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实录，无悔的青春（三）

空谷幽兰

人当了一回兵，就像土烧成了陶，永远不会回到那土的状态。既便后来破成了碎片，但永远区别于土，每一个颗粒依然坚硬，依然散发着特殊的光彩！而土，就算是捏成了形，涂上了炫丽的色彩，一旦受压，又回归松散，其间的差距，就是一场火的历炼

—来自网络

青春有多种样子，很庆幸我的青春有穿军装的样子。从百姓到军人；从新兵到老兵；从老兵又回归百姓，在部队这座大熔炉里，经过火的历练，我的人生都发生了质的蜕变。这里记述的是我和战友们青春时的样子，没有豪言壮语，更没有惊天伟业，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日子和在平淡的日子中含着我们喜、怒、哀、乐的故事……

一、战友重离别

回忆如同沙漏，在脑海中堆积，光转流年，青春转瞬即逝。越是老去，就越是怀念已逝去的青春；怀念火热的军旅岁月；怀念那身朴素的军装；怀念亲爱的战友们！在部队工作多年，经历了无数次的战友离别，有调动工作的、有复员、转业离开部队的。1978年1月，我们几十个女兵调离医院，这是我第一次经历战友间的离别。

也许是人生的经历太短暂，也许是青春的情感太纯真，也许是对未卜的命运太多虑，那天医院的大解放送我们去火车站。战友们拥抱在一起，车上车下哭作一团。四十多年过去了，有的战友这一别就再也没见。我的眼前也永远是她们青春时的模样。走之前与战友们在镇上唯一的照像馆的合影，眼皮都是肿的，留下了当时无奈而难过的影像。

这次战友别离在我青春的岁月里，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干年后，我还真要感谢这次调动，它使我的命运有了大的转机，这是后话。随着入伍年头的不断延长，我也从新兵变成了老兵。战友别离每年都会发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是部队的常态。只是后来与战友分别再也没有第一次那样刻骨铭心了。

二、快乐的公务员

我们10个女兵从长白山脚下的高寒山区，来到某被服仓库。这是一个狭长的大山沟，两侧都是山，靠北的山脚下顺着山的走势，盖着一排营房，营房门前人行道的台阶下是一条公路，直通库区深处，库区里面星罗棋布的是一座座高大的仓库。公路与对面的山之间有片狭长的菜地，这就是新单位的基本地貌。

我们10个女兵，3人分到总机班、3人分到政治处、余下我们4个人成立了公务班，我是班长，我们个个都是公务员，只是此公务员非彼公务员。环顾我们班的成员，长的个高还结实，那6个女兵还真是娇小又玲珑，莫非领导们是根据女兵们的身体条件来分配工作的？我们公务班主要负责三项工作：1、负责库领导办公室的卫生、打开水、取报纸。2、负责招待所卫生、接待外来人员住宿。3、负责给机关工作人员烧开水。

公务班的工作分工好像是股长分的。只记得小赵负责领导们的办公室，我、小邓、小华3个人在招待所和开水房之间轮换工作。班里的工作虽有分工但也有合作，进行一段后还比较顺利。工作看似不少，但工作量不大，招待所一共十几个床位，外来办事住宿的没几个。开水一天早、中、晚各烧一次，与我在炊事班的工作相比要轻松些。女兵们天生爱笑，又正是青春年少时，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是4个女兵没愁事。

三、公务员的日常公务

招待所与干部灶之间有一个烧水的小房间，里面有个小锅炉。股长是我的直接领导，他说前任烧水的公务员干的不怎么样，大家经常没水喝，意见很大，希望我们能把工作做好，股长亲自操作，教我们如何烧开水。

掌握了烧水的要领，我先上岗，先加满水，再点着炉子，用炉钩子把火的中间捅得通透些，这样风带着空气中的氧气助燃。炉火烧得旺旺的，火着的劈啪作响，没多久水就开了，水蒸汽冲击着哨子，尖利的声音传出老远，这时，再用煤压好火。

慢慢地我们班的人都会烧了，这是个熟练工种，工作虽然简单，不简单的是工作的责任心。自从我们女兵班接管了开水房，机关干部、战士一直反映不错，年底主任在全库大会上还表扬了我们班。

招待所的工作也开展起来，门口的值班室安排定时值班，客房的床单、被罩要定期换洗。那时没有洗衣机，都是手工洗，每当这时候，我们全班齐动手，在洗漱室的水池里，将被服用洗衣粉先泡一会，再动手洗。我和小邓个高，洗被罩，小华、小赵洗床单。天气睛好时，白色的床单晒在绳子上，风吹得它上下翻飞，好像一群群飞舞的白鸽。

四、互帮互助好邻居

开水房紧邻干部灶，干部灶有一男一女两名炊事员，（女兵炊事员和卫生所的女卫生员是库里原有的俩个女兵）。我们和炊事员相处的很融洽，烧水的空闲时间，我们经常去干部灶，顺带帮着干点零活。男厨师小杨厨艺不错，干活特别麻利，看他做饭也是在学艺。

秋天的时候，小杨让我们帮他劈木头，劈好的木头分我们一部分，因为水房点火也需要劈柴，我就欣然同意了。空闲时间每天去俩个人，大家说说笑笑，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久水房里就垒起半人多高的柴火垛。水房里的煤是我们用手推车从远处的大煤堆运来的，炉灰也要时常清理，大家经常弄得灰头土脸的，似乎也没觉得苦和累。

