我对唐林兄的感谢、佩服是真心的，只是他不知道罢了。假如，之后的岁月里我们经常聚聚的话，我应该是有机会表白的。可是，我在北他在南，且他居成都，即使我每年回家过年，多是经渝至家，鲜到成都；即使过了成都，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在偌大的成都如何寻得见他呢？老实说，这还真的不是绕口令，确确实实就是这样啊。

之前，由于年轻技差胆小，不敢扰之。现在，也是半百之人，脸皮厚得如同城墙，加之迫切想解开唐林兄转道大成之谜，遂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立即拨打过去：“唐兄，还记得我吗？！”“记得啊，我前些日子和加强弟弟在一起喝茶，还说起你啊。”“天啊，你还记得我啊？”“怎么会不记得啊？你是我的好兄弟啊！”

我还担心他忘记我了，看来他没有忘记我啊。这让我非常感动。那一年，我正好准备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去过年，便相约到“成都省”聚聚。大年初四，我们一家先到了龙泉驿的李云家做客，住在洛带古镇。第二天，加强便约好去新都的桃花谷游玩。我有些疑惑，不是要去和唐林兄一聚吗？这样玩来玩去，啥时才能见面呢？莫不是搞不定啦？加强他们却不多说，只是开了车子在成都平原兀立的一个小山坡上绕来绕去地走多时后，终于在半山的一个坝子里停了。下得车来，一眼就望见一个带着眼镜、留着胡子的汉子坐在那里——哇，是他！“唐林兄，是你吗？”我急切地跑了过去，相互紧紧拥抱在一起。

唐林兄好像比记忆里更加木讷寡言了，但我们的心是相通的，他仍如过去一样，如兄长般微笑着看我，让我好生感动。短暂的相聚之后，迅速地分开，这是现代人的囧境。我们相约，待清闲时，一定找个地方，好好地喝茶吹牛。

但，人生路漫漫，再聚又得到何年何月啊？我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