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星光闪烁 --记父亲晓星的创作生涯

孙晓红

前言

父亲晓星辞世14载余，他的书房（清浅居）依如原样，所有的藏书、卡片、文稿、信函层叠有致地码放在书柜里，静静地等待有人打开柜门。

　　我无数次走进这间书房，但总是下不了决心开启柜门，因为里面有太多父亲的往昔，我怕一旦打开找不着首尾会乱作一团，造成史料丢失或受损。但怕也没用，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我曾想把父亲从徒工成为作家的经历完整地呈现出来，但底气不足。母亲在世时也仅是有想法，沒行动。如今母亲走了，我意识到自己也在变老，再不抓紧，怕是要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紧迫感驱使我尽快设定目标：从晓星生平和作品入手，按照年代顺序纪录，加入珍贵照片，做成一个美篇。一为完成母亲遗愿；二为尽子女义务；三为后人留下念想；四为感兴趣的朋友提供参考；五为有价值的史料找到归宿。

虽然父亲走后我陆续写过几篇文章，但仅停留在寄托思念和碎片化了解的层面。这次试图通过整理史料，系统地厘清他的生平和创作轨迹，给父母一份告慰，给自己一个交代。

书房被淡淡的烟味混合着书味环绕着。在父亲亲自设计、请人制作、陪伴了他几十年的写字台前，我依稀看到他遨游书海，伏案疾书的身影。他爱书，生前只要有钱首先买书；只要有时间一定是看书。我回家看到最多的景象是父亲手捧书本坐在沙发上，笑咪咪地跟我打招呼。虽然岁月已经飘远，但这场景却牢牢地嵌入我脑海，挥之不去。

他吸烟，但医生禁止，家人严遵医嘱，因此他会乘在书房独处时吸上几口，一方面寻找创作灵感，另一方面解解馋。我在抽屉里发现若干空烟盒，显然他把书房也当成吸烟室。

晓星书房（清浅居）一隅。

　　这满屋的书是他半个多世纪里一本本选购并提回来的；所有文稿、卡片、札记都是他那只姆指断了筋骨的右手一笔笔写下的。他生前很少讲述自己的往事，致使我们对他过去的了解十分有限。子女都知道他扛过枪，打过仗，受过伤，精通古诗词，却忽略了他能写诗、写歌、写文章，更没人知道他1943年就写诗、1946年就写歌了。

他把有其作品的书和报刊集中一起，均标注出作品所在页码。如果不翻阅这些资料，根本不记得那些当年耳熟能详的歌曲出自他手。

有关他生平的最初描述来自于中国音协整理的生平，如今在文稿和书刋中看到他的自传，有了较为翔实的归笼。翻看他的自传，尤如倾听他讲述自己的童年、爱憎和价值追求。知道他酷爱读书，却不知读书是他苦涩童年里用以逃避现实、排解苦闷、舒缓疲劳的最佳方式。但恰恰是读书，增长了他的历史和文学知识。当年，只要晚辈说出半句古诗，他就能说出全诗，并道出作者名字，出自哪朝哪代。难怪他说过：苦难也是财富。

童工的经历使他早早地自立自强，反压迫、求解放的潜意识随时可以被唤醒。在地下党的引导下，他迅速对中国共产党的宗旨产生高度认同，并毕生追随。

他对党的忠诚和对毛主席的崇敬无比坚定，至死不渝。既使社会上否定共产党、污名毛主席的舆论甚嚣尘上的时候，这种信任也没有产生过动摇。他始终认为没有共产党和毛主席就没有新中国，就没有晓星的一切。这种坚定也深深地影响着我们全家。

他的忠诚和价值追求体现在他作品中。可以说他的作品都以毛泽东《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为基本遵循，随时代脉搏而悸动。赞美工农兵，呼唤正能量，讴歌时代，是他作品的基本特征和主旋律。虽然他的多数作品随时间流逝渐行渐远，但在当时的作用不可低估。

我为没有在他活着的时候认真听他讲述自己的过往而追悔；为沒能帮助他出版自己的歌曲集而深感歉疚。

通过史料，我走进父亲的世界，并以我的视角和感悟，串联起他的一生及创作历程。

晓星的人生历程大致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出生上海到投奔苏中新四军（1923 －1945年）

第二阶段：从苏中新四军到东北民主联军总政治部文工团和鲁迅文学艺学术院暨东北音乐工作团等（1946年－1953年）

第三阶段：从东北入北京，历经中央音乐学院民族音乐研究所、中国音乐家协会《歌曲》和《词刊》编辑部、文化部等（1953年－1988年）

第四阶段：离休至离世（1988年－2006年）

一、 黄浦江畔小徒工 彷徨岁月祈光明

　　晓星原籍浙江宁波。祖父是中医，在宁波挂牌问诊，父亲孙廷镳师从祖父学医。祖父去世前宁波家遭火灾，举家迁至江苏南京天王寺孙家边定居。其父移居上海，在杨树浦路长安里挂牌行医。因营生不好，收入微薄，难以养家糊口。自晓星记事起，印象最深的就是家里经济拮据，生活困难，经常靠父亲典当家什或借印子钱（高利贷）度日。

晓星原名孙德培，乳名鑫全；1923年12月10日（农历十一月初三）生于上海。3岁丧母，不足6岁（1928年）在父亲朋友的私塾免费学习蒙童识字课本；8岁多（1932年）入上海杨树浦平凉路私立世恩小学读书；不足12岁（1935年）因家贫被迫缀学，遭继母董氏嫌弃。父亲生意不好，动辙向其施以鞋底和帚柄撒气。他常常不敢回家，独自跑到里弄过街桥上偷偷哭泣，因此形成忧郁孤癖的性格。他有二个姐姐本对他时有呵护，但先后嫁人。幸好还有个姑妈（见照片）在上海，他有时跑到她家寻安慰。姑夫是商务印书馆职工，有固定收入；姑妈在书馆当临时工，也有点收入，生活相对有保障。姑妈特别善良，经常收留他，给他安慰。这是他冰冷童年中的一丝温暖，令他铭记终身。

不足13岁（1936年）时，父亲朋友介绍他到南京朱雀路四象桥绮美服装公司的缝纫工厂做徒工。每天天一亮打扫完工场后烧10多个熨斗，挨个送到老师付的工作台上，之后才吃早饭。饭后开始锁扣眼、钉扣子，直到收工。工作时间之长，休息时间之少，是今天的孩子难以想象和承受的。（后来明白，他教我钉扣子和锁扣眼的本领，原来是这样学会的。）在厂里所有人都对他呼来唤去，呵斥打骂扇耳光是家常便饭。

1937年日本轰炸南京，工厂解散，南京到上海的铁路切断，不满14岁的他跟随运送难民的列车绕道杭州，逃往老家宁波，在二姑父和二舅家落脚，躲过了大屠杀。后由他们资助盘缠，通过海上轮渡回到上海。因不愿跟父亲学中医，又无钱上学，更不被允许在家吃闲饭，只好再出去做工。

1938年到崇德堂国药店当徒工，每日除切药、碾药、煎药、制药外，还要打扫卫生，并为老板和员工们跑腿儿，像家奴一样起早贪黑，忍辱负重。他自幼性格孤僻内向，但自尊心强，且很倔强。因对老板和所谓师傅的蛮横予以顶撞，不仅遭受打骂和欺侮，还被解雇，并被尅扣工钱。

1939年到庆余堂松记药店当徒工，因不堪忍受店主侄儿仗势欺人，还手反抗，被店主纠结的流氓痛打一顿，令其捲铺盖走人，并尅扣了应付的工钱。回家后非但得不到同情，反遭家长责怪和辱骂。

童年遭遇来自家里家外的欺凌和侮辱，使他的童心和自尊倍受伤害，埋下对剥削者的仇恨和对长辈的怨气，同时对未来产生迷茫。他痛恨资本家对工人的欺榨和盘剥，但无力抗衡；为守护人格尊严勇于反抗，但为生存又不得不忍气吞声。难怪他毎次提到资本家时都表现出愤怒和痛心疾首的遣责，正是源于他童年的切身感受和皮肉体验。