五、库区日常工作

在被服仓库工作，最大的任务就是保障所属部队的物质供应，收收、发发是工作的常态。运送被服的车皮到了，无论何时，那怕是夜半时分，全库总动员，大家立即分乘大解放去往货运站。男兵都是一人扛二、三件，仓库领导也和大家一样扛大包。我们女兵当然也不例外，小件的一人搬一件、大件的两人抬一件，有一份力出一份力。

仓库保管员是最吃香的工作，他们一个个都牛哄哄的。我们几个也曾求保管员，把杂毛大衣换成了纯白色的羔毛大衣，把平纹工作服换成了小帆布工作服。当然换的时候也并不费劲，男兵们愿意帮我们，而我们并不轻易求他们。除了一日三餐都在战士灶吃饭，女兵与男兵在工作上没有过多交集，但总机和政治处例外。

一段时间，领导让我班女兵空余去卫生所学习卫生知识，学学打针。这几天，常有男兵有事没事往卫生所跑，探头探脑的，来了只是看热闹。有一天，来一油嘴滑舌的兵，他是真有病，要打针，当着屋里4~5个女兵，一副脸大不害臊的样。我往门口挪了两步，准备随时就离开，（别看我从小生活在医院，可一点也不喜欢这一行。）小赵拿着注射器，笑嘻嘻的对我一眨眼，她一针扎下去，推得快了点，那小子疼得嗷嗷叫，我们相视一笑，真解气！谁叫他脸皮厚！

六、应对复杂环境

仓库的自然环境很原始，房子都紧挨着山，山里蛇很多，邻近有两栋家属房，听说开着窗户，蛇都爬屋里啦。有天吃过中饭回宿舍，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忽然发现山坡上，有条银灰色的小蛇，有手指粗细，正把上半身搭在小树杈上，悠然自得的晒着太阳，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小蛇通体笼罩在光环里，画面超极美噢！可美是美，大夏天无论多热，我们也不敢开窗子睡觉。

干部灶旁新装修了几间房子，晚饭后，我们几人闲溜达，不知谁说的，要进去看看，我带头往里走，走进了临近的一间，一进门左手边地上有一堆板条，我刚往里走，就听着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她们几个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喊，“班长，快出来，有蛇。”我一回头，发现一条黑褐色的蛇正朝我爬过来，离我只有2~3步。门是出不去了，我踩着窗户边的暖气爬上了窗台，吓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门外几个男兵闻声而来，把这条蛇给打死啦。

烧水房里的工作也不平静，天气冷了，水开的哨子一响，不出10分钟，战士灶司务长的家属，拎着个大桶就来打开水，当着我们的面，打上满满一桶水，司务长还来接她，俩口子配合默契，隔三岔五的就来一出。这一桶水下去，壶里的水就下去一大截，关键是火已经压上了。明明是占了公家的便宜，还理直气壮的，一付冷若冰霜的脸，倒像是我们欠了他似的。

壶里的水时不时的就不够喝，我有好几次都想找领导告他一状，我们班的女兵也嚷嚷着要找股长，后来想想还是忍住了。我跟大伙说，算了，大不了再捅开炉子，多烧一会，另外，天冷，打水的人也多。我们也经常去水房看看，水没了就再烧一壶。

七、命运的走向

有天晚饭后，我和小赵去领导办公室打扫卫生，顺便拿暖壶回宿舍，明早打水方便。下台阶时，一脚踩空，右脚踝马上就红肿起来，脚疼的都不敢着地。去卫生所贴点止痛膏也不见效，一连几天疼得睡不着觉。所长说卫生所也没什么设备，去住院做做理疗吧，就这样回了我家所在的医院，12天后基本痊愈了。没想到住院这12天，住没了我全年的辛苦付出。

总机班的某女兵跟我说，她班长要和她处朋友，闻听此言，惊得我目瞪口呆，这是个什么班长！这女孩子和我是一个大院出来的，自然比别人要亲近些，她才17～18岁。之前她就说过班长对她很好，没想到是他另有所图。我俩一起商量对策，班长管着她，又不能得罪他。我让她跟班长说，自己年龄太小，还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好在年底她班长就复员了。

年终岁尾全库大会，立功受奖、披红戴花。我们班小赵、小邓、总机班小高、政治处小崔4名女兵获嘉奖，我们公务班获大会表扬。之前股长找我谈话，肯定我的工作成绩并说我也应该获嘉奖，只是今年我住院了，住院就没资格评优获奖了。我心想，咋就不说我是因公受伤呢！

表彰会结束没多久，复、退、转工作就开始了，我们班小邓、小华，总机班小石、小冉4名女兵复员。看到她们的结局，也联想到自己的命运，明年，自己也应该是这个结局。如果当初留在医院，基本也是这样，当2~3年兵复员回家，好点的能转成志愿兵……

1979年1月自卫反击战前夕，部队紧急战备，一道命令将我们6个女兵调往沈后通信站三连。到三连一看，来了几十个女兵，有些居然是一年前与我们同在一个医院的兵。这次调动，让一些人在部队多干了几年，于我则彻底改变了命运，从此，我的兵途变得一片光明……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向原作者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