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村初夜

于广法

/ 于广法

夜幔笼罩着湖东村，挂在天上的几颗寥星，昏昏欲睡地在眨着慵懒的眼睛。僻远静寂的野村，偶尔传来远处的几声狗吠。

卫东静静地躺在床板上，下半夜了，他还直勾勾地张着双眼，在微黯的油灯下凝望着屋顶。透窗穿袭而过的嗖嗖冷风挤进屋来，吹过房梁，房梁上被夜风吹拂着的高粱秸发出簌簌的响声，寂静中显得是那么的冷凄那么的刺耳。

邻床的蔡家骏和黎东明发出的阵阵忽短忽常的鼾声，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孤寂和压抑，卫东怎么也没想像到这里一切的一切竟是那么的冷凄，那么的孤独，那么的陌生，那么的遥远。

此时的卫东，突然又想家了。

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离开家乡，离开爹娘。靠在床上，想起了往日其乐融融的家境氛围，想起了以前与同学朋友们沙龙相聚的纵横畅谈……

眼前这冷凄的房屋，孤寂的心灵，真希望有谁能前来给他点儿心灵上的慰籍。思潮如涛，回旋冲荡，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唉，这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失眠的夜。 一声长吁，悲叹着命运，感慨着人生，感喟着自己青葱岁月的十八岁。

迷蒙的青春，迷蒙的心灵，此时卫东的心中真像塞阻了一块铅锭，沉甸甸的。大脑时而一片空白，时而又是一团乱绪，纷杂无章，剪不断，理还乱，整个像一混乱的排练室，久久汇聚不成一个完整的旋律。

此际，卫东思念着家乡，爹娘。眼前就是以后赖以栖息的“家”？压根儿没曾想到这个“家”竟是如此的相距甚远。此际，不会有谁来安慰自己的孤寂。 此时感到自己真是笛福笔下的鲁滨逊了，真的被搁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上了。回顾历史的生活表情，他感到了生命的进程与分量。

文革那会儿，卫东是飘在天上看世界的。来到这偏僻贫穷的乡村时，身临其境，终于发现城乡的差别居然如此巨大，无论是自己的处境与心境，切实地感悟出了生活竟是那么的任重而道远。时代与那种狂热抽象的理想，竟然是天壤之距。

这一夜，辗转反侧，心潮如涌，终不成寐，彻夜无眠，长夜漫漫何时旦。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上山下乡插队后的卫东第一次发现，中国的农村竟还是这么的贫穷，落后和愚昧，很多农民在春黄不接时，仍然吃糠咽菜。卫东感到在这思想迷乱之际,只有那清明的理性得以提升了。ADE，我曾经的激情！

过去的梦虽是遥远无际，然则自己是个有执念的人，面对现实，既使挣扎着也要把梦做到底，这才是一种生活者的极致。

告别了家乡，离别了双亲。难忘的野村第一夜，不见月亮的笑影，不闻秋虫的歌声。野村，生命前行的驿站，将记录着叵测命运的足痕。

今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