他没上几年学，但酷爱读书。他曾从可怜的工钱中挤出钱买下《水浒传》、《三国演义》、《列国志》、《隋唐演义》等书，利用空闲躲在角落里偷偷阅读，因为一旦被老板发现免不了一顿打骂。他还时常利用跑活途中溜向书摊，或者下工后钻进书店蹭书看，能看多久就看多久，有时看到书店打烊。他古诗词功底扎实，不仅诗韵、词牌游刃有余，而且记忆力惊人，名人诗句信手拈来。他说这番功力得益于儿时熟背古诗词的功夫，先人们的名诗佳句铬记他的脑海之中。他爱好古诗词，也喜欢武侠小说和历史小说。他凭着自己高小未念完的文化程度背下了大量的古诗词，蹭读了《七侠五义》、《三侠剑》、《七剑十三侠》、《江湖奇侠传》、《封神榜》、《东汉西汉演义》、《杨家将》等小说。他崇拜书中那些行侠仗义、武功非凡的江湖豪客，甚至幻想自己能成为那样侠肝义胆的神功侠士。在困苦的世界里，他以此宣泄心中的委屈和积郁，同时萌发了维护尊严、追求公平、惩恶扬善的冲动。

　　1940年，其父亲朋友介绍他到上海圆明园路一家信托交易所打零工，每天往返于交易所与印刷厂之间传递交易通知单，再负责把印好的交易通知单挨家逐户送到相关客户手中，并打办公室的卫生。工钱很少，甚至不能养活自己，但可以到印刷所的工房看书或看工人排字。在此做工的中共地下党员谭苏民发现晓星爱看书，就主动向他介绍进步书籍，并带他到设在自己家里的地下党组织联络站＂求知＂图书馆找书看。在那里他接触到大众哲学、社会学、鲁迅、列宁的书，受到“什么是阶级？什么是共产主义？什么是新三民主义？”的启蒙教育。他在自传中写道：＂认识谭苏民如同在黑暗中见到光明，点燃了心中觉醒的火花，改变了人生轨迹。＂ 谭苏民引导他走出了不甘忍受压迫却不知怎样抗争的懵懂岁月，打开了追随解救劳苦大众脱离苦海的中国共产党的心门。在谭苏民的指点下，晓星毅然决定离开上海，于1941年底通过苏中军区地下交通员奔赴苏中新四军驻地，走上了寻求解放，奔向光明的道路。

他清楚地记得离沪前在上海西海大戏院门口与交通员接头的情景：他拿一份《新闻报》，撕掉“新”字；交通员拿一份汪精卫办的伪《中华日报》，撕掉“中”字。接上头即转到僻静处。交通员告诉他出发路线，交给他路费，再三叮嘱他其中一张带有DK字母的1毛钱（伪币）新钞票不能用，是他参加新四军的介绍信，也就是他的身份证明，必须保存好，到了驻地要交给接应的人。

他独自一人坐船到敌占区新生港，一路谨记叮咛，藏着那张身份证钞票，找到新四军用做交通站的小旅馆（兵站），由交通员带着包括他在内的4个人，佯装投奔亲戚样，前往新四军所在的苏中军区如西芦港村。船过敌占区遇日伪巡逻队盘查时，他惊出一身冷汗，伪军在远处的船上喊问他们是哪里的？到哪儿去？交通员应答：＂子 噶 宁（上海方言：自己人）！＂一声喊出，居然被放行了。初遇敌情的他紧张心跳，但交通员从容应对，化险为夷，给他上了一课。

　　这张照片是晓星16岁左右摄于上海，身着白色帆布西装是姑妈送的。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照像。

　　在一个书柜的角落里，我发现了两本破旧的书：一本是未名书屋1935年版《鲁迅杂文集》，另一本是中华出版社1938年版列宁著《左派幼稚病与两个策略》。从书的扉页记述中得知，这是当年晓星在上海信托行所印刷厂认识的地下党员谭苏民，因日冦侵入上海，将设在自家的＂求知＂图书馆中的进步书籍分散转移时，让父亲带走藏匿多本书中的两本。父亲离沪参军前，将书托付一位叫郎友良的友人保存。1954年他借回上海出席华东音乐家协会成立大会之机，见到友人，郎友良奉还了仅剩的这两本，其余的都在战乱中烧毁或丢失了。

　　上为郎友良1941年在《鲁迅杂文集》扉页上注明替父亲藏书和晓星1954年将书取回时的说明。

下为郎友良1954年6月3日还书时写在《左派幼稚病与两个策略》扉页上的说明。

　　这是其父孙庭镳的照片和1955年7月13日写给晓星的信。信中说明其从出生到离开上海前后的简单情况。通过信中记载的信息，我依稀感觉到一个父亲对儿子的舔犊之情。此信单独放在一牛皮纸信封里，想必是晓星刻意为之。

　　晓星幼年和童年没有享受到母爱，父亲信佛，本应善良，但生性懦弱，惧怕继母，因此有限的父爱也被无情剥夺。他很小就孤苦地面对寒凉的世态，早早地领略了冷漠、不公和孤独。但他念及父恩，自有薪金起，就一直履行儿子的义务，每月给父亲和继母寄生活费，直至他们离世 。

写至此，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孤独的男孩儿在黄浦江畔匆匆穿行的身影。他起早贪黑地打零工，忍辱负重地度日月，如饥似渴地找书看，稀里糊涂地谋生存。直到遇见了中共地下党员谭苏民，他才见到了光明！

　　这是善良的姑妈80年代到北京看望晓星时的留影。姑妈是晓星童年中唯一能得到些温暖的源泉。

二、革命军队筑灵魂， 抗大课堂聚精神

1941年底，晓星到达苏中新四军驻地如西芦港村，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在回忆中写到，见到穿着灰军装的新四军战士，就像孩子投到亲娘的怀抱，狂喜的热泪不禁滚滚流落下来。接待干部一个个和蔼可亲，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第一次感受到革命队伍里的阶级友爱，像回到家一样！他和为了同一目标走到一起来的同志们异口同声地说：这个家就是革命队伍！新四军就是家人！

此后，他把名字改为晓星，寓意自己是颗拂晓星辰，在黎明前呼应着解放劳苦大众的太阳中国共产党。在他看来，星光虽弱，但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能光耀路人。

1942年1月，如西县委分配他到服务团学习、培训。三个月后，为适应战争环境，服务团宣布解散，分配他到如西独立营（后改为独立团）任文化教员。

1942年10月，调至新四军一师一旅教导队受训，旅长是叶飞。1943年1月一、二、三旅教导队合并，更名为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第九分校（简称抗大九分校），校长由一师师长粟裕兼任。晓星编入由连队指导员、文化教员、回国华侨和文化人士组成的一营三队，也称文化队，时年不足20岁。

抗日军政大学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的优秀子孙。对晓星而言，新四军和抗大的教育，使他的人生产生了重要转折。在那里，他受到严格的军事训练和较为系统的政治教育，确立了坚定地跟共产党走的政治方向，并萌发了从事革命文艺工作的想法。

学校没有固定的校舍，学员因频繁的战斗不断转移。当时九分校有1200余人，口号是＂一面学习，一面战斗＂。敌人不来就上课训练，一有敌情就作为战士上阵参战。晓星回忆，夜行军时为保证人员不掉队，要求后面的人抓住前面人的衣服前行。有时实在太睏，有人居然练就一边抓着前人衣服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路，一边闭上眼睛睡觉的神功。如果夜晚进村，为了不打扰老乡，学员们经常睡在村民的屋檐下或道路旁。他睡过门板、石阶、柴草堆，还能在一条窄板凳上进入梦乡。

在艰苦流动的战争环境中，学员不仅学习步兵军事技能，如近战、夜战、河网战、游击战、村落战、山地战等课程和野外实地演练，还有政治课，如社会发展史、中国革命史和中国共产党党史，以及毛泽东《抗日游击战的战略问题》、《论持久战》、《反对自由主义》等内容。他在自传里写道：这种抗大式的教学方式，培养了学员理论与实践密切联系和学以致用，为用而学的学风。这种学习对他日后的成长，尤其是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确立，以及革命意志的锻造，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此间，他阅读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母亲》、《铁流》等小说，接触到普希金、裴多菲、马雅可夫斯基和西蒙诺夫等人的诗。

