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沟里人最大的两个梦想：盖一院房子，给娃讨个婆娘。这是千古不变，穷极一生的追求，因此产生了一系列精彩的故事或闹剧。套用鲁迅先生的一句话说：很多婚姻貌似不合理，但它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也就显得合理了。</p><p class="ql-block"> 盖房子相对容易一些，全家省吃俭用几年，闲暇时在护林地里偷伐些树，打点胡基，有钱的东家会买些砖沙洋灰，没钱的和些泥巴，谁家盖房了，满庄人去给帮工，只需管饭和匠人的工钱。只是这后生们的婆娘，确实难攀！女娃子一出去打工，就逃离了这个贫瘠的地方，很少再有回来了，附近逐渐没有合适的茬，这事又不像别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以至于老汉们冬天靠着前头门的墙根，有的在抽水烟，有的在秋裤腰上捉虱，温暖的日光见证着他们聊一个固定的话题，相互打听哪有合茬的女娃子，好介绍给自己的后人当婆娘。</p> <p class="ql-block"> 相传胡光一生哭过三次，他在越南战场上瘸了一条腿，回来后许久攀不上婆娘，庄里人就喊他胡光棍，后来天钢支书召开村民大会，宣传在他越战时期的英勇事迹，抗震就笑：这猛的！国家怎么不给他发个婆娘。办身份证时他把名字改成了胡兵，他对这个新名字是很满意的，一个战火中经历过生死洗礼的军人，回沟里也面临着同样挠头的事，不好攀婆娘。到了35岁这年，大沟里发洪水，大家都去捡上游冲下来的家什农具、衣服鞋帽。胡兵腿瘸，走不快，在河湾浅滩发现一个被水冲下来的女人，见还有一口气，就背回了家，经过调养，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竟慢慢的好了起来。后生们眼馋，就问胡兵，你一黑弄几活？胡兵说你妹胡说啥呢，没弄过，军换就拿出一只洋火，在耳朵眼里掏几下，递给胡兵，说划着往柴草堆里扔，看着不？胡兵勾着头黑着脸就走开了。直到有一天，善明老汉提着点心来胡兵家，给胡老汉说，这娃白净，家里可能以为淹死了，也不来寻，落到你家，就是你的闺女，你看能不能给我外甥成了。胡老汉和胡兵勾着头不停的抽水烟，这时那女子望着胡兵说，我今辈子给你当婆娘！胡兵当时就抱着头哇哇地大哭了。</p> <p class="ql-block">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转眼间，他们的一双儿女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像他们这种家庭子女的婚配是不用发愁的，有一种原始而古老的联姻方式在等着他，换头亲。各位看官可能听说过很多以物易物的事，但关于这换头亲，只有在这贫瘠的沟岔里，才会发生。简单点说，就是两亲家，东家的儿子娶西家的女儿，东家的女儿必须嫁给西家的儿子，双方互相不要彩礼，为的是给孩子成个家，以至于有人传宗接代。</p><p class="ql-block"> 在这种原始的交易下，胡壮娶了东村的李娟，胡芳嫁给了李伟。两对年轻人去省城的建筑工地打工，过了两年，李娟和包工头跑了。沟里的年轻人全到李伟家，叫李老汉要么把女儿叫回来，要么他们把胡芳带到沟里，做不到就把他家的房拆了。李老汉一个劲的抽着自己耳光，嘴里喊着羞先人哩！羞先人哩！生了个这么个种！胡兵用足全身力气，让自己站直，朝胡芳喊了声：把孩子放下，回！胡芳眼泪哗哗流了出来，这两年，他和李伟日子过得清贫，但却幸福，以这种方式结束婚姻，难免各种不舍。胡兵又喊道不走把你腿卸了，再不从就把房上的瓦溜了！一群人就用架子车把胡芳拉到了野人沟。后来胡芳和李伟经常半夜在护树地里幽会，有一次让偷树的人看见了，风言风语就来了，这女子不懂事，还指望给他哥换婆娘哩；胡兵这折货怎么生了个这样的女子，以后谁还敢和他结换头亲；估计是李伟活好，给弄受活了；回沟里了天天还弄，估计里面能跑火车……胡芳，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带着无限的眷恋和牵挂，用一瓶敌敌畏，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p> <p class="ql-block"> 经过这件事，胡兵基本上不太言喘了，胡嫂变的疯疯癫癫地，经常为一些小事和别人骂骂咧咧，胡壮一如既往地在打光棍。一日，全震来了，给胡兵说：壮壮快四十的人了，你上过战场，见过大世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杨庄有娃哥的女子，没结过婚，你看不行让壮壮上门去，那女子也是个可怜娃，好着哩！胡嫂嚷道：赶紧往出走！往出走!我儿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去到他家上门，你这是说亲？是肮脏我哩！这有娃膝下只有一个女子，眉目倒清秀，只是小时候得了一种病，驼背的厉害，像极了汉语拼音的n,大家都喊他n女，加上常年自闭，说话有点二，娶她的人有，但有娃无儿，想着传宗接代，非上门不可。全震又说：你们自己考虑，我好心说个媒，倒是缺一双布鞋呀！胡兵说:壮壮，去给你全震大买双皮鞋，这事能成，你去！胡壮低头不语，待全震走后，胡兵腾的一声跪在后人面前，说：大知道你不情愿，大啥都知道，你去！胡壮哭着说：大，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死了，你让门中人把我埋到沟里的祖坟！</p><p class="ql-block"> 一阵锣鼓声，几桌酒席，胡壮跟着迎亲的队伍走了，坐席的人也散了，胡兵把自己捂在被窝里，失声痛哭：我羞先人哩！羞先人哩！壮壮，别怪大心硬，大也是没办法。这是胡兵第二回哭。</p><p class="ql-block"> 长篇故事的题材，我这样写难免有点粗糙，如果你耐着性子看到现在，多少发现有点伤感，说点轻松的吧。结完婚第二天，胡壮领着n女回门，沟里的后生顿时围了上去，n女掏出一把洋糖，逢人就发，胡壮厌恶地瞪着她。抗震就问，你还有意见是咋？脸吊这长的，老实说，昨黑弄了几回？胡壮说：弄他妈的皮哩，放到床上和陀螺似的，不停地打转转，就是弄不进去。这时n女说：你羞你先人哩！自己不会弄，东头的强娃把我放到瓮上，一点都不转，美得很！</p><p class="ql-block"> 可能你还会问，胡兵只哭了两回呀？我偷偷的告诉你，他刚出生的时候还哭了一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