在抗大火热的战斗生活中，学唱革命歌曲是重要任务。《抗大校歌》必唱，歌词几乎等同校训，印入脑海。由于九分校地处江苏，学员们把歌词中的“黄河之滨”改为“黄海之滨”，唱起来更觉亲切自豪。延安和华北传来的歌曲，如《到敌人后方去》，《红缨枪》，《游击队之歌》，以及《新四军军歌》，《中华民族好儿女》，《渡长江》，《我们站在佛子岭上》，《坚持苏中战场》等都是他喜爱的歌曲。一些歌咏爱好者还学唱苏联歌曲，如《神圣的战争》、《祖国进行曲》，《伏尔加船夫曲》等。抗大生活提升了他对革命文艺的兴趣。

这些破旧的小本，确切地讲，是用线绳栓起零散的纸片，是他在新四军（抗大九分校）时期手工自制的笔记本。自画封面，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抄写的诗句、名言警句、歌曲及笔记，一看便知他求知若渴，汲取养料充实自己的心情迫切，可当时物资匮乏，条件艰苦，他因陋就简，就地取材，虽工艺粗糙，但却是用心而就。

　　皖南事变后，蒋介石企图借日伪力量围剿消灭新四军，并在苏中进行扫荡。新四军向南战略转移，以避开来势汹汹的敌人。

1943年2月旧历除夕，晓星所在抗大九分校处于＂前有狼，后有虎＂腹背受敌的险境。全校奉命南渡长江，进行号称“小长征”的长途行军。队伍冒着漫天大雪，冲破敌人封锁线，在扬州，靖江分批渡过长江，穿过京沪铁路，翻过崇山峻岭，走了半个多月，进入苏浙皖边区的六师16旅驻地，安营整训学习。蒋介石误以为是新四军军部南下，调集第三战区顾祝同5个师的兵力东西夹击，大举进攻苏南根据地，包围了溧水、溧阳地区，妄图消灭苏南新四军主力，制造第二个皖南事变。

军情火急，形势逼人，上级决定九分校配合十六旅参加溧水反顽战役。全校暂停学习训练，白天上山修工事，夜晚在主要山头巡逻放哨。晓星所在的三队（政治队）与一队（军事队）的任务是镇守铜山和龟山，形成犄角之势牵制阻击敌人，配合主力部队迂回作战。我方在苏南兵力总共五个团，包括16旅三个主力团和抗大九分校学员。

1943年4月12日夜至15日凌晨的铜山战斗，是一场同国民党顽军的殊死激战。是役，他身负重伤。

12日深夜，山上刮起了风。就在风暴袭来的时刻，敌人发起了攻击。敌兵数倍于我，力量对比相当悬殊。顽军迫击炮，轻重机枪的密集火力和黑压压的敌人一齐向铜山山腰的阵地压过来。党支部的口号是：“死守铜山！”“人在阵地在！与阵地共存亡！”，“共产党员冲锋在前！”等。敌人武器精良，弹药充足，而九分校军事队和政治队总共才有一挺机关枪，几挺轻机枪，每支步枪只配有限的子弹，全靠打近战和拼手榴弹。晓星所在三队学员多是政工干部和文化干部，面对人数众多、装备精良的顽军毫无惧色，浴血奋战。九分校学员的顽强阻击，多次打退顽军进攻，有效地牵制了敌人，赢得了主力部队突围转移的时间，狠挫了蒋介石的图谋。从黑夜到白天，从白天到夜晚，不吃不喝不睡，整整同敌人持续了三天三夜的顽强血战，打退了敌人反复进攻。子弹打完了，拼手榴弹；手榴弹扔完了，滚山上石头。狡猾的敌人无法从正面攻占阵地，就偷偷迂回到后面，从山顶向学员们疯狂扫射，很多战友被从脑后射来的子弹击中牺牲。

15日太阳落山时，上级命令活着的同志反冲锋突围。就在跳出战壕的那一刻，晓星被敌人的枪弹击中，手里的步枪被打成两截，人匍匐在血泊之中。敌人从他身边呼叫而过，误以为他已阵亡，否则难逃再挨一刺刀的厄运。

夜幕降临，口渴难耐，他忍着疼痛，用胳膊撑地，艰难地往山下爬行。时昏时醒，爬爬停停，终于爬到稻田边，一头扎进去猛喝泥水，之后又昏在了路边。直至深夜，六师48团主力部队发现并唤醒了他，问清所属部队代号，将他送往野战医院救治。当军医剪开浸透血污的衣裤时才发现，他身中4枪，7个弹孔流血。他的右手姆指根部被打穿，骨头碎断。医生建议截掉这只被打烂的手指，但他恳请医生无论如何要保留这只姆指，因为它要握笔写字啊！医生尽力挑出碎骨，分别里外缝合了伤口，留下了这个没有功能的姆指。建国后他因此被定为二等丙级残废军人。

野战医院没有固定院址，随着敌情变化，边治疗边转移。开始在溧水县，后来移到句容附近的富山丛中。此地附近有日军据点，时有日伪光顾。遇有敌情，护理人员就把伤员放到门板上，抬起就走。有时情况紧急，又遇上雨天，一不留神连门板带伤员都掉进水田里，然后湿淋淋的抬起来再继续转移。

晓星回忆，当年养伤时住在老乡家，有一晚赶上鬼子进村，轻伤员转移，晓星等十多个重伤员不能行走，老乡把他们藏进一个土坯垒起的仓房夹壁墙里，墙外以挂满的农具作掩护。鬼子进屋，他们清楚地听到皮靴声和叽里哇啦说话声，透过缝隙看到手电光影幌动。他们忍住伤痛，屏住呼吸，熬过了紧张的一天一夜，成功脱险。天亮了，当老乡和军医接他们出来时，发现一位伤势严重的战友已经停止了呼吸，大家沉痛地向他告别。当接过老乡递上的热粥和炒雪里蕻时，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的伤员们激动得哭了。老百姓的救命之恩令他终身难忘！记得看现代京剧《沙家浜》中军民鱼水情那段戏时，他感同身受地赞扬老百姓和新四军之间的水乳深情，我亲耳听他说过：没有老乡的掩护和救助，他们十几条年轻的生命必定是日寇的刀下之魂。

这首诗写于1943年4月铜山战斗打响前夜。

　　铜山激战后，抗大九分校奉命渡江北上，转移到津浦路东淮南新四军二师活动地区整编学习，并在这里举行了全校追悼大会，悼念铜山战斗中牺牲的同志。晓星负伤，虽被兄弟部队救起送医，但与九分校失去联系。渡过江的同志误以为他已牺牲，把他写进阵亡烈士名册，并取出他战前听课笔记和未发出的家信，作为烈士遗物在追悼会上陈列。校友吴镇和沈亚威为牺牲的战友写了《英雄们还活着哩！》的悼歌。

三个月后晓星伤愈归队，战友们惊诧不已。谁也想不到这个被开过追悼会、唱过悼歌的烈士居然还活着！大家激动地相拥而泣，惊喜地称他为活着的烈士！战友们教他唱《英雄们还活着哩！》这首歌。此后，这首歌牢牢地印在他脑子里。每当唱起这支歌，许多牺牲的战友面孔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前。

同年10月他在淮南龙岗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介绍人是王生祥和丁文山。从此，他成为坚定地为共产主义理想而奋斗的战士！

一年零三个月的抗大学习生活和战斗经历是晓星青年时代的黄金阶段，非常珍贵。这期间，不仅对共产党和革命有了深刻的感性认识，思想作风得到锤炼，而且受到规范的军事训练，并经受住战争的生死考验，完成了从一个无知幼稚的学徒工到真正战士的转变。

　　这是晓星1943年秋铜山战斗伤愈归队后的照片。

　　后来晓星凭记忆复写下当年的悼歌《英雄们还活着哩！》（吴镇（真）词，沈亚威曲）。建国后，他向沈亚威提及这首歌时沈已不记得，凭此歌篇将其收录于《沈亚威歌曲集》。

　　他还凭记忆复写下当时传唱的另一首歌《雪花梨树密丛丛》（吴镇（真）词，沈亚威曲），以此纪念那段难忘的岁月。

　　此为晓星1944年1月追记，9月誊写的铜山战斗负伤前后情况的手迹。下面的诗句是他抄自当时刊发在山东文艺上江明的作品《六月，苏北的原野》，也算是那个时代的印记。

　　1944年1月晓星从抗大九分校毕业，分配到位于安徽天长附近黄花塘的新四军军部工作。先在淮南长庄供卫部当文化教员，后到大王庄军直政治部任宣教干事。

　　照片为军直政治部人员于1945年1月摄于淮南大王庄，右五戴眼镜者为晓星。

　　由于他喜好文艺，1944年冬成立新四军军部文艺工作队时，他和张望、魏峨：丁峤等10余人成为文工队第一批成员。

1945年5月日冠投降前，军部文工队与三师文工队、华中鲁艺文工队合并为军部文工团，团长是黄粲和章枚。同年7、8月间，部队开始反攻，文工团随军攻打六合、天长，淮阴，一边作战时宣传鼓动，一边活跃部队文化生活，并为部队演出。章枚从华中鲁艺带来的《鲁迅艺术学院院歌》唱出了抗日根据地文艺工作者的心声，并在他心里埋下了向往鲁艺的种子。

新四军的岁月，使他的心理走出童年的阴影，性格变得阳光、开朗了许多。

此时他开始写作诗歌，但不成熟。

　 这是1945年日本投降前夕，晓星描述我军夜袭六合的白话诗《夜袭》。

　　1945年冬天，新四军军部文工团北上山东临沂，与八路军山东军区文工团，（即115师战士剧社）合并，成立华东野战军文工团。

　 这是晓星2003年写的一组（五首）七言诗，记述60年前新四军抗大九分校在苏南的战斗生活片段，发表于《中华魂》2004年第七期（总第112期）。

这是后来政府颁发给晓星的伤残证书。此时伤残军人和残疾人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三、跨海北上黑土地，鲁艺歌坛劲翱翔

　　1946年1月，从新四军军部文工团和山东军区文工团各抽调10余人，随时任山东军区宣传部长陈沂率领的干部大队渡海转赴东北，组建东北民主联军总政治部文工团。晓星随行。

　　这是1946年1月赴东北途中写的诗《暴风雪一天》。

　　同年4月，四平保卫战开始时，晓星借调到民主联军总政治部《自卫报》做战地记者，写战地通讯、报告和反映部队生活的诗歌等。保卫战结束后返回文工团，被评为模范工作者。

　　这是1946年4月写于四平前线的诗《二虎子》，在《东北日报》上发表。

《战士的锁语》这首诗写于1946年5月塞北前线，曾发表于《东北日报》副刊。

　　1946年8月于哈尔滨获得民主联军总政治部《自卫报》社颁发的战斗英雄纪念册奖励。

他在册子里工整地抄写了许多名人的诗文佳句。最后一页文字首行为：＂信心是一切事业成功的基础＂，没有注明出处，分析是他自己的感悟。

　　上图为晓星；下图左一侧卧者为晓星。这两张照片均是1946年夏，东北民主联军总政治部文工团时期，摄于哈尔滨。

　　同年10月，从东北民主联军总政文工团调至位于佳木斯的东北大学文学院的鲁迅文艺学院（实验工作团）工作。报到之时，正值中共东北局动员12000名干部下乡发动群众，清算恶霸地主，进行土改运动之际。在合江省委礼堂，听了时任东北局书记洛甫（张闻天）的动员报告，之后随松江省委委员张屏如赴北满刁翎地区参加土改运动。同行的有张水华、王曼硕、瞿维、马可、侣朋、张棣昌等延安鲁艺来的干部，奔赴永安屯进行土改。配合土改的有三五九旅的一支剿匪部队。

几个月后，鲁艺业务干部陆续调回佳木斯。此刻，他见到敬仰已久的《抗大校歌》曲作者，亲耳聆听过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无产阶级革命音乐运动的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的吕骥同志。从他身上，晓星感受到延安干部特有的作风，令人敬重且倍感亲切。

此照摄于1946年秋。

　　1946年12月创作《我们是人民子弟兵》（晓星词，瞿维曲）。

　　1946年12月土改结束，鲁艺教师们陆续返回佳木斯。在师长们的鼓励下，他开始歌词创作，与张棣昌、寄明、瞿维等均有合作。

　　此为《剿匪胜利歌》（晓星词，张棣昌曲），《翻身秧歌》（晓星词，寄明曲）。

　　1947年春节过后，鲁艺为适应解放战争初期东北战场的形势，执行中央＂让开大路，占领两厢＂，“建立巩固的根据地”的方针，决定成立鲁艺一、二、三团。晓星所在一团赴牡丹江继续配合土改，同时进行创作，并帮助当地开展群众文艺活动，到广播电台、剧团、工厂和驻军中辅导文艺工作。

同年冬整党，之后定为县团级。

同年《反攻进行曲》（晓星词曲）发表于《新歌曲》和《人民歌集》。

　　1947年创作《歌唱党的二十六周年》（晓星词，瞿维曲），发表于当年7月1日的东北日报。

　　1947年晓星作词作曲的歌曲《打仗要打新一军》，1948年发表于《知识》杂志。

　　此为1947年5月8日一外国友人为晓星画像。

　　1948年初随吕骥等干部到哈尔滨筹建东北音乐工作团。同年4月10日音工团在哈尔滨南岗河沟街79号成立，团长吕骥，副团长瞿维；团干部有寄明、关立人、刘炽、王卓、晓星、蒋玉衡、雪楠等；团员40余人，分别从齐齐哈尔和呼兰招进有音乐专业或潜力的年轻人，组成合（演）唱队和管弦乐队，并在成立当日进行了演出。哈尔滨电台录播了晓星作词，刘炽作曲的歌曲巜庆祝收复延安》。

晓星在音工团协助分管行政的副团长瞿维做思想教育工作并搞创作。

　　此照没标具体时间，但从人员组成看，是鲁艺音工团时期。具体人员为吕骥、瞿维、马可、向隅、晓星、郝汝惠、苏杨、王卓、肖汀等。

　　根据1948年3月召开的东北文艺工作会议提出的“文艺要为解放战争服务”的精神，5月吕骥率晓星、刘炽、天蓝四人组成创作小组前往四平东北野战军第一纵队（时被总部命名为＂钢铁部队＂，后来的三十八军）驻地体验生活，并创作歌曲。当时部队在四平为攻打锦州、长春、沈阳做准备，司令员梁兴初、政委梁必业和政治部宣传部长李欣一介绍部队情况，安排他们观看炮兵攻坚、步兵突围、爆破、孤胆作战等演习，并参加战士诉苦会。战士们声泪俱下的控诉和推翻三座大山、打败蒋介石的决心，极大地激发了他的阶级觉悟和创作热情，很快写出《攻大城》（晓星词，吕骥曲）和《钢铁部队进行曲－－献给“一纵”指战员》（晓星词，瞿维、刘炽分别作曲）等歌曲。这些歌易学易唱，鼓舞了部队士气，为官兵们所喜爱，在东北地区广为传唱，也是音工团的保留曲目。刘炽谱曲的《钢铁部队进行曲》后被中央军委批准为三十八军军歌；瞿维作曲的一首发表于东北野战军总政治部编辑的《部队歌曲》。

《攻大城》（晓星词、吕骥曲）发表于东北《人民音乐》第一期。

　　1948年8月，东北军区政治部宣传部出版的《部队歌曲》第2集刊发了《钢铁部队进行曲》（晓星词、瞿维曲）。

　　照片为1948年第四野战军第一纵队一团八连（原八路军115师郯城模范连）指战员攻占四平的合影。

歌曲《孤胆英雄》（苏璋、晓星词，晓星曲）系当年体验生活时为该连创作。苏璋系该连政治指导员。

　　1948年5月创作《火车头》（晓星词、马可曲）获红五月创作歌曲比赛奖，发表于《东北群众歌曲选》。

　　1948年为镜泊湖发电厂演出而创作《发电工人歌》（晓星词，瞿维曲），发表于当年5月1日《东北日报》。

　　1948年7月音工团派出由词作者胥树人、井岩盾、晓星和侯唯动，曲作者刘炽组成的创作组，下到厂矿体验生活，创作出《工人大合唱》。

　　这是1949年由新中国书局出版的《工人大合唱》歌集。

　　1948年10月，音工团与鲁艺各分团抽调人员临时组成“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军区政治部艺术工作大队”，到九台为国民党起义部队六十军演出。为配合演出，晓星闭门突击一个下午，连词带曲写出《掉转枪口打老蒋》，演出时数次返场。同场还演出了他参与创作的歌曲《钢铁部队进行曲》、《攻大城》、《工人大合晿》等。

　　此为《调转枪口打老蒋》（晓星词曲）手稿。

　　1948年11月音工团与鲁艺各分团合并，挂出＂鲁迅文艺学院＂的牌子，吕骥任院长，瞿维任音乐系领导。东北音工团更名为鲁艺音工团，团长向隅，副团长李劫夫。

　　这是1948年（中华民国三十七年）12月8日发表的故事歌词《共产党员董存瑞》，具体报纸待查。1949年由音工团演出。

　　1949年1月创作《工人翻身联唱》（晓星词，李尼曲），于1950年11月由新华书店华东总分店发行。

　　1949年初创作《解放全中国》（晓星词，劫夫曲），为南下部队所欢迎，从东北唱到海南岛。发表于《东北群众歌曲选》和《劫夫歌曲选》。

　　1949年初，为配合粉碎蒋介石阴谋的斗争，在沈阳鲁迅艺术学院创作《再加一拳头》（安娥词，晓星曲），东北日报发表，电台广播，在东北各工业城市广为流传。

　　1949年新春创作于鲁艺《丰收舞曲》（晓星词曲），发表于《东北歌声》。

　　1949年4月创作《保卫世界和平》（晓星词，马可曲），发表于《知识》杂志。

　　1949年创作于沈阳《八一五纪念歌》（晓星词，向隅曲），发表于东北日服。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创作于沈阳鲁艺《普天同庆》（晓星词，寄明曲），由音工团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大会上演出。

　　1949年庆祝新中国成立创作《我爱我们的祖国》（鸣戈词，晓星曲），发表于《东北歌声》。

　　同年10月潘奇任音工团团长，李尼任副团长，晓星任团委，兼授鲁艺音乐部歌词课程。

因不愿做行政工作，请求转音乐部研究室专职搞创作。

　　照片二排右一晓星；一排左一张淑珍，左二王凤贤。

　　1950年3月与李尼共同创作《钢铁大合唱》（晓星词，李尼曲），仅由音工团在哈尔滨、沈阳及铁路沿线演出，未出版。此为其中一曲《铁水哗哗淌》。

　　1950年9月，鲁艺迁往哈尔滨，音工团为第三队，队长潘奇，副队长李尼，住道里地段街183号。

　　这一时期创作和参与创作的大型合唱作品有：工人翻身联唱、工人大合唱、钢铁大合唱等。

　　1950年志愿军入朝参战后他曾赴朝鲜前线体验生活，回国后创作《紧紧追赶美国狼》、《打击侵略者们》、《给我一枝枪》等歌曲，在东北各地和中朝边境巡演。

此为《紧紧追赶美国狼》（晓星词曲）1951年11月被东北音乐工作会议评为优秀歌曲，1953年再次被东北行政委员会评为优秀歌曲。发表于《东北十年歌曲选》。

　　《打击侵略者们》（晓星词，丁鸣曲），被评为优秀歌曲，在中朝边境巡演。

　 《给我一枝枪》（鲁黎词，晓星曲），在中朝边境巡演，发表于《东北歌声》和《大家唱》。

　　1950年10月晓星与母亲张淑珍在哈尔滨结婚。上图前排左二安波、右一李劫夫。

　　1951年8月音工团结束历史使命，与东北文协文工团和东北文教队组成歌舞团，并入东北人民艺木剧院。晓星任剧院总支委兼创作研究室党支部书记，并任音乐创作组副组长兼歌词创作组组长。一些同志陆续调赴其他岗位。

　　照片为1951年8月14日欢送塞克和安波同志离开哈尔滨的合影。第一排左二李劫夫，左四安波，左五塞克，右二安杰；第三排左八晓星（戴眼镜者）

　　1952年整党、整风运动结束后，晓星被派往东北画报社协助工作。回剧院后与李尼同去沈阳五一兵工厂体验生活，创作出《机器好》（晓星词，李尼曲）、《要让社会主义早到来》（晓星词，李尼曲）等歌曲。

　　晓星自1947年至1952年间创作和参与创作的歌曲主要用于音工团的演出；多首作品编入《东北群众歌曲选》。

除了用艺术武器投入＂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斗争外，晓星还抓紧时机充实自己的知识储备。他向吕骥、瞿维、向隅等师长学习现代音乐史、音乐理论、作品赏析和创作技法。他的手抄本上记满了各种教材、书摘、诗词、民歌、民间故事，像海绵一样汲取专业所需知识，填补自己的不足。

　　这些是晓星东北鲁艺时期的土改日记片断、学习笔记和作品摘抄。

　　如果说抗大是他确立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的摇篮的话，那么鲁艺则是他确立“为谁服务和如何服务”的正确文艺观的摇篮。在吕骥、瞿维、向隅、马可、安波、寄明等前辈的影响和指引下，在劫夫、刘炽、李尼等同志的支持下，晓星走上革命文艺创作道路，并逐步成长为一个忠诚敬业、乐观向上；扎实勤奋、厚道谦和；光明磊落，有情有义的革命文艺工作者。

 毛泽东《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方针指明他日后创作的路径。可以说，他所有的作品都是以《讲话》为遵循，都是明确了文艺与生活的关系后深入部队、工厂、农村体验生活，运用群众语言，合着时代节拍，与现实高度结合的产物。

在东北鲁艺（音工团），晓星完成了从初出茅庐的新手到专业歌曲作者的过程。他感言：从吕骥等延安鲁艺干部身上学到的不仅仅是才智学识，更重要的是延安鲁艺的学风，以及他们为革命音乐事业奋斗不懈、坚韧不拔的精神。他始终怀念鲁艺的作风和学风，怀念鲁艺亲密无间的师生关系，始终坚持鲁艺所走的文艺为工农兵服务、文艺工作者与工农兵相结合的方向和道路。

　　照片为1988年鲁艺音工团建团40周年庆典合影，吕骥、傅庚辰、瞿维、关立人、刘炽、苏扬、安杰、尹钟云、晓星夫妇等出席。

　　四、 投身艺海求学问 磨砺词坛谱华章

1953年5月调入中央音乐学院民族音乐研究所，从事民族民间音乐研究工作。先在天津音乐学院集结，后进北京建所，地点在海淀区十间房（与北京航空学院毗邻）。时任音研所研究室副主任，很快完成业务转型，投入到民间音乐调查研究中去。

同年，根据布依族民歌编词《毛主席派来访问团》，由李佺民改编为混声合唱。

　　1953年9月率民间音乐采访队（成员：李明辉、简其华、赵宽仁、苏琴、金湘和王树）深入山西北部河曲县，调查、采集、整理、研究当地民歌，历时三个多月。回京后写出专题论文《河曲的“山曲”与生活》和《河曲民歌采集调查工作报告》，主编了《河曲民歌采访专集》一书（人音乐出版社1956年4月第一版，1962年再版时书名改为《河曲民歌·调查研究专辑》。此项工作从发掘、釆集、整理、研究，到编辑、付印，历时一年零二个月，被称为是一部用科学的观点和方法从事民间歌曲研究的有学术价值的论著，在音乐界和民间文艺界产生较大影响。这是晓星深入到人民生活中，学习和研究民间艺术的开始，是他系统地探索一个地区民间歌曲与人民生活关系的成功实践。

民间文艺学家、中国社会科学院民间文学研究所所长刘魁撰写条目，将该书介绍载入《中国大百科全书 ·中国文学》（见第一卷，246－247页），并着重指出：＂本书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和科学水平，是中国出版的优秀的民歌集之一。

　　上二图为山西河曲釆访现场。下为出版的有关著作。

　　1954年3月27日音研所成立典礼后，全体人员摄于办公楼前。其中我认识的人有：杨荫柳、李元庆、曹安和、管平湖、安杰、王迪、许健、周昌壁、王震亚、文彦、简其华、王秋萍、苏琴、董刚、孔德庸、晓星、张淑珍、李佺民、索保华、董正、李万鹏、李明辉等。

　　1956年评为副研究员，任音研所第二研究室主任。

同年秋进入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研究班，在职深造，师从钟敬文和谭丕馍教授进修民间文学、中国文学史和文艺理论等。他一头扎进书海，系统学习了上百种古今中外的相关论著和作品，做了大量卡片和札记，为日后钻研业务打下扎实基础。

1958年秋季毕业时荣获该校应届优秀毕业生奖章。

　　此为该班同学合影。

　　1958年至1960年，晓星作为音研所研究室主任参加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组织的全国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组，深入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盟莫力达瓦旗和沙漠边缘的伊克昭盟乌审旗，除参与编写达斡尔族简志、简史外，依靠当地少数民族干部俄尼斯（后任内蒙古音协主席）的帮助，重点对达翰尔族和鄂尔多斯民间文学艺术进行深入系统的调查研究，撰写出《达斡尔族文学艺术概述》（调查报告）和《达斡尔族的民间歌曲》（研究论文）；搜集、整理，主编了《鄂尔多斯民间歌曲选》（1965年6月，由音乐出版社出版），著有《鄂尔多斯蒙古族文学艺术概述》（调查报告）和《论鄂尔多斯民间歌曲》（研究论文）。两篇调查报告，暨《鄂尔多斯蒙古族文学艺术概述》和《达斡尔族文学艺术概述》被国家民委编入《全国少数民族文化艺术调查报告汇编》，列为卷首开篇。

1981年内蒙古《草原歌声》连载重发了《鄂尔多斯蒙古族文学艺术概述》，并由中国音协内蒙古分会和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内蒙古分会联名题写编者按，充分肯定其学术价值和美学价值外，称其“对历史学、语言学、民俗学、伦理学研究也提供了极其珍贵的资料。”（见1981年《草原歌声》第1－3期）。

晓星主持山西河曲民歌、内蒙古鄂尔多斯民歌和达斡尔族民歌的调研和搜集整理工作，并亲笔撰写论文，是将毛泽东文艺观和方法论，与挖掘、传承优秀民族民间文化成果相结合的有益实践，客观上成为新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先行者，不仅为国家搜集到宝贵的文化资源，还为后人留下珍贵而扎实的历史资料和研究成果，永载史册。

　　照片拍摄于内蒙古。上图为与参加调查工作的人员合影，左四为晓星；下图为晓星在草原上骑马。

　　这是由音乐出版社出版的《鄂尔多斯民间歌曲选》

　　1960年7月，作为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的代表，出席全国文联第三次代表大会。

　　1961年至1962年响应号召，下放到徐州柳子剧团任党组织书记。

　　这是离任时剧团欢送他的合影。二排左8为晓星；上排右4为演员李保田。

　　1963年初调入中国音乐家协会，任《歌曲》月刋副主编。晓星遵照毛泽东《讲话》中提出的＂生活是一切文学艺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的指示精神，与作曲家多次深入工矿、农村体验生活，创作一批歌唱工农兵、反映社会主义时代特征的作品。

1963年底，随杨振维一起去河南新乡七里营刘庄体验棉农生活，创作《众家姊妹植棉来》（杨振维曲）、《唱刘庄》(杨振维曲）、《大河涨水小河满》（杨振维曲）等；与唐诃、生茂、刘薇一起到河北南滚龙沟体验农民生活，创作《为革命来种田》。

1964年与瞿维、王莘、王震亚等赴大庆油田，体验石油工人在极其困难的物质条件和自然条件下，发扬革命加拼命的铁人精神，创造震惊世界奇迹的生活，创作岀大合唱巜油田颂》（瞿维、王震亚分别曲）、《石油地质尖兵之歌》（瞿维、王莘、王震亚分别曲）、《我爱我的油井》（瞿维、王震亚分别曲）、《大庆战歌》（王莘曲》、《马达在歌唱》（茅沅曲）等。

　　大合唱《油田颂》由五首歌曲组成：1．向万丈地层进军；2．开天辟地的人；3．咱们的油田好；4．红色的海洋；5．沿着自力更生的大道前进。

　　照片为1965年4月在“上海之春”音乐会上，由上海交通大学合唱团和上海乐团联合演出《油田颂》。

　　1965年夏与晓河、庄映等随古元率队的中国艺术家代表团赴越南战场体验生活，创作出《决战决胜之歌》（晓河、庄映曲，为发表于《人民日报》组诗《越南行》中的一首）。

照片为访越南期间摄，左二为晓星。

　　自1963年初至1966年文化革命开始，还创作《像王杰一样成长》（李群曲）、《毛泽东颂歌》（王莘曲）、《伟大领袖毛泽东》（劫夫曲）、《歌唱焦裕禄》（曲者不详）、《民兵进行曲》（肖民曲）等，以及结合国际形势创作《决战决胜之歌》（晓河、庄映曲）、《亚非拉美人民反帝进行曲》（马思聪曲）、《战斗吧！阿非利加》（戴宏威曲）、《日本的怒火》（李西安曲》、《南越人民武装之歌》（戴于吾曲）、《打，狠狠地打》（寄明曲）、《支援越南，打败美国侵略者》（时乐濛曲）等。另有《思故乡》，是应某军区之约据圣诞歌曲调填词，供对台工作之用。

　　上述作品均刋发于报刊杂志，或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作为＂每周一歌＂播出。

　　晓星这一时期撰写的理论文章主要有《时代的颂歌，大革命的号角－－评＜红旗＞发表的13首革命歌曲》、《更好地为五亿农民歌唱－－评“为农村服务的音乐作品征稿”的评选歌曲》、《兴奋与期望－－谈当前反帝题材歌曲的一般特点及感到的几个问题》、《向乌兰牧骑学习，走乌兰牧骑的路》等。

　　文革时期下放五七干校，中断业务工作。干校先后在河北怀来、宝坻流转，最后落户在天津静海团泊洼的劳改农场，与右派大队毗邻，由军宣队领导。

干校学员自己动手盖校舍、做饭、种菜、养猪，过集体生活。此间创作一首送女儿去兵团的歌曲《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戴于吾曲），

在干校劳动期间，又一次负伤。一次派他骑三轮车到独流碱河滩拣鸭粪，因不会骑三轮车，用骑自行车技术摇摇晃晃上了公路，结果在与迎面驶来的卡车会车时太紧张而失控，连人带车翻进辅满大石块的河滩，造成锁骨骨折。干校无法检查和治疗，咬牙忍痛挺过若干天后返回北京救治。

　　上为晓星与章枚在干校劳动间歇；

下为《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歌谱。

　　《为革命而努力学习》歌词被编入当时的小学教科书。

　　1972年底调入国务院文化组音乐舞蹈组，与洪源、苏伟光、张鸣剑、梁克祥等同志一道编辑《战地新歌》和《文艺节目》，并写评歌文章。当年创作歌曲《歌唱伟大的祖国》（戴于吾曲）和《为革命而努力学习》（鸣剑曲）。

　　1975年9月，为第三届全国运动会开幕式团体操《红旗颂》创作开场合唱曲《一杆大旗舞东风》（郑律成曲）。

　　同年底，因不满“四人帮”及其爪牙在文化领域的倒行逆施，特别是被要求写矛头直指周恩来总理的批判文章，他怒不可遏，愤然辞职，一头扎进中国艺术研究院恭王府一小院，与志同道合的朋友郭汉城先生一起潜心读书。因此，他没有参加《战地新歌》第五期的编辑工作。

此诗写于1975年春，表达心中憎厌。

　　此举激怒了当时的文化组领导，多方施压让其交待幕后指使。他拒不屈服，并做好被隔离审查的思想准备。

　 这首小诗表达了他当时的心境。

　 1976年1月8日周总理逝世，他痛心疾首，次日写下悼诗。记得当时洪源到我家，两人泪目相向，诉说心中悲痛。

同年9月9日毛主席逝世的消息令他悲恸不已，9月12日瞻仰遗容后即赋诗寄托哀思。

　　此为二首诗手稿。

　　同年10月，以华国锋同志为首的党中央一举粉碎“四人帮”反党集团，拯救了国家，拯救了党，也使晓星身心获得解放。他被这天大的喜讯激动的无法控制，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随即，他被任命为文化部理论组负责人，带领全组人员以文化部批判组名义撰写揭批＂四人帮＂文化专制主义和民族虚无主义的文章，发表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文艺》 等报刊。这些文章都汇集成册，存入文化部档案室。

　　1978年赴武汉出席中国音协召开的全国声乐创作座谈会，期间与刘炽、傅庚辰、王世光、任志萍、施光南等词曲作者一起合影。右二为晓星。

　　同年，为八一电影制片厂故事片《蒙根花》创作插曲《草原颂》（唐诃、额尔敦朝鲁曲）。

　　1979年10月作为中国音乐家协会代表出席中国文联第四次代表大会。照片摄于人大会堂前。

　　是次文代会期间与词作家乔羽亲切交谈。

　1979年秋，调回中国音乐家协会，着手创办全国性刊物《词刊》。最初编辑部办公室设在东四八条一幢老楼的一个房间里。屋子很小，四五个人挤在一起，但他很知足。那时他已56岁，从办审批、跑刊号，注册登记、求封面题字，到跑印厂、审镐，都是骑自行车，风雨无阻，亲力亲为，乐此不疲。我记得他从王遐举先生家拿到封面题字，骑车回到家中时已经很晚，但顾不上吃饭，拿着题字兴高采烈地让我们欣赏，快乐得像个孩子。他为音乐界终于有了歌词作者的园地而兴奋，为能得到名家支持而倍受鼓舞，为自己和同行们的努力终于有了实质性进展而跃跃欲试。他像园丁一样，辛勤耕耘。

这是当年写给领导的请示和音协主席吕骥的批示。

　　《词刊》于1980年1月创刋，晓星作为首任主编，发出，“丹心如砥柱，歌起发雄风＂的铿锵呐喊，表达出他对党的文艺事业的耿耿忠心，抒发了一个词坛耕耘者的辛勤付出终于获得承认之感概。

在他主持《词刊》工作期间，没有因编辑任务繁重而影响创作和研究。他发扬“钻”与“挤”的精神，与词曲作家到现实中体验生活，到四川林区、大渡河、红岩村、舟山群岛等地体验生活，所到之处均留下歌、诗篇章，创作歌曲《峨嵋天下秀》（王震亚曲）、《林业工人歌》（王震亚曲）、《巴山蜀水结永好》（沈传薪曲）、《东海渔村真好》（程化栋曲）、《大路通向世界》（沈亚威曲）、《中国女排之歌》（王莘曲）、《歌唱科学的春天》（分别由罗念一、朱践耳、戴宏威、梁茂春等谱曲，罗念一谱的获得西藏自治区优秀创作奖）。

此阶段还创作大量古体入乐诗词，收录于中国文联晚霞文库的《清浅居歌吟》。

深入生活，注重生活源泉与书本知识的结合，歌唱工农兵，歌唱社会主义时代精神，是晓星歌、诗创作的灵魂和源头活水。

他坚持以毛泽东文艺思想为办刊宗旨，积极促进歌词艺术的繁荣提高。无论在《歌曲》编辑部还是《词刊》编辑部，晓星始终坚持职业操守，甘做幕后推手，让年轻的词人脱颖而出。家喻户晓的《长江之歌》是先有王世光的音乐，后进行填词。此项工作由《词刊》负责在全国范围内征集歌词。众多参选作品中最后入选的是胡宏伟的诗作。经过晓星加工润色后，歌词与音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唱响了大江南北。我问他哪句词是他改的？他笑而不答，只淡淡地说，这是编辑的职责。至于其中融入了晓星多少智慧，只有胡宏伟本人知道。

　　此为《词刊》创刋号。

　　1980年7月被音协主席团聘为音乐创作委员会常委。

　　1981年2月受聘于《中国民间歌曲集成》特约编审、全国编委。

　　主持《词刋》工作期间，晓星重视理论研究和音乐评论，相继写出《我们应当提倡什么乐风》、《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读歌偶感－－海涅的〈西利西亚织工之歌〉给予我的启示》、《也谈＂无为而治＂》、《论田汉与革命歌曲》等文章。

1985年撰写的《中国歌诗发展纪略》全文共八章，上起沒有文字之前的歌，下迄齐、梁、陈、隋，运用大量翔实的史料探讨我国入乐歌诗的源流及衍传过程。

80年代后期文艺评论文章有《音乐领域必须坚持社会主义文艺方向－－在纪念〈讲话〉发表45周年座谈会上的发言》（载《人民音乐》1989年第8期）、《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一一读《吕骥文选》所引起的思考》（载《文艺理论与批评》1985年第5期）、《烽烟指处即课堂一一忆吕骥同志在东北鲁艺》（载《新文化史料》1989年第2期）、《围绕音乐领域的社会主义道路的一场论战》（载《人民音乐》1990年第5期）等，站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立场上，针对否定毛泽东文艺思想，否定我国革命音乐传统的思潮，阐明一个共产党员作家的立场和观点。

《词刊》创刊词条编入中国作家出版社1990年12月出版的《中国诗歌大辞典》（第14卷1165页）。

　　1987年底，晓星主动让贤，辞去《词刊》主编职务，结束了7年的任期。期间共编刊42期。

他常用的笔名有萧深、钟鸣、吴越等。

　　五、不求功名利禄权 但留芬芳在人间

　　1987年12月经中国文联高级专业职务资格评审委员会一致通过，授予其高级专业技术职称（编审）证书。

　　1988年离休。继续任巜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和《中国歌谣集成》特约编审、全国编委；继续任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兼理论委员会常委、中国社会主义文艺学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歌谣学会理事，中国诗词学会理事，中国田汉研究学会理事，中国延安鲁艺校友会会员。

1989年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钟敬文、副主席贾芝代表民研会，为鼓励其为繁荣和发展我国民间文艺事业做出的贡献，授予荣誉证书。

1993获国务院颁发有突出贡献专家证书及特殊津贴。

　　1989年出版《晓星词曲论集》，约30万字，收入他历年论述歌词艺术、歌曲创作和研究论文。由吕骥作序，蔡若虹题写书名，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出版。  

1997年中国文联的晚霞工程文库收纳了他的诗集《清浅居歌吟》。此书由著名戏曲作家兼诗人郭汉城作序，著名音乐家瞿维述评，书中收录的主要是他创作的大部分入乐歌词和古体诗词。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

2002年出版《中国歌诗发展纪略一一清浅居文集》，由呂骥作序，收录了他大部分专业论文、艺术评论等，约42万字，由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

晓星生前最大的憾事是没有出版自己的歌曲作品集。我曾问过他为什么？他说出歌集要获得合作者版权授权，其手续复杂，工作量和难度大，自己做力所不能及，求人他又不愿意；再者这类书没有市场，任何一个出版社都不愿做亏本生意，自费出囊中羞涩，财力不足，因此压根没有进入程序。后来有钱了，但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力不从心，拖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为中国文联《晚霞工程》组委会赋上杜甫诗《春夜喜雨》，以示诚挚感谢。

　　离休后，晓星仍孜孜不倦，攻读典籍，笔耕不辍，不时在《中国文化报》、《中流》、《文艺理论与批评》、《中华诗词》等报刊上发表文章和诗词，并为《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和《中国歌谣集成》审阅2000万字的书稿。他根据审阅中发现的问题，撰写出题为巜编选民间歌曲的取舍标准》的专题论文，从理论上阐明坚持“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批判地继承＂的必要性。

他的作品，无论是鲁艺时期还是建国以后，都是在明确了文艺与政治、文艺与人民、文艺与生活的关系后，深入部队、厂矿和农村，体验战士、工人和农民思想感情，结合群众语言的精华，形成能唱的文字，再插上音乐的翅膀，唱响大江南北的。

尾声

晓星特别珍惜友情，对志同道合的师长、战友、同志、友人情深意重，肝胆相照；对反党、反毛主席的人和腐败分子深恶痛绝；对吹牛撒谎和溜须拍马之徒嗤之以鼻。

我看过他写的纪念吕骥、寄明、瞿维等前辈的文章，感受到他对他们＂一日为师，终生为兄＂的感恩之情。他们之间建立在共同信仰、共同立场、共同价值追求基础上的友谊真诚而纯粹，历久而弥坚，具有我这辈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他的朋友不一定位高权重，但一定是志同道合、心心相通、真诚、正直、善良、正派的人。

　　1999年5月，瞿维和晓星前往吕骥家中探望老领导、老战友、老朋友，相谈甚欢。

　　上图为2001年4月23日孙慎、吴雍谊、晓星探望吕骥前辈。

下图为1983年夏吕骥、苏扬、李业道到医院看望住院的晓星。抱娃娃者为母亲张淑珍。

　　2003年10月，晓星邀郭汉城和杨炳到家里坐客。

汉城老是晓星离开国务院文化组后与他一起在艺研院坐＂冷板凳＂的师长、挚友、同志和诗友。

杨炳是位新四军老战士兼学者，与晓星三观一致，无话不谈。令人费解的是，他在晓星逝世后的第三天也离奇去世。

　　2006年2月，在国家博物馆举办的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大展上，晓星看到自己1953年在山西河曲县采访的照片时，用那只母指残疾的右手指着照片上戴眼镜的人激动得说：＂这就是我！＂巧的是在他照片右上方是我的母亲1957年到贵州釆访苗族歌手的照片。两人同为祖国早期非遗文化保护立下功劳，照片在大展上同框展示，不仅是巧合，更是缘分。他俩在此合影，内心倍感幸福和自豪。

　　2006年5月2日，晓星与在京的抗大九分校战友们欢迎老战友方征伯伯访京在原总参炮兵部相聚，庆祝铜山战斗63年后的重逢。九分校出席人吴迪、方征、吴健、江有生、肖扬、林克、纪勇、王传洪等。

2006年8月底，也就是晓星去世前2个多月时，他家乡宁波大学艺术学院沈浩杰教授冒着酷暑，扛着摄像机，到北京协和医院采访重病的父亲。当时他语言表达已经有些吃力，思维明显迟缓，但当他唱起《钢铁部队进行曲》时候嗓音洪亮，表达酣畅。谁能想到那歌声竟是出自一位病重的83岁老人之口？感谢沈教授的及时采访，让我们领略了父亲铿锵的歌声，并留存下这宝贵的瞬间！

这首歌的歌词几十年中根据需要几经调整。他唱的词是1978年应八一电影制片厂《飞虎》剧组之约改动的歌词。

曾有人找上家门，认为时代变了，38军军歌需尽量包含该军参加过的更多战役，并拿着自改的歌词跟他商量，但晓星拒绝。他认为历史需要尊重，当时背景产生的作品反映的就是那个时代的状态，改了味儿就不对了。修改国歌歌词的败笔就是例证。当时费了那么大劲，组织那么多人，改出的歌词虽经人大通过，但根本唱不出原本的味道和气势，遭到民众的一致否定，只能又恢复原样。所以历史就是历史，不能说改就改。最后这首歌词定稿为： 

钢铁的部队，钢铁的英雄，钢铁的意志，钢铁的心。秀水河子歼灭战，队伍打成钢。大小千百仗，仗仗有名堂。三下江南，打得敌人胆破心又慌。四战四平衔，威名全国扬。我们越打越勇越战越强，跟着英明的毛主席，嘿！勇猛地向前进！，

阶级的部队，阶级的英雄。阶级的意志，阶级的心。劳动人民上战场，复仇显本领。人人称英雄，个个是模范。英雄模范杀成千上万杀敌立大功。打过山海关，解放全中国。我们越打越硬越战越强，跟着伟大的毛主席，嘿！勇猛地向前进！

无论居家还是住院期间，母亲经常跟他一起唱《钢铁部队进行曲》。他们相识相随于东北鲁艺，这首歌是音工团的保留节目，记录下他们的青春年华，见证了他俩半个多世纪相濡以沫的岁月。他们晚年爱唱这首歌，一是青春回忆，二是为日渐衰老的身体鼓劲。在父亲弥留之际，我在他耳边唱起这首歌，虽然他无法言语，但情绪波动，眼角流出泪水，说明他听见了。其时，互联网上已有这首歌的视频，但没来得及放给他看，因此他不知道这首歌已在很大范围内流传。

这是至今传唱的《钢铁部队进行曲》。

　　晓星2006年8月中旬住进北京协和医院，9月14日陷入昏迷，医生断言他＂醒不过来，活不过10天＂。然而他不仅顽强存活了53天，而且睁开了眼睛，还可以与人交流。他的朋友李正忠在他去世前二夭到医院看他时，他不仅认真听李讲话，点头示意赞同，而且有力地回握了李的手。

虽然最终他没有逃过死神的邀请，于11月5日离开了我们，但我仍然认为晓星靠着钢铁般的意志，创造了生命的最后奇迹！

　　这是晓星去世后他的忘年交李正忠的悼文。文中所言让我感受到我们爱戴的父亲，同样也受到业界人士的尊敬。

　　本想按他生前的愿望不开追悼会，仅小范围与其告别，没想到11月11日在协和医院的告别仪式上，时任音协主席傅庚辰、戏曲家协会副主席郭汉城，以及很多晓星生前好友，包括协和医院的医生站满了告别厅，那场面至今令全家人满怀感动。

晓星去世后三十八军政治部发来唁电：＂晓星同志1948年为我部所写军歌《钢铁部队进行曲》至今为部队官兵广为传唱，成为激励我们加强部队建设，不断提高打赢能力的精神动力。我们将永远怀念他！＂

中国音乐家协会2006年11月11日发布的悼词。

《词刊》编辑部于2006年12月期《词刊》上发表的祭文。

　　晓星一生朗对日月，儒雅绝俗；崇尚知识，勤奋耕耘；坚守信仰，光明磊落；刚直不阿，赤胆忠诚；淡泊功名利禄钱权，牢记初心使命担当；忠于朋友，关爱家人，并感恩所有帮助过自己的人。这是他的品格，也是我们的家风。

有关介绍晓星的辞条入《中国歌诗大辞典》、《中国作家大辞典》、《中国艺术家辞典》、《中国毛泽东文艺思想大辞典》、《浙江古今人物大辞典》、《浙江音乐家小传》、《中国专家大辞典》、《中华诗词学会人名辞典》、《中国百科专家人物传集》、《世界名人录· 中国卷》等辞书。

　　这张照片是呂骥伯伯的女儿呂英亮大姐于2004年春或秋季摄于晓星住所，选取的背景为蔡若虹先生赠送晓星的墨宝。本文标题中＂拂晓星光＂引自其中。

　　本文从起笔到完成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其间修修改改，写写停停，上传后持续不断地进行着调整、充实和修改，截止付梓之时仍在完善。到目前为止，此文可以说是对晓星一生最为全面祥实的记述。因涉及时间跨度大，资料信息繁杂，以及本人水平的局限，文内仍难免有疏漏和欠缺，且文字冗长，望亲朋好友们海涵，并提宝贵意见。

真诚感谢您的耐心收看！